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見鐘情

第18章 第 18 章 一見鐘情

葉州躺在床上刷手機, 他感受到了手機另一頭霍免那種微妙的“嚣張”，這人幼稚病犯了。

以前霍免偶爾也會這樣。

很快霍免又發來新消息。

霍免：如果顧自華決定用你，我會再和汪端打招呼, 讓他把你的戲挪到前面，先拍掉。

葉州：汪導已經跟我說了, 如果有必要，會先拍我的戲。

葉州：我的戲也沒多少了。

葉州：剛才我說你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是有點吹毛求疵了。

葉州給霍免一連發了七八張“抱歉”的動圖過去。

霍免：別發了……

霍免：我是該提前跟你說一聲。

霍免：但我覺得嚴嘉佑能給你帶去更好的消息。是我想岔了。

霍免：抱歉。

葉州在床上翻了個身。

霍免以為他會接受嚴嘉佑的內定贈禮？

如果他是個真正的新人, 是有可能會。

但他不是, 所以他的需求也和新人不一樣。

葉州趴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體，然後用手肘支起上半身，捧着手機打字。

葉州：不, 是我抱歉。

他又給霍免刷了數張“抱歉”的動圖過去，然後見好就收, 趕緊打字。

葉州：很感謝嚴總願意出力內定我。

葉州：之後我會約他詳談的。

霍免發了一個簡單的ok表情過來。

葉州幾乎能看穿他的心理活動，因為又被刷屏了, 有小情緒, 所以不願意打字……

葉州發了個燦爛的笑臉過去，為此次聊天收尾。

-

葉州和顧自華的第一次正式見面是在劇組酒店的會議室裏。

兩人聊了一上午，聊表演, 也聊表演之外的東西。

中午, 顧自華留葉州吃飯, 說吃完飯一起去影棚試鏡。

劇組沒開工, 影棚裏只有一些被導演叫來幫忙的工作人員。

零散的幾個人襯得這棟建築格外龐大空曠，似乎比葉州上次來的時候要寬闊好幾倍。

霍免也來了，和顧自華一起在化妝室裏看着葉州做妝造。

戴頭套, 化妝，更換服裝，一個俊美的古裝少年出現在大家面前。

少年略微垂着眼皮，不笑的時候有些陰沉，笑起來也還是有些憂郁。

霍免有些失神，他莫名地想起王子希演過的一個角色，電視劇《武判官》中的男配。

但其實兩個角色從妝造上來看完全不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産生這種聯想。

“很好。”顧自華繞着葉州左看右看，最後看回他的臉上，對化妝師說，“要再成熟一些。”

化妝師應聲，和他讨論了幾句妝容。

“還有，會不會太漂亮了？這角色小時候吃過不少苦。”顧自華又挑了個刺。

沒化妝時沒覺得葉州比杜初陽帥非常多，但化了妝後，差距猛地就拉開了。

霍免倒沒感到意外，他之前就覺得葉州很上鏡。

“再吃過苦也還是大家族的孩子，能多苦？”化妝師覺得現在這個造型很好。

葉州看向鏡子：“如果想在外表上直觀地表現出受過苦，添一道疤痕？”

霍免脫口而出：“別——”

“嗯？”葉州透過鏡子和他對視。

霍免産生了一種時空交錯感，如墜夢中。

他第一次和王子希說話時的情景和現在有點相似，當時王子希坐在化妝臺前，聽到他進門，透過鏡子看向他，眼神沉靜，但轉瞬便洩出了笑意。

那時王子希是在拍《武判官》，他演的那個角色後期毀容了，臉上畫上了猙獰疤痕，拍戲時還會戴上面具，所以他頭幾次見王子希時，都不知道他真實相貌長什麽樣。

現在葉州問要不要在臉上添上疤痕，霍免的第一反應是，不行，會太像了。

但其實并不像。

除了都是古裝妝造，沒有相似之處。

葉州也不是要化毀容妝，只是加一道疤。

霍免按下這些來得莫名的情緒，道：“我的意見不作數，還是你們這些專業的商量着來吧。”

最終顧自華道：“就先這樣，走，去試演一下。”

來到影棚，發現多出了幾個人，王子希、蔡中庸、嚴嘉佑都過來了，還有女主沈彩也來了。

葉州維持着角色的人設狀态，沖他們憂郁地微笑了一下。

霍免看向蔡中庸，意外的，對方沒有挑毛病。

嚴嘉佑和沈彩很捧場，都誇造型好看。

王子希也附和了一句：“是帥的。”

葉州先給大家表演了一套劍法，他身形飄逸，動作行雲流水，引人沉醉。

大家挑不出毛病，都說好。

霍免有些恍惚。

他知道葉州演技不錯，也知道他跟老張學了點刀法劍術，但他之前不知道葉州是否能把這兩者很好地融會貫通。

現在他看到了，葉州很厲害……

不過他恍惚不是因為佩服葉州，而是葉州這個造型不知道怎麽回事，動起來之後，讓他産生了更嚴重的幻視。

大概是因為當年王子希在《武判官》裏面有不少動作戲。

霍免心煩意亂，但沒人注意他，大家和他一樣，注意力都在葉州身上。

顧自華又讓沈彩和葉州搭戲演一段：“演你懷疑他是兇手，你們倆對峙的那段。即興表演，不用想太多。”

沈彩看看自己：“那我先去化妝？”

顧自華道：“不用，外面套一件古裝衣服就行。”

沈彩很快換好衣服回來，她看向葉州，對上他憂郁的目光，立刻也收起笑容，進入角色狀态。

女主對男二産生懷疑，質疑他，男二陳述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兩人你來我往，最終男二順利脫身。

男二一直表現得憂郁而從容，脫身後，才做了個小動作，用手指輕快地撥弄了幾下劍穗。

這洩漏了他內心的愉快與得意，這個人物的矛盾與反差立刻就躍然于眼前。

“點睛之筆，非常好！”顧自華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毫不吝啬誇贊，“前面也演得好。沈彩也很好。”

葉州向沈彩伸手，淺笑：“合作愉快。”

沈彩笑道：“非常愉快。”

霍免看向王子希，王子希在看蔡中庸。

片刻後，蔡中庸道：“男二和男主的對手戲，比和女主的多很多。”

所以，葉州得能和王子希搭得來戲才成。

顧自華同意他這個說法。

《天河》這部電影，男主是絕對主角，大劇情都是圍繞着他來的，男二本質上也是為男主服務的。

蔡中庸看向霍免，笑着問他：“霍總，你覺得呢？”

霍免面無表情：“有一定道理。”

“那是要讓他們倆現場給我們演一段？”嚴嘉佑問。

他記得霍免之前說過，蔡中庸不想要葉州加入《天河》，他還以為蔡中庸也就能口頭反對一下。

沒想到他這麽“心狠手辣”，為了不讓葉州來，居然寧願讓王子希當衆丢臉——

以王子希現在的演技，他和葉州搭戲肯定會被襯托得慘不忍睹。

不過，倒也可以颠倒黑白，說是葉州配合不了王子希。

這些文化人，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心髒得很啊。

霍免看向王子希：“你怎麽想？要演嗎？”

王子希微微一僵，然後笑道：“我可以啊。那就試試我們合不合得來吧。”

他看向葉州：“你覺得呢？”

顧自華本來還擔心王子希不願意演，看他願意，立刻替葉州道：“他肯定沒問題。”

葉州點頭，很正經地道：“電影是合作的藝術，每個環節都需要大家的通力合作，希望我們能合作成功。”

王子希只好道：“……那我去換衣服。”

葉州道：“還是做個完整的妝造吧，這樣更能看得出我們倆是否适合被放在同一個畫面中。”

顧自華點頭：“對，是應該這樣。”

完整的妝造要花不少時間，要一直坐在化妝鏡前，無聊又辛苦，王子希的臉色立刻就變差了一點點。

有一大半人跟着王子希走了，葉州沒走，留下來跟攝影師們聊天：“袁機今天沒來啊？”

“沒輪到他的班。你們認識？”

葉州笑道：“認識很久了，大學的時候他住我對面寝室。”

霍免過來時，聽到他們正在聊顧自華喜歡怎樣的拍攝角度，喜歡怎麽布置鏡頭位置，他沒加入，在一旁站着。

過了一陣，葉州和攝影師們告別，走到霍免身邊，打量他：“在發呆嗎？”

霍免轉頭看向葉州。

葉州覺得他的目光雖然是聚焦的，但思想好像在開小差，看起來心不在焉。

他合理推測應該和王子希有關，便問：“你不去看看子希老師那邊的進度？”

霍免微微搖頭，問：“你覺得你和王子希配合得來嗎？”

“試試呗。”葉州擡手整理自己現在的長發。

霍免看着他的動作，道：“我想起了我大學剛畢業時的事。”

葉州腦袋裏邊推測是哪件事，嘴裏邊八卦地問：“你是在國外上的大學吧？在國外遇上了什麽事嗎？”

“是我回國時的事。”霍免道，“當時我在考慮是繼續讀書，還是去做點別的事。”

葉州點頭，心道，其實他不用考慮太多，怎麽選都可以。

有錢人的選擇可太多了，只要不玩命，家裏都兜得住。

霍免道：“我家裏有人是從事影視行業的，我就去一些劇組參觀，其中一個劇組在拍一部叫《武判官》的劇，你看過這劇嗎？”

葉州當然看過，他還演過。

不過他答的是：“只看過一些片段，還沒有看全集。”

“為什麽沒看？覺得不好看嗎？”霍免問。

葉州道：“沒會員。”

霍免愣住。

葉州笑道：“開玩笑的。現在沒空，以後去看。你去劇組參觀，然後就決定進入影視行業？”

霍免道：“差不多。創造一部劇或電影，就像創造一個世界一樣，很有意思。”

葉州以前聽他說過這個想法，當時他沒發表看法，現在他說：“我覺得更像組裝，把各種元素組裝起來。”

霍免笑道：“其實我也是你這個意思。從無到有，一點一點地把一個世界建造起來。”

葉州看着他的笑容，問：“你倒沒想當演員？”

霍免笑道：“就當你是在誇我長得不錯……”

葉州道：“就是啊。”

霍免看看他，移開目光，道：“我在劇組認識了很多優秀的演員，根本不可能産生‘我也能幹這行’的可笑念頭。

“如果我去的是偶像劇劇組，那可能情況會有所不同。”

葉州啞然失笑，道：“其實有些偶像劇也演得挺好。”

霍免看了他幾秒，又看向別處，道：“我在《武判官》劇組認識了王子希，第一次看到他表演時，我都看愣住了……”

葉州笑而不語，心裏吐槽，原來是一見鐘情？戀愛腦真的太煩了。

霍免則在想，如果他跟葉州說，今天你的造型總是讓我想起當年《武判官》中的王子希，葉州是會幫他分析原因，還是會抽出劍架到他脖子上？

後面那個場景有點搞笑，但葉州可能幹得出來，他挺會開玩笑的……

兩人一直沉默，葉州覺得周圍被抽成了真空，他必需打破這個尴尬，否則會被悶死。

找什麽話題呢，正想着，葉州覺得鼻子發癢，他把頭扭向一邊，打了個噴嚏。

“我好像感冒了……”

可真是個天賜的打破尴尬的好話題。

-

王子希做好妝造後，回到影棚中。

霍免望過去，王子希這個樣子他見過很多次，但除了王子希借鑒《武判官》中的演法那次，其他時候并沒有讓他聯想起《武判官》。

可能是因為王子希這次演的是正派。

再加上王子希車禍後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自華打量王子希和葉州，道：“你們進入角色狀态，自我介紹一下，讓我看看效果。”

他提醒的是王子希，葉州自他們回影棚時，便已經進入了狀态。

王子希看看葉州，笑道：“你好，我叫淩雲！我是……”

他說了一長串話用于介紹自己。

“蘇睿淵。”葉州只回了三個字，他笑得很淺，但目光很沉，仿佛要看穿別人的心底。

王子希怔了下，雖然很快回神，但大家都看出他的氣勢被壓住了。

顧自華發愁，一打照面就這樣，那之後要怎麽辦？

再去看葉州，只見他垂着眼，唇邊含笑，又變回了那個無害的憂郁公子。

哦是了，蘇睿淵是個兩面派，能放能收，葉州這樣可以的，很好。

顧自華點頭：“你倆的形象，很不錯，很相配。我之前還擔心葉州這個妝造會不會過于漂亮了，現在看來完全沒問題。”

王子希無語地看看顧自華，又看看葉州，難道顧自華覺得葉州比他好看？什麽審美。

葉州只是睫毛微微動了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顧自華道：“你們就演一下兩人發生争執，然後不歡而散那場吧。”

“那場我看過，正好做個對比。”嚴嘉佑道。

葉州也看過，那天他和方宜修來探班時看到的。

霍免語氣平淡地道：“我也想看下對比效果。”

不過他心裏其實想的是，以王子希對葉州的排斥，他們演這種“決裂”戲，效果應該會不錯。

只要葉州通過了試鏡，那之後正式開拍時，王子希會配合的——

王子希雖然有時會鬧脾氣，但并非不可理喻，特別是當他知道事情無法更改的時候。

“我倒是覺得應該演另一場。”蔡中庸道。

大家看向他。

顧自華問：“哪場？”

“兩人和好的那場。”

蔡中庸道，“争吵是情緒爆發，其實比較好演。和好更加收着，對演員來說更有難度，更能考驗他們的默契程度。”

顧自華點頭，覺得他說得也對。

嚴嘉佑笑道：“更有難度，就是說演技差的人會演得更差。”

王子希沒反應。反正只要不對號入座，說的就不是我。

沈彩倒是不自在地挪動了腳步，不知道是自己想扣地，還是想替別人扣地。

霍免開口：“沒必要一開始就上高難度。默契可以慢慢培養。”

顧自華今天脾氣蠻好，道：“都有道理。”

他問王子希和葉州：“你們想演哪場？”

王子希沒有猶豫：“和好那場吧，我覺得蔡老師說得有道理。”

葉州一直在觀察大家，此時被問到，他保持着代入角色的狀态，溫和地說：“我也覺得應該演這場，我也覺得蔡老師說得很有道理。”

一錘定音，大家都沒話說了。

葉州與王子希商量要怎麽表演怎麽站位，王子希很配合，邊聽邊點頭。

葉州道：“這場戲的開頭是兩人被追殺，那我們得把頭發搞亂一些，衣服也要弄髒。”

王子希先是點頭，然後“啊”地愣了下，道：“也不是正式表演，不用這樣吧。”

葉州微笑，但很堅定地道：“要的，這樣能讓我們更好地代入。”

王子希看向導演又看向蔡中庸等人，但是沒人站出來幫他反對葉州。

折騰了一番之後，兩人的形象符合被追殺的模樣了，但王子希也被惹火了，他有在努力掩飾怒意，但根本藏不住。

嚴嘉佑湊到霍免身邊嘀咕：“完蛋了，這怎麽和好？王子希現在這個炸毛的狀态只能演決裂戲。”

演員上場，開拍。

王子希快步走在前面，他臉上帶着怒氣。

葉州落後幾步，在追趕王子希，終于追上了，他去拉王子希的手臂，被甩開……

拉扯間，王子希摔倒了，葉州立刻單膝跪地俯身察看他的情況，他單手捧住王子希的臉，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攝影師上前跟拍，這個角度只能拍到王子希的正臉，葉州只拍得到側臉。

王子希摔得有點懵，反應過來後，他臉上先是浮現怒容，再愣住，然後露出猶豫的笑容。

葉州一把拉過他，猛地抱住。

和好成就達成。表演結束。

攝影師退開。

葉州放開王子希，自己先起身，再把王子希也拉起來。

王子希一站穩，便甩開他的手，怒視他：“你剛才故意絆倒我！”

“摔疼了嗎？對不起。”葉州道，“我覺得你摔倒那下演得特別好，特別自然。”

王子希瞪他：“我沒演！”

“好了好了，你們先過來看一下效果。”監視器後面的顧自華打斷兩人的交流。

“……”王子希快步走下場。

葉州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他看向衆人，立刻對上了霍免的目光，對視兩秒後他移開目光去看別人，蔡中庸在看王子希，嚴嘉佑在笑……

過了會兒，葉州觀察完其他人，目光再次掃到霍免時，發現對方還在看自己。

在看什麽？

不等他多想，顧自華說話了，熱情地表揚王子希：“剛才你演得很好，表現出來的情緒層次很豐富，記住這個感覺，之後拍這場戲時就這麽演。”

王子希很懵：“但，但是……”

顧自華等了會兒，看他沒往下說，便去和葉州說話：“你也演得很好，就是得補拍幾個俯下身安慰男主的鏡頭。”

葉州點頭：“我現在演給你看？”

他說演就演，臉上先浮現出看到好友摔倒的驚愕和擔憂，再轉為擔憂和心疼，最後又注入了大量喜悅，因為終于與好友和好了。

王子希道：“他剛才不是這麽演的！”

葉州道：“剛才主要是拍你，我沒演好也不要緊，可以再單獨重拍。”

王子希身旁，蔡中庸若有所思地望着葉州。

顧自華心情不錯，眼睛看着監視器，嘴裏替葉州解釋：“他本來也要演兩遍，因為我既要他的背面側面鏡頭，也要正面的。

“所以，非正面鏡頭，他表情沒演好也不要緊，攝像機拍不到。”

王子希：“……”

蔡中庸拉了下王子希的衣袖：“去洗臉吧。”

王子希轉身看看他，跟着他走了。

待兩人的背影消失，顧自華招手示意葉州走近，低聲問：“你怎麽着他了？”

葉州做了個回憶的表情，低聲回：“可能是我沒控制住表情，太兇了，有點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