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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是誰, 那位一直藏在暗中窺視着她不斷伸出爪子來撩撥一下她又收回去手的君主陛下呗。

蔻兒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心中燃起了一股被嘲弄被戲耍的憤怒, 連帶着她以為眼前的安華公主也是和宣公子一起逗弄她的同夥, 眼神淡淡了下來。

阿饞從小長在深宮,對看待別人眼神很敏感, 瞬間就發現了蔻兒的眼神冷淡了下來, 她頓時有些急,嗫嗫道:“蔻兒姐姐……”

“安華公主殿下萬福金安。”蔻兒假裝沒有聽見安華公主的話, 依照規矩對阿饞擡手屈膝行跪拜禮。

阿饞手中手鞠一抛快步走到蔻兒面前緊緊抓着她胳膊不讓跪,聲音中帶了哭腔:“蔻兒姐姐!”

蔻兒心裏一緊, 她看見了眼前小女孩兒的委屈和彷徨, 有些不忍, 遲疑了下,就被阿饞緊緊抱住了。

“蔻兒姐姐怎麽了,之前我們不是玩的很好麽, 突然給我行禮,阿饞好害怕姐姐你要和我劃清界線不一起玩了。”阿饞抱着蔻兒的腰抽抽搭搭地, 十分委屈,“我一直不能來找姐姐玩,特別怕蔻兒姐姐你已經忘了我。好不容易偷偷能見一面, 姐姐還行禮,姐姐不喜歡阿饞了麽?”

蔻兒聽着抱着她的小女孩兒的話,依稀腦中産生了一個更荒謬的念頭,她微微虛着眼, 拍了拍安華公主的肩膀,輕聲問:“阿饞……公主,之前為何突然不來找我玩了呢?”

她還惦記着這件事,如果是宣公子只是戲耍她,不許自己的妹妹來與她玩就很正常,可是如今她已經能夠确定,宣公子就是當今君主陛下,她即将大選或許就是陪伴一生的人,就有些不解了。那麽阿饞不來找她就不是宣公子指使的,為何呢,她就突然不來了?

阿饞雖然不滿蔻兒喊她公主,癟癟嘴還是乖乖回答了:“哥哥說蔻兒姐姐即将嫁進宮來,在此之前姐姐會很忙,而且依着規矩我也不能去找姐姐,所以就老老實實在宮中等蔻兒姐姐來。之前蔻兒姐姐進宮大選,本來我就要去找你的,嬷嬷又不許,說是我貿然去找蔻兒姐姐,會給姐姐添麻煩的,我就很乖的按捺下來了。”

阿饞這話的意思,分明是以為蔻兒知道她們兄妹的身份,十分直率表達着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裏,蔻兒心裏已經軟化了,她微微摸摸阿饞的頭頂,又有些好奇:“那為何阿饞這個時候又要來見我了呢?”

之前十來天都忍了,如今距離最後一步也不過幾天,她怎麽會不忍耐,在這個時候傳召她呢?

提起這個,阿饞一下子就焉了,她垂頭喪氣趴在蔻兒懷裏悶着聲:“因為阿饞做錯了事。”

阿饞雖然是個八九歲大的女孩兒,到底有些重量,整個人趴在蔻兒身上,她也有些堅持不住,索性這裏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她就屈膝跪坐在地上,摟着阿饞,慢聲細語問:“怎麽了?”

蔻兒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素鍛暗稠的衣裳,柔軟而順帖,阿饞臉趴在蔻兒衣服上蹭了蹭,磨磨蹭蹭了兩下才小聲着說:“因為哥哥好着急。之前蔻兒姐姐不是給了我一封信讓我帶給哥哥麽,我當時生病了特別難受,給忘了,信放的不知道在哪裏去了,這幾天哥哥突然知道姐姐有給他帶了封信,特別急的到處找,睡也睡不好,我才想起來姐姐讓我帶的信沒有給到哥哥手裏。”

信……沒有給到宣公子手裏?

蔻兒手上拍着阿饞的背的動作微微一滞,她心中浮起了千頭萬緒,一時居然第一個浮上心的念頭是他不是騙她。

“姐姐,信是很重要的東西麽,哥哥特別看重,到處找,很着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情啊。”阿饞擡着頭眼巴巴看着蔻兒,滿眼都是愧疚。

過了這麽久了,當初心裏的焦慮早已經過去了,她也調整好了心情,再次提起這個來,她只覺着造化弄人。

“嗯,不算什麽,阿饞不要太在意。”蔻兒溫和的安慰着阿饞。

“可是哥哥……”阿饞有些猶豫,畢竟哥哥為了找信都住到了她的偏殿來,一定是很看重啊。

“無妨,你告訴他,不用找了,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蔻兒輕聲道。

的确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她當時是急了,又對別人抱有了期待,才會在焦急之中寫出了一份不太妥當的信,沒有送到他手上,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阿饞乖乖應了。

她其實對于宣公子沒有多少特別的情愫,只是因為他長得好,讓她心裏有了分悸動,再加上他當時處事處處照顧她,給了她一些不該産生的期待。其實如果就這樣下去或許這份期待很快就會消失,可惜的是,在她的悸動消失之前,他先玩了一出消失,蔻兒瞬間把他記得死死的,從一個角落扒拉到另一個角落,還給擴大了不少位置,上面敲了長長的釘子定死在裏頭。

從小到大,她真的沒有受過欺負,養成了一個有仇報仇有怨了怨的性子,對她好的她都記得,對她不好的,她就會拿個小錘子記下來,準備着以後一錘子一錘子的報複回來。只是宣公子臉蛋甚合她意,實在下不去這個手,才會在心裏給劃了個牢房把他單獨裝進去,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小心別中了美人計。

結果在她心中被敲定了幾個月的案子在今天被翻案了。

他從來沒有收到那封信,估計也一直和阿饞一樣以為自己早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還在等着她進宮,卻陰差陽錯生出了這麽多事來。

她之前要和風家表哥假定婚的時候,他在想什麽,是不是也和她一樣,以為彼此就是玩弄人心撩了就走的風流客?

真是難為他還一直讓人在她身側小意保護着,還處處留心對她好了。

蔻兒心裏頭有些複雜。

她怎麽就沒有早些想明白呢。

姓宣,與自己的哥哥交好,同殿為臣,她居然以為是宗室中的人,完全沒有向那個方向去想。

畢竟誰會去猜測身邊遇上的人會是一國之君呢?

也難怪了,當初大選的消息初初傳來的時候她就收到了宣公子送來的珊瑚珠寶,字畫書籍,和大約是親手雕刻的碧玺手串,而她在上了大選名單之後,他就消失了,原來不是戲耍她,而是把一切付之行動了。

他估計以為自己早已經知道,還氣定神閑等着她入宮來,沒想到,居然讓她誤會了。

蔻兒心裏頭不太是滋味。

阿饞察言觀色,拽着蔻兒的袖子輕聲道:“聽女官說蔻兒姐姐在分蘭殿足不出戶,很悶吧,姐姐來和我一起玩吧。”

“好啊。”蔻兒心裏放下了一個大包袱,雖然又背起了另一個包袱,但是還好,已經輕了很多。她拉着阿饞一起站了起來,兩個人把之前被扔到地上的手鞠撿了回來,跪坐在地毯上你抛我接玩了好些時候。

阿饞人小,總是被蔻兒兩頭吊着跑,不一會兒就哈哈大笑着踢掉鞋子玩得盡興,不斷催促着蔻兒和她一起抛接。

不多時,兩個人在深秋之際玩出了一身汗,蔻兒怕阿饞年紀小身體弱容易病,就不許繼續玩了,開了殿門傳喚了宮娥進來準備了湯浴。

許久不見的玩伴兩人在宮娥的服侍下脫了衣裳洗了澡跳進熱氣騰騰的湯浴中,趴在浮木上面對面說着話兒。

“蔻兒姐姐,我要不要去找哥哥,你們有什麽誤會說清好不好?”阿饞臉上全是熱氣騰騰的水珠兒,她抹了一把臉笑嘻嘻道。

能替哥哥把這件事解決,她心裏一下子輕松了不少,人生的負擔消失了。

找宣公子……不對,找陛下當面說這個事?蔻兒只一笑而過,輕松道:“不了。”

“怎麽能不了呢?”阿饞激動地用手拍着水面濺起了水花,“都是我的錯,我就要負責到底!”

“沒事的,”蔻兒伸手去拍了拍阿饞的頭頂,親昵道,“和阿饞無關的。”

“那是為什麽呢?”阿饞不懂。

為什麽呢,蔻兒想了想,用比較能夠讓阿饞明白的方式說道:“因為他是陛下,我是待選之身,我們之間私下還是不要見面的好,事情說清楚了就行。”

而且說真的,她到現在雖然知道了裏面是誤會,但是還是有些懼怕和他見面的,如果只是宣公子,她二話不說就要上去裝裝可憐道道歉,說不定還能看見宣公子的別的表情,就能繼續入畫了。但是宣公子不只是宣公子,他還是大梁的君主。

阿饞不死心問了好幾次,都被蔻兒笑着推辭了去,然後她很快帶起了別的話題,阿饞一下子就被帶走,兩個人泡完澡換了衣服起來又玩了好久,差不多快要傍晚的時候,蔻兒看着天色打算回去分蘭殿。

“姐姐不留下來陪我麽?”阿饞眼珠一轉,小心藏着自己的小算盤,故意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一個人好無聊啊,蔻兒姐姐要不今天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蔻兒似笑非笑看着阿饞,她那點小心思,她只一看就知道。阿饞小孩子記不住自己說的話,她之前說了這幾天陛下住在她的偏殿,現在匡她留下,不就是故意要制造個見面的機會麽。

“我就不留了。”蔻兒輕飄飄撂下一句,看着阿饞讪笑着低下頭,忍不住揉了揉她剛紮起來的發包,眉眼彎彎,“下次再陪你玩。”

阿饞從殿中一路把蔻兒送到了殿院外,看着帶着蔻兒的肩轎漸漸離開,然後垮着臉回到房間,突然看見偏殿和正殿中間的門露出了一道被打開的縫。

她眼睛一亮,噔噔噔跑過去,果然看見了宣瑾昱正背着手站在偏殿內,看着空蕩蕩的正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皇兄!你來了怎麽不來見蔻兒姐姐呢?!”阿饞撲上去拽着宣瑾昱的袖子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宣瑾昱輕輕拍着妹妹的頭頂,目光放得悠遠,眼前依稀浮現了那位許久不見的少女倩影,他嘴角噙着笑,柔聲道:“無妨。”

雖然他沒有找到紙條,未能看見當初少女給他送出來的心,有些遺憾,但是不用急在一時,畢竟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一輩子的時間,總有一日他會知道。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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