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是個小傻子

第43章  是個小傻子

兩年前, 南越國出了個大宗師,扭轉了南越與朝華分庭抗禮的局面,朝華戰敗, 割地賠款, 送長子為質挾制朝華。

那時,南越指名道姓要的就是太子梁淮安, 奈何太子年紀尚小,先皇萬般不舍,太子關乎社稷與國運, 只得将剛剛及笄的長公主梁應安送往南越國為質。

那時所有人都認為一介女流之輩去了南越那處豺狼虎豹之地, 定要被啃噬的什麽都不剩, 連性命都可能留在南越。

沒有人知道梁應安在南越國遭受了多少欺辱和折磨,包括林深。

系統給她的劇情線裏并未描述梁應安在南越幽宮所經歷的一切, 一點筆墨都沒有, 只是兩個字就輕輕松松的概括了梁應安那痛苦不堪的兩年質子生涯。

——煉獄。

無人知曉梁應安所受屈辱, 也無人願意知曉梁應安所受痛苦, 而梁應安也不願提起那兩年的煎熬和折磨。

因為所有人都默認為梁應安已經不潔, 甚至肮髒如泥, 任人踐踏, 哪怕她身居高位,卻依然扛不住萬張口舌的诋毀和蔑視。

所以,她瘋了。

原劇情中,梁應安身如浮萍,身不由己,被至親放棄, 推入深淵,被心愛之人憎恨厭惡, 她用了自己兩年殘酷時光換來了朝華國百姓的輕蔑和厭棄,最終崩潰發瘋,自戕于公主府。

所以,林深剛開始看到劇情線的時候,對梁應安的第一印象便是同情。

而她也知道這樣堅強的人,恰恰最不想要的就別人的同情。

所以林深更不明白梁應安究竟為什麽會讨厭原主?

尤其是在聽到梁應安這句“國師是不是也讨厭我呢?”

這個“也”字和梁應安此刻掙紮又痛苦的神情讓林深心尖也跟着一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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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和梁應安之中或許有誤會,只是這個誤會因為一人的難以啓齒,一人的孤僻冷漠而漸漸發酵,最終腐爛。

林深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并不讨厭你。”

原主也是如此,或者說原主沒有讨厭過任何人,因為她的情感淡漠又空白,猶如一譚平靜程澈的水面。

梁應安眸色波動,不可思議的看着林深。她以為這只是林深寬慰她的謊話,可見林深的神情和眼神,沒有半分虛假和糊弄,如此真真切切,讓她忐忑不安的心此刻定了下來。

“是…是嗎?”梁應安嗓子有些緊,“你…沒有讨厭過我嗎?”

林深眸色認真又專注,一字一句道:“從未。”

梁應安瞬間紅了眼,她嘴唇抖了抖,聲音有些哽咽,“我有些累了。”

林深起身,“我送帝姬回府休息。”

“不了,”梁應安垂眸,搖了搖頭,“我自己回去就行。”

林深沒有強求,此刻的梁應安情緒低落,與她的誤會雖然沒有全部解開,但也算是彼此相信了對方的真心實意,眼下她更像一個人待着,好好整理自己的心緒。

“好。”

林深看着梁應安離開的背景,佝偻着,好似壓了一座巨大的山崗。

系統:【好感度沒有增加,也沒有下降。】

林深點了點頭:“我不想逼她。”

系統:【我以為你們誤會解開,好感度會有所增加吶。】

“看來這個誤會對于她來說,影響深遠,”林深嘆了口氣,“算了,等她主動願意說的時候再說,等裴靜怡和江霁雲的婚事沒了,說不定好感度也會增加,不急于這一時。”

系統想起了什麽:【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林深眼裏閃過一抹精光:“看到了。”

——

梁應安回到公主府,九羅見帝姬神色瞧着不對勁,忙道:“帝姬,您這是怎麽了?身體可有不适?”

“去給本宮拿幾壺桃赤甘,陪本宮喝幾杯。”

九羅應道:“是。”

桃赤甘,酒味清甜,口感醇厚順滑,梁應安偶然在平樂坊的鳳雅齋喝過一次便喜歡了。

九羅拿過兩個杯盞,見帝姬就坐在卧房前的美人靠上,“帝姬,夜涼,回房喝吧?”

“無所謂,”梁應安直接拿壺喝了一大口,把九羅拿來的杯盞扔到一邊,“直接用壺,咱倆都不是那種事事精致的人。”

九羅搖頭:“帝姬是金枝玉葉的貴人。”

梁應安眼尾泛紅,苦笑一聲,“以前是,如今也不是了。”

九羅眉頭蹙緊,心疼的看着梁應安,又說了一遍,“帝姬,您還是金枝玉葉的貴人。”

梁應安猛喝一大口酒,酒水順着嘴角流了下來,沾濕了衣領。

她歪着頭,看着九羅臉上的疤痕,眼眶猝然一酸,淚水無聲滑落。

“若不是為了護着我,你的臉也不會落了疤。”梁應安哽咽道,難掩痛苦和悲戚。

九羅搖了搖頭:“能護住帝姬,九羅這條命舍了也甘願。”

“但九羅還是沒有保護好帝姬,讓帝姬受了許多...苦難。”

為質兩年,囚于幽宮。

一國公主,人人可欺。

雖有命司局看護,卻也無法在明面上保護帝姬,九羅雖是梁應安的貼身侍女,但群狼環伺的局面,又當如何生存呢?

後來南越國戰敗,南越國帝君被裴明威一劍斬于龍椅之上,南越皇子與公主共計十五人,除了被關押在國師府的十皇子南锆,其餘皇子和公主,皆被梁應安一一屠殺。

梁應安記得每個人看她的眼神,南越國人滿目驚恐和害怕,尤其是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皇子和公主,痛哭流涕的跪在她的腳下求她留他們一條狗命,兩方身份地位驟然對調,這種滑稽又諷刺的場面,讓梁應安又是哭又是笑。

朝華國的将士看着梁應安一刀一劍砍殺那些南越皇室,每殺一個人她就大笑一聲,猶如閻羅降世,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知道梁應安在洩憤,或有阻止之人卻也被梁應安那嗜血狠厲的眼神給吓退,只能退居一旁,看着梁應安發了瘋癫的對那些南越皇族的屍體又是砍又是刺,直到國師出現,瘋狂的梁應安才停了動作。

她滿身是血,站在屍體中間,望向那一抹純白。

“若那日你沒有護住我,我才是真真要死在了那處煉獄之中。”

梁應安拉開衣袖,看着手臂上那顆如血的紅痣,自她從南越國回來後,所有人都認為她早已不潔,如平樂坊之中迎客的娼妓一般破爛不堪,這讓她的苦苦支撐和委曲求全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

“他們打罵我已覺得無趣,便想着來羞辱我,若非你拼死保護和那位大宗師出言阻攔,我定會被那些下賤的東西侮辱了,後來,他們便想盡辦法來惡心我,每日找來不同的男女,在幽宮之中,當着我的面不停地交合,真真是令人作嘔。”梁應安又喝了一大口,雙眼猩紅,淚珠滾落,眼中恨意濃烈如墨。

梁應安氣的胸膛上下起伏,将酒壺狠狠地摔出去,咬緊牙關,渾身戾氣暴漲,“我就該将他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九羅上前,扶住她,勸道:“帝姬,別氣壞了身子。”

梁應安無力癱坐在地上,雙手捧臉,悲恸大哭了起來。

九羅也不禁跟着哽咽。

兩人依偎着,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南越幽宮之中,也曾是這般互相取暖和慰藉的。

躲在房頂上的林深看着院中哭泣的主仆倆,深深嘆了口氣,眸中閃動着憐惜和心疼,“我猜到她會過得煎熬,可真親耳聽到後,卻發覺我所想的煎熬不如她所受痛苦的萬分之一。”

她還是放心不下,偷偷跟了梁應安一路。

系統也跟嘆了口氣:【是挺慘的。】

原劇情線都是圍繞着“主角”撰寫的,對于配角、炮灰、背景板等角色的完整度不會太高,從故事開始到故事解決,無人知曉梁應安那兩年為質的磨難,自然不會對她憐惜和同情。

林深懊惱道:“早知道我不問了。”

如今好感度都達到了45%,再努力一下任務就能完成了,又何必讓梁應安再次陷入過往的痛苦之中呢?

系統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本意也是想明白你們倆之間的誤會,你也不是故意的,別往心裏去。】

林深閉了閉眼,看着九羅将梁應安扶進房間休息後離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林深聽到房間裏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她悄聲飛至房間裏。

林深坐到床邊,看着梁應安,雙眼有些紅腫。

嘴巴輕輕蠕動,像是在嘟囔着什麽。

林深俯身湊近,聽着梁應安喃喃道:“...明明..明明是你先讨厭我的,你是先看不起..我,你根本就..瞧不上我,你..你看我...就覺得..我惡心,你覺得..我肮髒,你看見..看見我臉色那麽差,還對我...想要作嘔...”

說着說着,淚水又從緊閉的眼角滑落下來。

林深擡手逝去那一滴滴滾燙的淚珠。

那個“你”應該說的就是原主。

讨厭?瞧不上?看不起?

覺得她惡心?覺得她肮髒?似欲作嘔?

這一聲聲質問将林深搞得一頭霧水,她一邊輕撫梁應安流下的淚,一邊回想原劇情線是不是錯漏了什麽原主和梁應安之間的關系。

林深看了好幾遍,在她傳入這個任務世界前,原主和梁應安之間的聯系只有南越國破那天。

原主看見了梁應安屠殺南越皇族的場面,她似瘋魔了一般,又是用刀又是用劍,将南越皇子和公主一一砍殺。

那時原主對梁應安報複并沒有太多感觸,也沒有像其他人因為她的嗜血殘忍,兇狠陰鸷而流露出來恐懼和抵觸的情緒。

原主的想法很簡單,南越國人傷害了梁應安,梁應安又傷害了回去,一報還一報,算是兩清。

只是——

林深撫淚的動作一滞,心疼的表情突然卡殼住。

原主其實也參加了那場戰役,只是鮮少人知道她去做了什麽,再加上原主身份尊貴,無人敢詢問她出現在南越宮城的原因。

原主那日受了重傷,在與梁應安見面的瞬間,傷勢惡化,痛苦洶湧而來,為了防止在衆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受傷脆弱的一面,強忍着将那口到嗓子眼的淤血給忍住了。

那時的表情肯定不太好,被梁應安看到,誤以為是原主在惡心她!

林深好氣又好笑,有些氣惱的輕輕捏了一下梁應安的臉頰,無奈又寵溺的罵了一句:“你這個...小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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