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古墓（一）

第十章古墓（一）

郭芙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冰冷的大石頭上，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心想：“這是什麽地方？怎麽一點光亮都沒有？我不是受了五毒神掌的傷嗎，怎麽沒感覺到痛了？難不成......難不成我已經死了？這裏是陰曹地府？”

一想到自己已成孤魂野鬼，臨死前沒能和爹爹媽媽、外公、大公公和大小武哥哥見最後一面，就孤零零地客死他鄉了，爹爹媽媽也許還不知道她已經死了。郭芙鼻頭一酸，獨自闖蕩江湖的這些天的心酸和委屈再也壓不住了，放聲大哭出來。

陸無雙聽到哭聲，慌忙跑來，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淚，道：“郭妹妹，你是不是身上痛？再吃一丸藥吧。”

郭芙哭得停不下來，握着陸無雙的手，好一陣才能說出話：“陸姐姐，怎麽......怎麽你也死了？”

陸無雙道：“死？”她噗嗤一笑，“郭妹妹你想錯了，我沒有死，你也沒死，這裏不是陰曹地府。”

郭芙哽咽道：“你騙我。這裏好黑，不是陰曹地府是什麽？”

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這裏是古墓派。”

只見前方黑暗中出現了一簇小小的火光，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他拿着一根蠟燭，走到郭芙面前。

郭芙看清了來人的面容，驚聲道：“楊過！”

回古墓的路上，楊過心裏不斷糾結，他想留在山下，想去襄陽，但在英雄宴上，武林豪傑都見證了他脫離全真教，正式拜入古墓派門下，小龍女這個做師父的要回古墓，他這個做徒弟的能不跟随嗎？

好在小龍女并未限定在哪一天必須進古墓，她不說，楊過也不問，樂得裝作不知。每經過一個鎮子，無論大小，他都要玩兩天，一去一來，他們在路上走了半個月才到終南山腳下。

終南山腳下有一個小鎮，楊過借口買幹糧回去存着，到鎮上閑逛兩天，就能晚兩天進古墓。他便是在這鎮上遇到了求醫的陸無雙，一問才知道竟然是郭芙受傷了。

自打楊過認識郭芙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蒼白脆弱。郭芙昏迷了三天，臉上已全無血色，嘴唇幹裂，一口水都喂不進去。

楊過不自禁地感覺害怕，她躺在那裏像是已經沒有呼吸了。他只看了一眼，就躲到陸無雙身後。他不敢碰她一下，怕他力氣大一點，就把她捏碎了。

小龍女給郭芙把脈，知曉她是被李莫愁的五毒神掌所傷，不過她覺得奇怪的是五毒神掌威力巨大，竟然只是讓郭芙心脈略微受損。郭芙內力不強，心脈受損即便不嚴重，也足以讓她昏迷不醒。

小龍女淡淡道：“我師姐的五毒神掌是至陰的功夫，若是有至陽的內力為郭姑娘療傷七日，她便可以痊愈。只可惜，我練的也是至陰的功夫，幫不了郭姑娘。”

楊過忙道：“我來，我來給郭姑娘療傷。”

當年趙志敬不肯好好教楊過武功，教他唱《全真大道歌》，楊過便以為趙志敬是故意耍他，後來他入了古墓，跟小龍女一起練功，給小龍女複述了《大全真大道歌》，他才知道全真教的武功訣竅全在這首歌裏。

楊過身上有全真教武功打底，本就是至陽的功夫，又吸納了歐陽鋒和洪七公的武功，他的內力至陰至陽，正好可以救郭芙。

郭芙和陸無雙借宿的農家老夫妻見郭芙昏迷了三天三夜還沒醒，怕郭芙死在他們家裏。任由陸無雙怎麽求，他們也不讓郭芙繼續住下去了。

楊過說：“去古墓吧。古墓裏安靜，李莫愁進不來，不怕她耽誤我給郭姑娘療傷。”

郭芙聽着陸無雙講述她昏迷以來發生的件件事情，楊過在旁不時插入一兩句。她聽到楊過主動為她療傷，心裏一抖，說不出什麽滋味。她飛快地看楊過一眼，楊過也正好看她，兩人目光撞在一起，郭芙立刻望向別處。她似乎聽到楊過在偷笑，她瞪他一眼，心想有什麽好笑的。

楊過幾次遭她白眼，心境各有不同，此時他心裏只有欣慰：“這位大小姐還是活蹦亂跳的好。”

陸無雙說罷，郭芙問她：“我昏迷了多久？”

陸無雙說：“今日是第九日了。”

郭芙吃了一驚，她學武以來，受過不少傷，但還從未昏迷九日。她恨恨道：“李莫愁這個魔頭！陸姐姐，她那本秘籍你藏好了，別讓她找到了，燒了也不給她。”

陸無雙笑道：“放心，她永遠也找不到那地方。”

郭芙鼓掌笑道：“這就好，這就好。”

郭芙和陸無雙聊得起勁，小龍女聽着卻甚是無聊，見這三人都沒注意到她，她悄悄退了出去。她見楊過的心思都在郭芙身上，對陸無雙也極為熱情，對自己雖有禮，但時時刻刻隔着一層，又近又遠，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十分苦惱。

郭芙和陸無雙經歷同患難，再見彼此全然不似初見時的劍拔弩張，彼此都有結為姐妹之意。兩人脾氣秉性相似，越聊越投機。

楊過見她們二人聊得停不下來了，不得不打斷她們，說道：“郭大小姐，這幾日你只能喝下玉蜂漿，什麽東西都沒吃，你沒感覺餓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郭芙頓時感覺饑餓。她道：“難怪我嘴裏甜滋滋的，原來是蜂蜜。我餓了，有什麽吃的？”

楊過笑着說道：“鮑參翅肚。”

郭芙一愣，心道：“在這山洞裏還能吃上鮑參翅肚？”她瞥見陸無雙憋笑，反應過來被耍了。

她嗔道：“楊過！”

楊過和陸無雙對視一眼，都笑起來。郭芙想打他兩下，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手都擡不起來。

楊過笑夠了，說：“我還沒說完，我是想說鮑參翅肚是沒有的，只有大餅子。”

楊過拿來兩張大餅，郭芙餓極了，此時大餅的香味比鮑參翅肚更誘人。

郭芙吃完兩張餅，楊過扶着她從石床上下來，郭芙動了動手和腳，有力氣了。陸無雙照顧她幾天，見她醒來，才終于感覺到累了。她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倒在石床上睡着了。

郭芙壓低聲音，在楊過耳邊說：“我想在你們古墓裏到處看看，我還沒見識過古墓呢。”

她溫熱的氣息一絲一縷地飄到他的耳朵上、臉頰上，楊過的耳朵紅了。他輕聲說：“那你抓緊我的手臂，我領着你。”

郭芙道：“好。”

她笑得眉眼彎彎，楊過看着她的笑顏，心頭狂跳，也不自覺地笑起來。

這座活死人墓雖號稱墳墓，其實是一座極為寬敞宏大的地下倉庫。當年王重陽修建活死人墓是為了暗藏器甲糧草，抗金所用。古墓內房舍衆多，通道繁複。

由于郭芙大傷初愈，沒甚力氣，楊過遷就她，走得很慢。一個通道接連着一個通道，郭芙轉了幾個通道，都是一樣的石室，便對古墓沒興趣了。

她拉了拉楊過的衣袖，讓他停下來，說：“有點累了，不想走了。”

楊過道：“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郭芙問他：“你離開全真教後，就一直在古墓裏嗎？”

楊過點頭：“古墓派的規矩是不能随意下山的。”

郭芙心想：“若是讓我在這黑漆漆的地方長長久久地住着，我寧可死了。唉，全真教待他真的很不好嗎？他寧可在墓裏住幾年，也不回去。”

她不禁對楊過心生憐憫，脫口而出道：“楊哥哥，你住到我家來吧。”

楊過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吓了一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郭芙不知他心中想了很多很多，見他目光游移，不敢看她，以為他是不願意。她問道：“你怎麽不說話？不願意到我家去嗎？我們兩家是世交，你住到我家，我爹爹媽媽再歡喜不過了。”

楊過苦笑，心道：“你爹爹歡喜，你媽媽就難說了。”他說：“我願意，但是，我要照顧姑姑，還要練武。”

郭芙說：“這還不好辦？你和龍姐姐一起到我家去。”

楊過說：“這......郭伯伯和郭伯母能同意嗎？”

郭芙笑道：“能，我家經常招待江湖上的朋友。就到我家去吧，這古墓陰森森的，有什麽好住的。”

話音剛落，楊過臉色一變，“噓”一聲，小聲道：“這話不能再說了，姑姑不喜歡聽別人說古墓不好。”

但他沒預料到小龍女在旁邊的石室裏練功，聽得一清二楚。她從石室出來，淡淡地掃郭芙和楊過兩人一眼，一言不發，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了。

郭芙面紅耳赤，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了。

過了兩日，郭芙的身體大好了，行動不需要旁人攙扶了。陸無雙和郭芙、楊過、小龍女告別，她要去找表姐程英。

郭芙給了陸無雙一個玉佩，說：“要是再遇到李莫愁，拿這個玉佩去丐幫，他們見了就知道是我的朋友，會幫你的。陸姐姐，一定記得到襄陽來找我。”

陸無雙忍着沒有掉淚，笑着點點頭。

郭芙不舍得她走，一直送她到山下。看不到陸無雙的身影了，她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