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闖蕩江湖（三）

第九章闖蕩江湖（三）

郭芙回到房間迅速收拾行李，幸好李莫愁師徒在房間裏沒待多久，沒發現她的劍放在枕頭下面。要是李莫愁把她的劍毀了，她還怎麽行走江湖？那就只能灰溜溜地回襄陽了。

郭芙提上包袱和劍離開。至于陸無雙，她也猶豫要不要去幫她。

她心道：“陸姑娘和李莫愁之間的恩怨是她們兩個的事，我若是插手，又算是什麽？豈不是真成陸姑娘說的多管閑事了。”這樣一想，郭芙打定主意不插手李莫愁和陸無雙之間的師徒恩怨。

郭芙走到樓下，看到掌櫃倒在地上，他痛暈過去了。她走進看了看，掌櫃的臉色死人一般的蒼白，被折斷的雙手已呈青紫色，這是血脈不通，要是再耽擱下去，這雙手就徹底廢了。她喊了幾聲店小二，想讓店小二把掌櫃送去醫館，但無人應答。她在客棧內外找了一圈，店小二早已不見人影。

郭芙喃喃自語道：“肯定是被李莫愁吓跑了。”

她返回大堂，正好看見別的客人離開客棧，他們聽到外面的動靜，以為是來了山賊，紛紛逃命。郭芙叫他們幫忙擡掌櫃，沒人搭理她。郭芙只好自己動手把掌櫃往外拖。幸好掌櫃身形削瘦，郭芙又是自小習武，力氣比一般人大一些，還能拖動掌櫃。

雖說這掌櫃想騙她的銀子，但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郭芙能揍他一頓，做不到見死不救。

掌櫃的命不該絕，也是他運道好，郭芙誤打誤撞進了一家醫館，坐館大夫正好擅長接骨。大夫摸了摸掌櫃的傷處，篤定可以醫治，只是接上之後的雙手不像原來那般靈活了。

郭芙回到客棧牽馬，看到有三個人坐在大堂裏。一個穿着蒙古袍子，容貌清雅，像個貴公子。坐在他左手邊的那人穿着一身藏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每一顆珠子都有拳頭那般大小，是個藏僧。貴公子右手邊坐着的也是個藏僧，年紀比另外兩人大些，身披紅袍，極為削瘦，腦門微陷，似一只碟子一般。

這三人便是金輪法王和他兩個徒弟，挂着佛珠的藏僧是金輪法王的二徒弟，名叫達爾巴，貴公子是他的小徒弟，乃蒙古的霍都王子。

他們師徒三人為蒙古王子忽必烈效力，眼下最要緊的任務便是除掉郭靖。一旦郭靖死了，襄陽的軍民定會人心惶惶，再無法擰成一股繩，蒙軍攻破襄陽就指日可待。

他們知曉郭靖和黃蓉夫婦要在大勝關舉辦英雄宴，立即動身前往大勝關。金輪法王打算在英雄宴上與郭靖一較高下，即便是不能殺了他，也要打敗他，大挫郭靖的銳氣，看他還有什麽臉面在武林中稱大俠。只要郭靖落敗，武林便是群龍無首，忽必烈招致麾下的一衆武功高手就能将這些武林人士逐個擊破，消滅一股有力的抗蒙勢力。

只是他們算盤打得再響，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金輪法王師徒三人在路上偶遇老頑童周伯通。幾年前，霍都和達爾巴曾去全真教挑釁鬧事，最後被郭靖打敗，落荒而逃。周伯通一向不把俗事記在心上，但極重全真教的臉面，見了霍都和達爾巴，怎會忍得住不教訓他們？再加上他玩心大起，想跟他們好好玩玩。

周伯通逗了他們師徒三人四五天，最後靠着霍都的毒釘，吓退了周伯通，他們才得以脫身。他們趕到大勝關時，英雄宴早已結束，郭靖和黃蓉已離開陸家莊了。

金輪法王師徒不甘心，決定去襄陽會一會郭靖，他們趕了三天路，疲憊不堪，途徑這個小鎮，看到這家客棧，決定休息一晚，明早再繼續趕路。

郭芙不認識金輪法王和他的兩個徒弟，只是見到他們之中有人穿着蒙古袍子，便感覺厭煩。

她冷着臉，翻了記白眼，更令她芙蓉般美豔的面龐更添一分豔麗。

霍都看呆了，心想在這窮鄉僻壤也有如此美人。他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師徒三人出行，均是由他出面跟漢人打交道。他理了理袍子，走到櫃臺前，笑着說道：“我師徒三人行到貴地，想休息一晚，勞煩小娘子為我們開三間上房。”說着，拿出一錠金子，放在櫃臺上，“不用找了。”他舉止文雅，出手闊綽，又自帶一身貴氣，心知不可能迷不倒一個鄉野姑娘。

郭芙一愣，不知道霍都是什麽意思。但這回她反應極快，瞬間明白這三人是把她當掌櫃的了。她正想解釋她不是店家，電光火石間，改了主意。

她心道：“看這蒙古人的打扮，定是非富即貴，極有可能是個蒙古貴族。從這兩個僧人的衣着來看，是藏僧。這天南海北的三人聚到此處，極有可能在密謀什麽，且是對我大宋不利。不如我先假裝店家，讓他們住下來，看看能否探聽出什麽消息。若是我誤會了，道個歉便是了，又沒傷害到誰。若是真讓我打探出對大宋不利的消息，我得盡快告知爹爹。”

能為國出一份力，郭芙激動不已，把黃蓉再三叮囑她不要逞能的衷告抛在九霄雲外了。

郭芙收了金子，随手丢在櫃臺下面，道：“三間上房是吧？有，左邊第一間起，并排三間都是上房，上去吧。”她不知道除了她住的那間房是上房之外，還有哪間房是上房，随口胡說。

郭芙自小沒伺候過人，沒看過別人臉色，不知道一個開店的遇到拿金子的貴客該是什麽模樣。她見霍都似乎對她起疑了，立馬反應過來，學着店小二招待她時殷勤的模樣，帶着金輪法王他們三人上樓。

她解釋道：“這客棧是我叔叔的，一向是他在招呼客人，我在後面打雜，這兩日他病了，我才到前面來幫忙。不周到之處還請貴客見諒。”

她本來想說“客棧是我爹爹的”，但她怕一語成谶，害怕郭靖真病了，便改為叔叔。

這番解釋打消了霍都的那點懷疑，他又被郭芙的美貌迷倒，見她眉頭微蹙，好似西子捧心，不勝嬌弱，頓生憐香惜玉之心。他忙道：“不礙的，不礙的，是我們師徒三人打擾了小娘子。還需麻煩小娘子一件事，為我們準備晚飯，若是小娘子忙不過來，煮三碗面就行。”

這話正中郭芙下懷，她不會做飯，還發愁他們要是點一桌子大菜怎麽辦，她得會法術才能變出來。一聽只需要三碗面，她松了口氣，道：“沒問題。”

金輪法王、霍都和達爾巴進到房間裏。

金輪法王見霍都一臉沉醉之色，還在回味方才和郭芙說話，他重重咳嗽一聲，霍都聞弦知意，立馬正色起來。

金輪法王說道：“這女子說話時眼珠亂轉，顯然是在說謊。她身懷武功，櫃臺後面有一把劍，櫃臺下面地上有血跡。你們不要掉以輕心。”說着，他特意看了霍都一眼。

霍都甚是尴尬，他差點被那小娘子騙了，如此多破綻，他竟然沒發現。

霍都道：“這裏一定是個黑店。還好我們進來後沒喝水，茶水裏肯定下了蒙汗藥。”

郭芙見他們進屋後，便躲在門外角落裏偷聽，只是金輪法王說的藏語，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她還不知道在這師徒三人面前她已經暴露了。她耐着性子，繼續偷聽，一堆叽裏咕嚕聽不懂的話裏她突然聽到“郭靖”兩個字，心頭一驚，從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

她氣急，心道：“好哇，你們竟然是沖着我爹爹來的，那別怪我先下手了。”她把劍藏在櫃臺後面，身上只有武修文送她的那把匕首。

郭芙抽出匕首，忽然，一只茶杯從房間飛出，把房門砸出一個大洞。霍都喊道：“小娘子在門外聽夠了嗎？”

郭芙大吃一驚，來不及想明白是怎麽被發現了，見房間門被踹開，她抓起匕首往門後的人刺去。

霍都的武功遠高于她，一掌将匕首打飛，笑道：“原來還是朵帶刺兒的，更有趣兒了。”

郭芙雖在情之一字上未開竅，但也看得出來霍都在調戲她。她厭惡之情更重，趁霍都得意松懈時，一腳猛踢他下身。

“啊！”霍都一聲慘叫，捂住下身，跪在地上，起不來了。

金輪法王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沒将郭芙這點功夫底子放在眼裏。他使了個眼神，達爾巴心領神會，擡手向郭芙打去。

他拳風快如閃電，郭芙急急後退，差點踩空樓梯滾下去。她心想這年輕藏僧不好對付，那老藏僧是他們的師父，只怕武功更強，不是她一人能抵擋的。

郭芙一邊勉力和達爾巴過招，一邊想對策。她被達爾巴打得邊打邊退，退到陸無雙住的那房間時，當即想到李莫愁師徒三人還沒走，以李莫愁的功夫，定能克制那老藏僧。

郭芙喊道：“李道長，李道長！”

房間裏，李莫愁正在逼問陸無雙那本《五毒秘傳》的下落。她早就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對郭芙的裝神弄鬼根本不在意，聽到郭芙的喊聲，她更是充耳不聞。

郭芙見李莫愁不出來，達爾巴出拳愈發兇狠，她快抵擋不住了。萬分焦急之下，她喊：“陸展元，陸展元你來了。”她早就不記得陸展元是誰，但在她記憶中陸展元和李莫愁這兩個名字有牽連，情急之下，她喊出陸展元的名字，死馬當活馬醫。

李莫愁一聽“陸展元”三字，渾身一顫，雙腿不受控制地奔出房門。她凄然道：“展元，展元你在哪裏？”

郭芙大喜，往前一指，喊道：“他在最前面的那間房裏。”

李莫愁不疑有他，往前奔去。達爾巴聽不懂一句漢話，只見這道姑武功不俗，往金輪法王所在的那間屋子跑去，他無暇和郭芙打鬥，跑回去保護金輪法王。

金輪法王不認識李莫愁，見她是一身道姑打扮，以為她是全真教的哪位道長，擡手将金輪射出去。

李莫愁用拂塵去擋，只覺這金輪勢大力沉，她用上八九分功力，把金輪頂了回去，但她的拂塵卻被金輪絞斷了。

李莫愁和金輪法王對視，一個想這道姑好生厲害，一個想這禿驢不容小觑，什麽時候武林中來了這麽一個藏僧。

李莫愁突然驚醒，叫道：“遭了，郭大小姐騙我。”轉過身來，郭芙正拉上陸無雙往樓下跑去。

李莫愁怒道：“站住！郭大小姐，我清理門戶與你何幹？”

眼下的局面不是閑聊的時候，郭芙不跟她多扯：“李道長，這個徒弟你既然不要了，我帶回家做婢女。你拿了我的朱釵，我不要你還了，就當是買下你的這個孽徒了。”

李莫愁冷笑道：“油嘴滑舌。既然你爹爹媽媽沒教好你，那就讓我來教你。”說罷，她一甩手，那支朱釵直直朝着郭芙胸口飛去。

陸無雙急忙把郭芙往後一拉，喊道：“小心。”朱釵擦着郭芙的手臂，插到樓梯扶手上，除了頂上的珍珠，朱釵幾乎全插進木頭裏了。要是插進她的胸口，她不死也會疼死。郭芙吓出一身冷汗。

陸無雙回頭對李莫愁喊道：“殺了我們兩個，你就別想知道《五毒秘傳》在哪裏了。”

李莫愁一愣，猶豫要不要射出冰魄銀針。這時，郭芙指向她背後，喊道：“李道長，小心。”

李莫愁道：“小賤人，還想騙我。”話音落，她後背遭人重重一拳。達爾巴見她背過身去，是偷襲的最好時機。李莫愁武功高強，這一拳雖然力道十足，但還不足以傷她。她轉身一掌把達爾巴打飛。

李莫愁、洪淩波和金輪法王師徒三人打起來，郭芙和陸無雙趁機逃走。郭芙吹響口哨，召喚來小紅馬，兩人正要騎上小紅馬，李莫愁施展輕功飛下來。

此時，她怒到極點，恨不能把郭芙和陸無雙都殺死，顧不上會惹上郭靖和黃蓉了。她使出赤練神掌，打在郭芙身上，反被郭芙的軟猬甲所傷，刺得她的手鮮血淋淋。

李莫愁不知郭芙為什麽沒倒在她的赤練神掌之下，反倒是自己受傷，驚訝之際，郭芙和陸無雙騎上小紅馬，狂奔而去了。

小紅馬載着二女跑了很遠，約莫十幾裏地，郭芙确定李莫愁和金輪法王都追不上了，停了下來，讓小紅馬在河邊喝口水。

她下了馬，走了沒兩步，突然感覺心口劇痛，噴出一大口血。

陸無雙趕緊扶她靠着一棵樹坐下，給她打水漱口：“郭姑娘，你中了那魔頭的赤練神掌了。”

她被李莫愁帶走後，再沒哭過，但現在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心道：“郭姑娘罵你不識好人心，一點沒罵錯。要是郭姑娘為救你死了，你還有什麽臉面活下去？”

“郭姑娘，我對不起你，你不要死。”

李莫愁使出那一掌用了全力，若是旁人受了這一掌，當場斃命。郭芙身上的軟猬甲化解了大半掌力，但仍是讓她受了內傷。

郭芙說道：“陸姐姐，我......我身上有一個......藥瓶，倒出一丸藥喂我吃。”短短一句話，她需用全身力氣才能說出來。

這藥是黃藥師的獨創靈藥，九花玉露丸，有起死回生之效。

郭芙吃了藥，頓時感覺氣順了，但是她沒有一點力氣。陸無雙把她扶上馬，往前又行了一段路，總算找到了一戶農家，可以借宿。

郭芙下了馬，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