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學着點

第8章 第 8 章 學着點。

邵逸青無動于衷。

他不是被吓大的,徐文慧的話,在他看到這份財務報表後心下已經了然。

“別叫我恩人,公平交易,我應該這麽做的。”

“什麽公平交易?”

“您兒子沒跟你說嗎?”

徐文慧明顯地遲疑。

“哦,難怪你這麽不信任我,跟我還藏一手,”邵逸青掃視着這份文件,“這麽多的非法不透明交易,就算靈銳被盛氏收編了,到時候也不能完全正常地運行,後期還有可能面臨被查封的風險,反正夠讓他們吃一壺的,是嗎?”

徐文慧否認:“邵總說的這是什麽話?一旦靈銳轉手出去就完全屬于盛氏了,他們會做盡調的,怎麽會被查封呢?”

“可我聽說人家并沒有把靈銳的員工全部換血,一些精英人才還是有所保留的,畢竟都是玩科技的,靈銳的人才對盛氏也仍然有用,買通一兩個員工對你們來說應該不難,到時候讓他們把這份文件公開,這麽複雜的關系鏈,就是想徹查也查不幹淨了,那時候和靈銳已經融為一體的盛氏,股盤動蕩應該是最小的後果了吧。”

靈銳是沒辦法徹底死透的。

就算被收購,其關系盤根錯節,能操作的空間還有很多,一旦盛氏有一點點的疏漏,就會被套進去。

靈銳跟盛氏對抗多年,而盛氏又急着把靈銳吃掉,加上傳出的保留靈銳精英人才的消息,盛氏想恩威并施收買人心,而徐文慧正好可以鑽這個空子在背後操盤。

“就算是又怎樣?”徐文慧承認,“難道還要對自己的敵人手下留情?這是邵總的職場理念?”

丈夫面臨牢獄之災,産業面臨崩盤,兒子面臨一生窮光蛋的可能,沒有沖上來砸他邵逸青的鍵盤,都算是情緒穩定。

但邵逸青并不憐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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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認為事不關己風平浪靜,也可以認為他本就冷漠無情,沒有同情的能力。

邵逸青說:“別激動,徐女士,我沒說你做錯了,我只是提醒你,希望您別那麽做。”

徐文慧的呼吸逐漸平複。

“我不知道你對盛氏了解多少,應該比我多吧,我只是提醒你,靈銳倒了盛氏在科技領域就是一家獨大,這意味着你們徐家将沒有與其抗衡的能力,你雞蛋碰石頭地給它搞這麽一手,能不能動搖敵人的根基先不說,但肯定會徹底激怒他們吧,因為本來,對方就将你們視為死敵。”

兩家不對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的競争是明面和暗地裏一起進行的,就是不太關注這個領域的邵逸青,也沒在前十來年少吃過瓜。

徐文慧不知道能不能聽進去,但顯然冷靜多了,她沉默,又擡眼不甘地望着邵逸青。

“窮寇莫追這個道理我想盛氏也是知道的,靈銳的掌舵人也就是您的丈夫已經要付出代價了,對方就不會再對你們母子做什麽,可你們如果非要去挑是非,那我不能保證您和您兒子的安全。”

辦公室裏安靜極了,呼吸聲清晰可聞,徐文慧的手指蜷了起來,她不怕死,她也知道商人的手段,他們可以兵不血刃,一個電話就足以讓你付出生命的代價,破産後被逼上絕路的人還少嗎?從高樓縱身一躍的例子還少嗎?她會成為下一個嗎?

她成為了下一個她也不怕!

可是,她還有一個年輕的兒子……

邵逸青沒有打斷徐文慧的思考,從對方的神情裏大概可以辨別得出什麽,邵逸青為徐文慧提供了充足的思考時間,他繼續翻看靈銳的非法交易報告,直到辦公室的房門被別人敲響。

“請進。”邵逸青說。

房門推開,蒙海項目組的負責人周文斌走了進來,他先是看見辦公室裏的陌生女人,再是注意到桌子後面的上司,周文斌說:“邵總,您找我?”

邵逸青從桌子後面走了出來。

周文斌上前去。

“蒙海的項目到現在都沒有進展,為什麽?”邵逸青靠着身後的桌子。

嘉創上個月接到了蒙海的合作邀請,月底已經派人過去,距今也有十來天。

周文斌嘆了口氣:“您說到這個我就來氣,設計圖紙我們給提供了,樣板我們也給了,甚至連材料我們都答應給渠道,首款都付了,臨開工的時候客戶卻反悔了,他要是有個正常的理由我也不說什麽了,可他說有什麽風水問題,你說他腦子是不是有病?都什麽時代了還跟我扯風水,沒錢就是沒錢。”

“查了嗎?”邵逸青倚着辦公桌,“真實原因是什麽?”

“查了,跟了好幾天,好像是因為得罪人了,客戶手裏的貨全部壓在自己手裏了,出不去,又因為什麽資金鏈斷了續不上尾款,中間可複雜了,他們眼淚鼻涕混在一塊兒,吧啦吧啦地說一堆,反正說到底就是沒錢。”

“那怎麽就你回來了?歐陽他們幾個還在那兒幹嘛?”

“都還在想解決辦法呢……”

“這還解決什麽?不是我們這邊讓他不滿意,資金鏈都出問題了還跟他耗什麽?收隊回來。”

“好我知道了,我出去給歐陽打電話,”周文斌念念有詞,“邵總,其實剛開始做的時候我就不同意的,這種中低端企業很不穩定的……”

“有奶就是娘,人家手裏有鈔票,找你合作你還能不同意?”邵逸青說:“做設計的,大品牌給做,小作坊也給做,想賺錢就不能太挑三揀四,只是以後對這種中低端企業跟緊點就行,能及時止損。”

周文斌點點頭:“這次确實是我們這邊大意了,拖了這麽久……”

“下次注意就行了,先出去吧,一會再談。”

周文斌點點頭,臨走時又盯了徐文慧一眼。

邵逸青再看向徐文慧時,把桌子上的東西拿在了手裏,問:“徐女士,考慮好了嗎?”

到底是要在臨死之前志氣一把,還是保住現有的一切,都在一念之間。

“考慮好的話這份文件我先替你保管,不用擔心我會出賣你,畢竟我不是及時雨,程咬金,我的交易是跟你兒子做的,我拿了好處的。”邵逸青的語氣沉穩,磁場淩厲,根本不像一個Omega。

“你到底跟鳴付要了什麽?”

“回去問他,”邵逸青扶着辦公椅,對面前的女士道:“在明天我帶着這份文件跟盛氏會面以前,您随時可以停止交易。”

徐文慧還想問什麽,但又覺得已經不用再有猶豫。

現在,她沒有挑選盟友的能力。

在徐文慧走了不久以後,邵逸青接到了徐鳴付的電話。

此時的他正在設計部巡視,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也并不意外,甚至完全沒有從設計部走開。

“我媽說的話不算,我會跟你繼續合作。”聽筒裏,徐鳴付的聲音篤定。

第一句就是表達結果,這說明他很着急,也完全沒有動搖。

“那明天我就去為你屠龍了?”這一句邵逸青充滿玩笑的口吻。

“你到底要怎麽做?”徐鳴付還在打聽,顯然他是不放心的。

“憑借我的三寸不爛之舌。”

“你說什麽?”

“電視劇都是這麽演的,主角的嘴遁有多厲害,你不清楚嗎?”

“你真以為你是諸葛亮?!”

“我不是諸葛亮,也不是張儀。”邵逸青拿起一張設計圖,在窗口邊欣賞畫師的高超技法,“邵逸青有邵逸青的辦法。”

徐鳴付感到頭大:“邵逸青,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件事成不成對我們有多重要,這并不是能拿來玩笑的。”

“我沒有玩笑,其實我倒是想問你們呢,你真覺得給你們推遲簽約儀式就能讓靈銳起死回生了嗎?”

“那是我們的事,靈銳……對我們有重要意義,”徐鳴付的嗓音顫抖,“至少在我爸入獄以前,我不希望他看到他一生的心血歸屬別人。”

“你不會懂的。”

是,他怎麽會懂?

他這種玩弄感情的人,怎麽會懂這些深陷情感枷鎖中的高尚人格?

“挂了。”邵逸青掐斷了電話。

設計圖紙在邵逸青手上逗留了很長時間,這讓身邊的畫師惴惴不安,“邵總……有什麽問題嗎?”

邵逸青将畫紙歸還:“沒有,畫技進步了。”

·

次日,邵逸青收到了杜德忠的來電。

杜德忠說,他已經去到了現場,一旦見到了盛廷舟他就會牽線搭橋的,可前提是他今天并沒有看到盛廷舟。

“他不在嗎?”邵逸青問。

“其他人都來了,盛總是真沒影子。”杜德忠說:“他來了我會跟他說你想見他的。”

“不,不能這麽說。”

“嗯?你不是要見他嗎?”

“我是要見他,不過不能經過您的嘴。”下雨了,邵逸青站在窗口,看着流蘇般的雨絲順着窗沿滴落,拉成一條條不規則的曲線,“您只需要見到他後,向我報告他的方位就夠了。”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杜德忠沉默了。

半晌又說好,知道了。

通話結束後,邵逸青獨自站在窗口。

鄧素進來看他還是那身居家服,問道:“邵總,您不換身衣服嗎?”

“換,”邵逸青扭過頭,“你幫我去櫃子裏選一選。”

鄧素看了眼衣櫃,猶豫道:“我哪有那個審美……”

邵逸青走回來,笑了一聲,他來到櫃子前,鄧素也跟了過來,邵逸青問:“知道成熟男人喜歡什麽類型的嗎?”

鄧素瞧了眼整潔的衣櫃,搖了搖頭。

邵逸青從櫃子裏拿出一套衣服,顏色鮮亮。

“還想談Omega呢,學着點。”

鄧素撓了撓後腦勺。

邵逸青将衣服扔在床上,伸手解衣扣,回眸發現鄧素還在原地杵着,道:“還想看嗎?”

鄧素這才反應過來,忙跑出去了。

邵逸青繼續退衣服。

他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碰這種色彩鮮亮的衣服,符合他的身段,符合他的膚色,符合他的臉,在他這個年紀應該算是潮的吧。

曾經有人讓他把粉色焊在身上。

說沒見過一張臉,能把粉色穿的那麽風騷。

那麽現在呢?他還适合這種顏色鮮亮的衣服嗎?

綁帶,絲巾,若隐若現的雪紡面料,和白色的肌膚貼在一塊兒,邵逸青仿佛回到了17歲那一年。

他什麽都敢穿,什麽都敢玩,也沒怕過誰,也沒質問過自己。

到底配不配,到底得不得體。

不過現在,所有事都有了答案。

主角的嘴遁功夫固然厲害,但在張嘴之前,至少得讓對方甘願傾聽下去。

否則,那就是一場自娛自樂,一場大動幹戈的白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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