42 雪的味道,是甜的……
第42章 雪的味道,是甜的……
現在是凜冬,他們的初見是在一個夏暮的黃昏。
那天日頭雖已西斜偏過,陽光依舊濃烈又耀眼,知了隐在風拂着的綠葉間,一聲高過一聲地叫着,無休無止。
白天的時候,她和謝盈秋到郊外看一個畫展,誰都沒帶家裏的司機,騎車出來的。
早晨出門還很涼快,迎着舒緩的風,慢慢悠悠地騎着車,惬意又舒服,看完畫展出來,太陽已經在地上澆起了火,多走一步路,就能出一身的汗。
他們家在這附近正好有一處宅子,年前剛裝修過,林修遠在院子裏新建了個特別大的泳池,方便他辦派對用。
她和謝盈秋一商量,兩個人先騎車到了那個宅子,可以游會兒泳,等沒那麽熱了,再回家去。
宅子平時有一位老管家在,老管家喜歡種花,也喜歡做手藝活兒,宅子被他打理得很漂亮,尤其是後院的涼亭,是老管家自己建起來的。
涼亭周圍種滿了花,風一吹過,花香就淺淺淡淡地彌漫開,讓人流連忘返,她每次過來,都喜歡在涼亭裏待一會兒。
謝盈秋游泳游累了,趴在涼亭裏的軟榻上和她聊着天,沒一會兒就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她去屋裏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一轉頭,看見老管家養的白貓正追着飛高的蝴蝶,一層一層地攀着薔薇花架往上爬。
它爬到最高處,蝴蝶也飛走了,不知道是沒捉到蝴蝶生氣,還是爬得太高了害怕,白貓窩在花架上叫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兒。
她便趕緊爬了上去,想将它抱下來,這個花架老管家做得很結實,天氣好的時候,她尤其喜歡坐在上面看着遠處的山景畫畫。
等她爬上去才知道白貓為什麽在叫,院牆外有人正在打架,确切地說是幾個人在圍着一個人打。
她原本以為落單的那一個會處于劣勢,不僅是因為他就一個人,還因為他懷裏護着只小黑狗,他大概是怕吓到那只小狗,掌心一直捂着它的眼睛,所以他能還擊的只有腿。
他個子很高,腿又長,冷着臉一腳踹出去,有一種手起刀落的狠勁兒,被踹的人倒在地上很難再起來,就算他一個對幾個,不過幾秒鐘,勝負已分。
那幾個人踉跄着站起身,想放狠話,猶豫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地全都跑了,她和她抱着的白貓不約而同地全都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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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屈膝蹲下,将懷裏的小黑狗放到地上,像是在檢查它哪兒有沒有受傷的地方,她猜應該是剛才那幾個人對小狗做了什麽,小狗的身子抖抖索索地打着顫,連叫聲都是嗚咽的。
他一下一下輕揉上它的背,小狗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穩下來,蹭着他的掌心撒起了嬌。
逆着太陽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臉,但他輕撫着小狗的手指白皙修長,讓看得人很難移開眼。
飛走的蝴蝶飛到牆外,在空中盤旋了會兒,慢慢落到他的肩上,在她懷裏安靜待着的白貓看到蝴蝶,興奮又高昂地“喵”了一聲,他和小狗一起仰起頭,掀眸看過來。
白貓又“喵”地一聲,掙開她的手,從花架上直接蹿了下去,她一個人坐在花架上,假裝淡定地偏開視線,看向遠方的流雲晚霞,不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轉回視線,在夕陽的餘晖裏對上他黑如曜石的冷眸。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他迎着她的視線,目光沉穩自若,又帶着淩厲的疏離。
少年雖青澀卻難掩桀骜,他有一雙漂亮到讓人過目難忘的眼睛。
她曾經一度以為誰都不會走進那雙眼睛裏。
主持人的高喊将林淺語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她從他的臉上收回目光,拿起手卡,攥到掌心,往臺下走。
站在前排盯着現場情況的陳岩,趕緊給向小園使個眼色,讓她上臺去扶林總下來,林總穿着長裙和高跟鞋,下臺階不方便。
向小園的腳步還沒邁出去
,陸骁已經不緊不慢地走到了臺側,他沒上臺階,只站在臺下,朝林淺語伸出了左手,林淺語沒看他,将手虛虛地搭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下臺。
向小園實在是沒忍住,躲到陳岩身後,悄悄舉起手機,将這一幕給拍了下來。
林總烏發低挽,眉眼清冷,陸助身姿挺拔,黑眸冷峻。
兩個人雖然沒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但每一幀的動作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陸助的視線一直盯着林總的腳下,始終以一個保護的姿态守衛在林總身邊,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和騎士。
向小園越看自己拍下的照片越覺得心動,她好想拿這張照片當屏保怎麽辦,她這也算是見證過愛情的人了。
一道目光冷冷地掃過來,向小園被盯得一驚,手機差點兒給她吓掉,她忙收起手機,拍拍自己受了驚吓的小心髒,佯裝無事地看向臺上,陸助的洞察力未免也太敏銳了些,她都躲到陳岩身後了,還是被逮了個正着。
陸骁先沒管向小園,視線又回到她身上,林淺語的腳離開最後一個臺階,手也從他的掌心收回,像是沒多一秒的留戀,陸骁低頭想探她的視線,林淺語轉過身,和上前來打招呼的分公司老總握上手,陸骁看着她刻意回避的側臉,深邃的眸光有些沉默。
後面兩個人便再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不斷地有人過來和林淺語打招呼敬酒,所有的酒全都被陸骁給接住,林淺語餘光裏看到他越喝越紅的耳根,借口要接電話,從簇擁的人群走出了會場,陸骁又應酬了十多分鐘才得以脫身。
向小園從洗手間出來,正好和迎面走來的陸助撞上,她想躲都躲不掉。
陸骁開門見山,“剛才照的照片發我,你手機上的自己删掉。”
向小園小心翼翼地回,“剛才林總已經讓我删了。”
陸骁一怔,又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向小園。
向小園哪兒敢接,她緊張得話都有些說不出,她想說就算不給她封口費,她也什麽都不敢說的,她真的怕她要是接了這個紅包,明天就通知讓她卷鋪蓋回家了。
陸骁公事公辦的語氣,“陳岩他們都有,林總給我們部門的獎金。”
向小園緊繃的肩膀這才算放松下來些,她雙手接過紅包,一摸到紅包的厚度,吓了一跳,立馬狗腿地回道,“謝謝林總!謝謝陸助!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努力好好工作的!”
陸骁被她洪亮的聲音震得眉心蹙起,示意她快回去吧,馬上又要開始抽獎了。
向小園剛要撒腿跑,又停住腳,小聲道,“林總好像去了外面的露臺,”她又下保證書,“您放心,我的嘴比那封蠟的瓶口都嚴,不該說的一個字兒都不會說的。”
她說完總還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話忘了說,但因為緊張沒想起來,等她跑回會場才想起自己忘了說的是什麽,林總讓她删照片之前,也讓她先把照片給她發了過去。
林淺語聽到走近的腳步聲,不動聲色地将手機屏幕按滅,肩上一沉,一件帶着他氣息的大衣披了上來,他站在她身旁,撐起傘舉到她的頭頂,和她一起看着空中翻飛的雪花。
兩人并肩站在夜色裏,誰都沒有說話,冷寂的空氣裏只有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
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蹬蹬跑過來,停在露臺門口,兩個小腦袋從走廊裏悄悄探出來,陸骁回過頭,和他們對上視線。
戴着粉色針織帽的小女孩兒對陸骁甜甜地笑了笑,柔聲問道,“哥哥,你知道雪是什麽味道嗎?”
戴着藍色針織帽的小男孩兒着急回答,“你傻呀,想知道雪是什麽味道,你自己去嘗嘗不就知道了。”
小女孩兒誠實道,“我怕冷,要不你替我去嘗嘗,然後告訴我。”
小男孩兒回,“哥哥姐姐在約會,我們現在不能出去打擾他們。”
小女孩兒眼睛裏閃過亮光,興奮道,“哦!那我們快躲起來,不讓他們看到我們。”
兩個小腦袋立刻全都縮回到走廊裏,就躲在門後面,時不時地壓着聲音說兩句話,不一會兒,小女孩兒銀鈴般的笑聲傳了出來,小男孩兒着急用手捂都捂不住。
陸骁聽着兩個小朋友的低聲細語,唇角牽出一抹淺笑,回過頭,對上她看來的目光。
清亮的瞳仁兒裏蒙着一層霧氣,有淡淡的迷離,明顯是有些醉了。
他認真問,“胃裏現在難受嗎?”
林淺語沒回答,只淡淡道,“你低頭。”
陸骁眸光微暗下,将傘又往她這邊傾了些,慢慢低下頭,林淺語直接摘下他的口罩,陸骁眸光更暗,伸手握住她的腰,林淺語用摘下的口罩拂開他肩頭堆落的雪花。
陸骁愣了一瞬,又啞然失笑,他還以為她是要做什麽,他握住她有些涼的手,揉在掌心,低聲道,“不用掃了,不礙事兒。”
他一開口說話,一片雪花飄落在他揚起的唇上,林淺語盯着他的唇角,看了許久,慢慢踮起腳,親在那片雪花上。
陸骁怔住。
雪花的涼讓林淺語微醺的視線恢複了些清明,她的腳落回原地,默了半晌,又開口,“你現在可以回答小朋友的問題了。”
陸骁一時沒反應過來,緊盯着她,低低地“嗯?”一聲。
林淺語偏開他注視的目光,又重新看向夜色裏,輕聲回,“雪的味道,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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