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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是一位勤政的君主陛下, 每天的早朝從未有過缺席,幾乎他的一天都在和政事打交道。他是一位讓臣子看得見希望的帝王。五年來, 勤于朝政的君臣們之間也偶有些小摩擦, 但總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君臣之間的平衡點,只是這一次, 朝堂上第一次出現了僵持不下的場面。

前國相的門徒孫尚書在朝政處理結束, 瞧着時間該退朝時,舉着笏站起來, 深深一鞠躬,口中高呼:“啓奏陛下!”

宣瑾昱微微颔首, 只當是有何要事, 示意他說。

孫尚書站出來後, 高舉笏板,口中朗朗道:“陛下大選,乃天下大幸, 然陛下則只擇其一,還是直接立後, 臣以為,冊立天下母為大事,陛下此舉草率了些。”

“臣附議!”

又一個侍郎站出來擲地有聲道:“聽聞方氏女不過年十四, 尚且年幼,如何堪當國母重責!”

宣瑾昱聽着聽着,聽出了些味道,他也不急, 透過冕旒看着殿下當中站着的幾個大臣,不急不慢道:“哦?還有誰有此意?”

聽着陛下的語氣不像是很反感此事,又有幾個大臣猶猶豫豫站了出來,遲疑了下,躬下腰道:“禀陛下,孫尚書所言甚是,天下母當是重任,方氏女十四,的确難以肩負。”

“陛下,不光如此!”又有個大臣語氣激憤道,“臣聽聞這方氏女仿佛有些流言,作為國母,當為天下女子表率,臣以為方氏女,無法做的了這表率!”

宣瑾昱手指微微一曲,在他面前的案面輕輕敲了敲,似笑非笑看着下站的幾個大臣,不緊不慢問:“認為方氏女不可為後的,還有別人麽?”

又有兩個大臣往出站,後頭一個慢了一步的被旁邊的大臣一把死死揪住衣服,不動聲色朝陛下的位置努了努嘴,後頭的那個愣了愣,僵硬着坐了回去。

只剩下了一個站出來的大臣,他躬了躬身,說道:“禀陛下,臣也是此意。方氏女不光年幼,有些流言,而且她是方侍郎的嫡妹,單憑這一點,臣就無法贊同她可為後。”

“是啊陛下!”前頭那個陳詞激昂的大臣掃了眼巍然不動的方令賀,苦口婆心對宣瑾昱說道,“方侍郎年輕有能力,不過二十許就做了侍郎,臣對此無話可說。可是方氏女,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她憑什麽做皇後,就憑着是方侍郎的妹妹麽?那臣到覺着,蘇國相家的小孫女比起方氏女要更合适的多!”

被點了名的方令賀抱着笏版斜着眼掃了那個大臣一眼,不緊不慢起身朝宣瑾昱躬了躬身:“陛下,舍妹入不入宮,冊不冊後,都是小事,臣在意的是趙侍郎,身為朝臣,對一個尚未及笄的閨閣女子輕慢以待,謬言不斷。臣以為,趙侍郎殿前失禮,該罰!”

宣瑾昱掃了眼方令賀,很贊同地點了點頭:“嗯,該罰。趙侍郎居然連外頭的一些不實流言都能當真,朕突然覺着,趙侍郎會不會也把一些不實的考核當真呢?”

趙侍郎撲通一聲跪下,口中喊冤:“……陛下,臣沒有,臣兢兢業業,政事上怎麽敢不核實就上報天聽,臣冤啊!”

方令賀卻冷笑:“所以政事你可以核實,涉及到一個女子清譽就成了小事,張口即來?”

趙侍郎不過是被家中女眷所托,又和人提前約好了今日殿前一起請命,哪裏想到他會被當做出頭鳥,一棒一棒的打來!

“臣……”趙侍郎憋不出來了,他總不能說,一個女子的清譽無所謂吧?且不說別的,單純就是這個女子是陛下看上的人,他就不敢胡說!

宣瑾昱颔首:“趙侍郎殿前失禮,言辭有失,來人,賜仗責。”

立刻殿門外護衛上前按住趙侍郎,脫了冠帽去了笏版,帶了出去依禮仗十。

外頭趙侍郎被堵了嘴,板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可堵不住,砰砰的悶實厚重的聲音傳進來,殿中大臣噤若寒蟬,一言不發。

宣瑾昱掃視了一眼自己的臣子們,懶洋洋道:“可還有人有異?”

沉默了片刻,沒有一個人動。

孫尚書嘴唇動了動,一吸氣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高舉着笏版道:“臣有異議!”

他深吸了口氣,道:“臣知陛下選中方氏女,臣不敢說讓方氏女不入宮,但是,臣以為,方氏女不可入宮即為後。陛下喜愛,不妨封做婕妤,日後若方氏女誕下皇子,再立皇後也不遲。”

“哦?”宣瑾昱似笑非笑看着孫尚書,口吻挺和氣,“聽起來,孫尚書還覺着這個意見很好?”

孫尚書叩倒在地:“臣深知,此事逆了陛下心意,臣有罪!但臣不愧于心,方氏女不堪為天下母,還請陛下三思!”

铿锵有力的聲音在殿中有了回音,下一刻,之前和孫尚書一起請命的大臣也顫巍巍跪下,叩拜在地:“請陛下三思而行!”

“陛下,還請把方氏女先封妃,立後不急在一時。”

宣瑾昱等該說的都說完了,頓了頓,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嗯,你們的意思,朕懂了。”

話音一轉,他語重心長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立後,立得是朕的妻子,什麽天下母,國母,在此之前,她是朕的妻子,執手一生的人,這個人選,可不是你們哭天搶地兩下朕就能改的。”

他手撐在案面上,身體微微前傾,慢條斯理道:“你們的反對也好,建議也好,朕聽見了。可也只是聽見了,不代表會聽。朕的決策,還輪不到你們來置喙。”

“可是陛下!您是天下之主,您的妻子就是天下之母,本就不是小事啊陛下!況且方氏女的确年幼,您哪怕等幾年再封後也行啊!”

大臣苦苦相勸着。

宣瑾昱和氣地一笑:“朕等不了。”

“陛下,您真的再考慮考慮!”孫尚書還在掙紮着,“或許等幾年,有了更合适的皇後人選呢?您現在立了後,豈不是斷了以後的路?”

宣瑾昱看着孫尚書,突然說道:“聽起來孫尚書仿佛有停妻再娶的念頭,才能這麽在意此事。朕是不是不該用你,阻了你的美夢?”

大梁律法,官員不可停妻再娶,若是犯了罪加一等,算得上是刮一層骨頭下來的重罰。

孫尚書腦袋都搖圓了,這一刻他也想不到自己恩師的孫女了,生怕這話傳出了朝廷傳回了他家,孫太太怕是要給他上一上家法了。

宣瑾昱見他們都老老實實不做聲,十分好商量地說道:“朕為天子,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可以令朕改變決定。一個是太後,一個是大行皇帝。”

然後他輕笑道:“可是不湊巧了,太後和朕是一個意思,在立後這一點上面難得統一意見,沒有分歧。所以,就剩下大行皇帝一個可以左右朕的意思的人了。”

大行皇帝,就是先帝,已經駕崩了五年,估計埋在皇陵裏的遺骸只剩下副骨架了。

帝王突然提起駕崩了多年的大行皇帝,在這個節骨眼上,以孫尚書為首的幾個大臣突然心生不妙,有種未知的恐懼朝他們襲來。

宣瑾昱敲了敲案面,溫和而不容拒絕道:“誰還有意見,不妨就去替朕問問大行皇帝,如何?”

不如何!

孫尚書戰戰兢兢,渾身瞬間汗濕了,連聲道:“臣沒有意見!臣沒有意見!”

其他幾個提出過異議的大臣也紛紛跪在地上搖頭擺手:“臣也沒有意見!臣十分贊同方氏女為後!臣願為皇後鞍前馬後!牽馬墜蹬!”

這也是急了,為表衷心什麽話都說得出來,滿頭大汗看着宣瑾昱生怕被點了名扔出去見大行皇帝。

說得好聽,什麽去問問大行皇帝的意思,大行皇帝都死了幾年了,他們要是去問,豈不是就要先死一死才行?

管什麽立後封妃的,保住小命要緊!

這個時候幾個大臣都忘了之前要麽被人所托,要麽為了家中女眷的目的,一個個兩股戰戰,汗流浃背,匍匐在地連口不絕誇贊着他們剛剛還看不上的方氏女。

宣瑾昱不疾不徐道:“真的不去問問?朕不介意多等等。”

“真的不用去問!陛下!臣以為方氏女天資聰慧端莊賢淑大方落款堪為天下女子表率!相信大行皇帝也會以有這樣一個兒媳感到驕傲的!陛下請下旨立後吧!”

吓得已經臉都發白了的大臣話都不過腦張口就來,哀求着陛下立後。

其他幾個遲了一步的人也連連道:“請陛下立方氏女為後!”

這一次,在座的大臣們左右看看,統統跟着這些大臣們一起高舉笏版,高呼道:“請陛下立後!”

整個朝堂中所有大臣萬衆一心,第一次一個有異議的都沒有,集體向陛下請命立後。

宣瑾昱看着殿下跪拜下去的朝臣們,輕嘆:“衆位大臣的心意,朕知道了。朕有諸位團結一心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

他慢慢起身,環視一圈金碧輝煌的朝殿,掃過地下跪着的幾十位大臣,背着手擡起視線,從冕旒中看着殿外巍峨的碧瓦飛甍,東升的陽光金色光芒灑滿大地,清新的空氣被微風送入殿中,他深深一吸氣,氣沉丹田,緩緩朗聲道:“方氏有女,年十四,鐘祥世族,毓秀名門。性秉溫莊,度娴禮法。柔嘉表範,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以冊寶立為皇後。”

宣瑾昱的話音剛落,殿下所有大臣齊齊山呼:“恭喜陛下萬歲!賀喜皇後千歲!”

自此,方氏令蔻确立皇後位置,再無任何人可動搖置喙。

也讓所有人都看見,新帝對于即将迎娶的新後,有着何等的決然。

宣瑾昱嘴角噙着笑,目光柔軟。

很快,他就不是孤家寡人了。這天下,有人陪他,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孫尚書:兄弟們,走,去先帝那兒領便當了!

ps:最後一段話,那個冊後的內容,‘鐘祥世族,毓秀名門。性秉溫莊,度娴禮法。柔嘉表範,貞靜持躬’是作者君找的,是康熙誇他倆媳婦的,拼湊了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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