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魔王の扮豬

第66章 魔王の扮豬

◎好一個葷素不忌的花和尚◎

他竟然泡在一個血池子裏!

池水漆紅偶爾翻出兩顆氣泡, 破裂後鑽出一絲黑色霧氣。

姬寒下意識伸手,那霧氣就像受到牽引一般徑直沒入他指尖。

池頂懸着一塊玉石,正發出微弱的金光, 多看兩眼似能聽見靡靡梵音。

盡管姬寒不是和尚, 也能看出上面刻着的是正經佛法禁制。

太邪乎了!

姬寒唯恐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 立刻從池子裏爬出來, 轉頭去找扶肆,叫了幾聲發現胸口傳來微弱的回應——

“喵。”

胸襟拱動,一只滿身染血的髒貓鑽出來。

“咦!”

姬寒嗅到滿身腥氣, 下意識躲閃,看到自己血水啪嗒有過之無不及,哇的一聲,“嘔——”

“這究竟是什麽鬼地方?”

好不容易緩過來, 姬寒終于有力氣打量周圍起伏的山巒, “看起來像個山谷, 這麽久也不見人來, 這該不會是亂葬崗吧?我這是被人抛屍了?”

“不對。”扶肆否定,“這裏的禁制是有人精心布置, 而且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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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血池聚氣養屍,佛印祛煞壓邪,所生煞氣有如泉湧卻溫而不厲。若以此陣靜養萬年,可起死回生。”

“還有這種好東西?”

“活着的是軀體,人最多最多保有一絲神識,如果不是你過來,青孟這具身體早晚變成邪物。”

“哦, 幸好我來了……不過難怪魂燈還留了一點火。”

姬寒立刻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還真給那老道說中了, 偷走青孟的屍體是為了施法複活?大費周章去複活一個已死之人,誰這麽無聊?而且……”

而且這個滿池紅漆也不知道多少是血多少是水?這些血又是施法之人從何而來?

光是想想姬寒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不管了,趁現在沒人來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怪可怕的。”

說什麽來什麽。

姬寒話音還沒落,就聽頭頂刻有佛法的玉石上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眨眼就碎成了兩瓣。

與此同時,姬寒敏銳察覺北邊有動靜奔着這邊來,而且速度極快!姬寒三下五除二抓着扶肆便跟着感覺跑路。

這一跑姬寒發現個不得了的事——

他發現自己如今的身體簡直身輕如燕,比他做審判神那些日子還潇灑快活。

一個念頭,再睜眼已經換了一番天地,出現在一處荒廢已久的傳送陣上。

“老肆,不對勁,我感覺我現在的情況很不正常。”姬寒先是掐了個訣解決兩人身上的血污,而後面色嚴肅。

“哪兒不正常?”扶肆緊張道。

“強得有些不正常。”姬寒一臉正色。

“……”

沉默良久,扶肆确定姬寒沒在開玩笑,才繼續道,“何以見得?”

姬寒往四周看了看,目光鎖定視線盡頭最高的那座山,“看見那座山了嗎?”

“嗯。”

“我可以把上面最新鮮的雪在一眨眼之內給你帶回來。”

扶肆眨了眨眼,“那你試……哎?”

話沒說完,扶肆一雙碧眼便瞬間瞪大,盯着扶肆手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來的一捧新雪目瞪口呆,“這個速度……用此界修士的等級來看,至少也是頂層了吧?你死之前修為有這麽高嗎?”

姬寒甩了雪興致缺缺搖頭,“我剛還只是随便想想,壓根沒有自己動手,這種感覺就好像……”

他摸了摸下巴,“比如我想吃燒烤了,感覺下一秒就會有鳥從天而降落在我腳……”

“啪嗒!”

“啪嗒!啪嗒!”

三道白影從天而降,以相同的姿勢砸落在姬寒腳邊。

居然真是三只鳥,而且毫無外傷,看起來眉目安詳,一點兒沒有被人所害的掙紮。

扶肆和姬寒看了看鳥,又看了看彼此,最後面面相觑異口同聲:

“你有了言靈術?”

“我有了言靈術?”

姬寒回過神心裏頓時緊張得不行,立刻想要測試一下這個猜測究竟對不對。

擡手對着晴空萬裏的蒼穹仰天就是一頓大喊:“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天變!”

說完兩人都看着天小心翼翼等着變化。

過了很久,東邊終于傳來一道雷聲。天際只出現一條很小很小的閃電,就再無事發生。

姬寒撓撓頭,“好像也沒那麽厲害嘛,難道只能偷偷東西吃吃燒烤?”

扶肆沒有急着下結論,“萬事皆有因,究竟怎麽回事總會找到的。或許你可以沉下心感受感受,現在和之前究竟有什麽區別?”

“有道理。”

姬寒聞言就地坐下,以尋常修士入定的姿勢開始吞吐吸納,果然沒一會兒就讓他感受到不同。

他聽見很遠之外沙丘之地的駝鈴聲,地底深處石縫間隙內奔淌的嘩啦聲,聞到某個修士洞府花園的花粉味,看見三五成群的馴鹿在林間覓食……

這一瞬間,他感受不到自己,仿佛自己也身臨其中是其中一員,他的所見所感皆是這片大地的所見所聞。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太豐富了,以至于姬寒壓根察覺不到自己作為人的限制。

“我覺得我不是人。”

姬寒本意是和扶肆分享自己的感受,不料接話的卻另有其人,“你小子還有點自知之明?”

這是一道陌生的男聲。

姬寒睜眼,發現扶肆竟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不認識的修士。

一男一女,那女的站在後面,手持一把蒲扇,手腕輕搖,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膩人的香味。

男的孔武有力,盯着姬寒的眼神十分兇狠,活像姬寒搶了他不得了的寶貝。

男的下手女的老大,來着不善。如今這具身體的實力還不确定,不可貿然打草驚蛇。

只一眼,姬寒便分析清楚局面。

他眼眸微睜似乎很驚訝,“敢問兩位道友是不是對我的愛寵有什麽誤會?我剛才一直在此處打坐,若愛寵唐突了兩位,你們找我賠就行了。”

“少裝模作樣!方圓百裏就你一個修士,老實交代!”男修怒目圓睜,“你究竟為什麽要炸我們的飛船!”

“炸……炸船?”這個姬寒是當真不知道,下意識去看扶肆,沒想到他也搖搖頭。

“還在裝傻!盈娘,我就說這小子不會自己交代,早該一刀殺了搜身償命!”

“着什麽急啊?”

男修惱怒回頭,“你別被他的臉給騙了,能出現在這種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他肯定不是個善茬,多半是埋伏在傳送陣附近的劫匪!專門打劫我們過往的行人船只,你看看這張臉,一看就不老實!”

姬寒:“……”

雖然最後一句話不算錯,但說他土匪是不是過分了?

男修口中的盈娘就是在場的女修,只見她眼波流轉,眼尾輕輕從頭頂附近一艘八層寶船上掃過,“不可對小公子無禮,小公子盤正又貌美,豈會是你口中那等打家劫舍的流寇?來,姐姐扶你起來,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家裏有幾口人啊?”

這女修眼神伶俐,身上脂粉氣駁雜,又合着寶船花裏胡哨的裝飾,姬寒已經對此一行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還是姐姐你好,我叫姬寒今年16歲,初出茅廬領了師父的命令下山歷練,誰知道剛下山就遇上傳送陣故障,一睜眼就到了這個地方,我靈力不足,剛剛正恢複精力。姐姐的寶船絕不是我幹的,不過我迷迷糊糊中聽見一道驚雷,說不定就是它毀壞了姐姐的東西?”

一般這種情況直接就開幹了,事出反常必有夭,他倒是想看看,這女修究竟要對他幹什麽。

“姬寒?果然是姐姐誤會了小寒,”盈娘拍了拍姬寒的手,“聽你的意思,你還是想離開這個地方?”

“對啊。”姬寒借着去接扶肆,不動聲色抽出來。

“姐姐正想給你賠個不是,你如果接受,不如去姐姐的寶船上喝杯茶?你要去哪兒?順路的話姐姐直接送你過去了。”

“盈娘!你不要沖動!”男修出聲。

盈娘一個眼神制止,“年紀輕輕一個人在外闖蕩也太可憐了,還好今天是碰見姐姐我,換個人你身上的財色都會騙得一點不剩。”

這話不就是說她不是騙子嗎?

姬寒差點沒忍住嘴角的笑容,借着扶肆擋了擋才平複,他順勢拱手,“如此再好不過,姬寒不會白坐姐姐的船,會付靈石的。”

“好說好說,事不宜遲,走吧。”

盈娘說着便要來帶着姬寒一起回船,不想先碰上她指尖的卻是一顆極速飛來的石頭。

“嘶……誰?”盈娘縮手怒喝。

姬寒也很好奇,這個地方竟然還有別人?不會是從血池那兒鬼地方陰魂不散跟過來的吧?

這個念頭很快消散,因為下一瞬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僧袍的大師。

姬寒之所以斷定他是大師,一是對方的袍子很爛,二是對方的腦袋很亮,那種近乎佛光普照的閃亮。

“好啊!就是你個禿驢出手傷人?”

“阿彌陀佛,”大師道了句佛號,謙遜垂眸,“貧僧魯莽,只是适才算到有一份因果即将落在此處,不願錯過有緣人方才心急趕來,唐突施主還請息怒。”

“有緣人?你說的有緣人是誰?”盈娘看了一眼姬寒,警惕上前将他壓回身後,似乎怕有人搶。

姬寒壯着膽子探頭,驀然和大師忽然擡起的眼眸撞個正着。

那雙眼睛黝黑又蒸騰,放佛有什麽東西在翻滾,直穿人心,掀起姬寒一陣驚濤駭浪,“自然是……”

好在只是一瞬,轉眼那雙眼睛就略過姬寒,直直落在盈娘臉上,“自然是您這位眼若清泉貌冠九玄的女施主了。”

話中多有調笑之意,在場之人聞言皆是一怔。

好家夥,一般正經和尚哪兒說得出這種話?這竟然是位葷素不忌的花和尚?虧姬寒還以為他佛法高深是個見義勇為的正義之士!

這真不是一般的看走眼。

反應最快的是盈娘,“喲,倒是盈娘有眼無珠差點錯過一番因果,不過此地着實非久留之地,不如于盈娘飛船上一敘,共話詩酒?”

“如此,貧僧便叨擾了。”

盈娘擡手,幾人瞬間從地上轉回飛船甲板。

“還不知大師法號?”

“貧僧素和。”

“和不和的,盈娘不知道,但估計素不到哪兒去,哈哈哈哈!”盈娘掩唇暢笑。

轉頭看見一聲不吭的姬寒,已經不如方才客氣,她給男修使了個眼色,男修會意,拉着姬寒就走,“帶你去房間。”

姬寒沒有掙紮,他想确認自己的猜測,這究竟是不是一艘花船。

“素和大師,剛才我這指甲都險些被你打飛,你可要好好替我看看。”身後傳來盈娘的聲音。

“好,去茶室。”

“哧,這花和尚,長着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沒想到如此堕落,要不是身上佛修那股子味,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冒充的了!”

“九天玄界怎麽堕落成這樣?我記得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哪兒能随處撞見低空飛行的花船?那都是正道名門追着打的,現在倒是大搖大擺……”

姬寒一邊走一邊和扶肆傳音吐槽。

船上共八層,上面七層房間皆是封閉,一層則有各式茶酒娛樂之所。

沒過一會兒男修帶着他在一處角落的房間門口停下,“進去,以後你住這。”

姬寒看了眼門上“品菊齋”的木牌,“能換塊牌子嗎?就人家門口都是芳啊蘭的,怎麽到了我這兒就是菊了?怪怪的。”

男修冷哼一聲,“因為你是男的。”

說罷轉身要走。

“哎等會兒,這位道友,我還沒有告訴你們我要去哪兒?你們都不問的嗎?不問怎麽送我去?”姬寒佯裝忽然想起來。

“你還想着下船?”男修一把揮開姬寒,“我們破浪號豈是那麽好上的?要麽留下巨額錢財,要麽留下一身皮囊。”

“可是!我還要求道長生啊!”姬寒震驚。

“長什麽生?你就在這兒賣藝為生吧!”

“喂!你別走啊!啊!你我的靈力,你對我都做了什麽……”

樓上的動靜,樓下茶室聽得一清二楚。

盈娘卻仿若未聞,從一桌子酒菜中夾了一筷子肉送至素和嘴邊,“來大師,我喂你吃,這可是好東西……”

筷子還未到嘴邊,便被兩根手指攔下。

手掌之後的那張臉,此時毫無情緒。坐姿也極為板正,比那些正經和尚還要正經,“貧僧不吃肉。”

盈娘一怔。

若不是見過剛才他不正經的樣子,她都險些被他騙了,“盈娘懂,大師喜歡玩點不一樣的。”

盈娘恍然大悟,一個響指下去,身上換成了布裙荊釵,茶室外的景色也跟着變化,兩人登時置身于荒郊野外。

遠處尚有猛虎的咆哮聲。

“大師!救我!救救小女子!”盈娘對虎嘯很是忌憚。

大師掌心微動,金印飛出,周圍的幻境眨眼破裂,猛虎自然沒了。

盈娘愣了愣,還是繼續演,“多謝大師救小女子一命!”

“小女子身無分文又無甚長處,實在無以為報,唯有……”

話還未說完,便被素和打斷,“可惜施主貴為女兒身,若是男子定然能與貧僧結為兄弟。”

“額……”饒是盈娘見多識廣,這話她也沒法兒接。

“而且,貧僧也不曾破色戒。”素和又補了一句。

幾經打臉,便是玩笑也過分了。

盈娘臉色有些不好,怒道:“大師肉也不碰,色也不沾,還上船做什麽?莫不是跟那涉世未深的小子一樣,看不出我這兒是什麽地方?”

“莫急,有一戒,貧僧是破了的。”素和聲線平緩。

“什麽?”盈娘好奇,眼眸微睜。

甲板上風聲驟起,那雙上一秒還眼波流轉的美眸就凝成永恒。

待盈娘倒地,素和理了理微亂的袖子,拿起筷子去夾那碗白灼菜心。

“是殺戒……”

這話可不是素和自己說的,躲在樓梯轉角的姬寒目睹這一切,忽然有些腿軟。

那女修看着不是個善茬,這和尚居然說殺就殺了,可見他定然是個狠角色。

“太狠了,這和尚太狠了……一邊念經一邊殺人,這是什麽世道怎麽如此令我害怕?”

姬寒自言自語悄悄往樓上溜,打算避開那和尚趕緊跑路。

不過還不等他走兩步,就聽見那和尚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位小施主,不下來吃東西嗎?”

小施主不是叫他,不是叫他。

姬寒擺頭。

“樓上已無其他活人,小施主就是你。”

“……”

姬寒瞬間止步,和扶肆對視一眼,“這和尚有點意思,我去會會他。”

說罷吸了口氣從暗處出來。

“你!你這個騙子!”姬寒猶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先發制人,“冒充佛修簡直非正道作為!我要譴責你!”

素和放下筷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看着他,“過獎。”

“?”姬寒蹙眉,“你有病吧?我在罵你。”

“被同行罵騙子,這無疑是對貧僧最大的肯定。”

“……”

原來這厮早就發現他是裝的。

早知道這樣,還裝模作樣整這些沒用的?

“坐。”素和邀請。

姬寒略有些無語,過了一會兒還是放棄掙紮在桌子另一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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