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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所羅門之花在玻璃罩裏安靜地綻放。奎恩的屍體倒在牆角——那現在看上去是一株枝條繁茂糾結枯樹,只有樹枝地板上大量鮮血暗示着這軀體曾經的身份。
修離開不久,安靜的房間裏再次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如果奎恩還活着,從他坐着的角度大概能看見一雙腳走過來,破裂的褲管下能看見死屍般冷硬的皮膚。那人一直都在滴血,血落在地面上,是渾濁的暗紅色。
他走過去,又很快離開。
房裏再次恢複安靜。
修向樓下走去,一路上看見研究員被樹枝纏繞的屍體。牆上、地上留下他們死前掙紮的痕跡,但沒有用,死神來自他們體內,他們無處可逃。
蝙蝠落在修的肩膀上,戰戰兢兢地看着這一切。“怎麽會這樣?那株植物不是在保護他們嗎?”
“布萊茲幹的好事,她被吓瘋了。”修面無表情地說,“我知道有些動物在受到劇烈驚吓時,會吃掉自己的孩子。”他停了停,“他們只是想給孩子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
蝙蝠倒咽了一口,不知說什麽好。那些包裹着屍體的致命的樹枝,多麽像抱緊他們的手。緊緊抱着,拒絕任何人靠近。
修忽然在一具屍體旁停了停。
“怎麽了?”蝙蝠問。
“是麥特。”
蝙蝠又轉頭看了看,枯枝幾乎包裹了他的整個身體,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臉。
“我記得他血的氣味。”修解釋,臉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他轉頭觀察了一下四周,又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蝙蝠察覺到氣氛不對,又不知究竟哪裏有問題。安靜了會,忍不住小聲問:“修,出什麽事了?”
“布萊茲快把那株植物殺死了。”
蝙蝠莫名其妙:“那不好嗎?那樣我們就安全了。”
修面色嚴肅地加快腳步:“不,她死了災難才剛開始。”
他一路走過來,除了研究員的屍體,只看見一些被切掉頭的狼人——它們直接被研究員控制,現在命令者死了,它們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那不對,這裏是驅魔人協會最大的研究中心,以往那些被活捉的異類都會被送來這裏,可想而知他們有個多麽巨大的“牧場”。可現在什麽都沒有,那些狡猾嗜血的異類,全都藏起來了。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一直用那株植物來控制這裏所有的魔物,那株植物是這裏唯一的法則,現在法則一消失——”
蝙蝠目瞪口呆聽修說完最後的句子:“這裏就要變成真正的叢林了。”
“什麽?!”蝙蝠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就是奎恩說的馬上就要開始的事嗎?!那你還往下走什麽,我們快回去拿那株花,然後躲到他說的那個房子裏去!”
修沒出聲。
蝙蝠飛起來,努力想去拉修的衣服:“修!你在聽我說嗎?我們快回去!至少去拿那朵花!修!那不是你一直在找的東西嗎!”
“只有一朵,”修終于停下腳步,“已經太晚了。”
他輕聲說,臉上浮現微笑。蝙蝠有些驚訝地停在他肩上,那笑容看上去溫和而平靜,蝙蝠隐隐覺得不安,他平靜就好像已經不再在乎什麽、已經什麽都放棄了一樣。
走過一個轉角時,修忽然轉過頭,蝙蝠跟着吓了一跳,有個人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跟他們面對面。
修本能地一退,才看清面前的人,臉上浮現驚訝的神色:“德裏克?”
女子喘息得越來越厲害。
“這是陽光嗎?”她問,“我沒見過……我一直想見見……”她氣喘籲籲地說。
她坐在山丘上,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風輕輕吹過來,明亮的陽光籠罩着她,她哆嗦着,忍不住開始流淚。
“我……喜歡空曠的地方……可以自由自在地伸展……”她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哆嗦得越來越厲害,眼淚掉個不停,“我……喜歡風……風吹過時,我從來不抗拒,風會讓我發出很好聽的聲音……我已經好久沒有聽過……”
布萊茲坐在她身旁,微笑着聽着。她已經快被他燒死了,那是她為什麽一個勁哆嗦得原因,可是她感覺不到,她陷在一個很美的夢境裏。
“為什麽會這樣……”她擡起手想擦掉自己的眼淚,她的手抖得太厲害,擡不起來。
“看,花。”布萊茲攤開手,“你喜歡花嗎?”
“啊……”她的笑容更加燦爛,滿臉淚水在陽光下閃光,“我……我也會開花,很美的……我遇見他時……就為他開了花,他說我很美的……”她抱緊身體,她的腳已經透明到看不見了,“我只能開一次……那可是很隆重的……啊,我的孩子們……他們和我在一起嗎?”
“是的。”
她看向布萊茲,有些緊張地問:“那會是……一個好的地方嗎?”
“會的,會比你以往呆過所有地方都好。”
她嘴唇哆嗦着,笑起來。光亮籠罩了整個世界,完完全全包裹了她。
一眨眼,布萊茲站在一個巨大的實驗室裏。
他剛剛進入了那株植物的精神世界。他原本可以完全抵抗她的精神影響,為了進入她的夢境他還特意降低了自己的防禦。這很危險,但他喜歡,殺戮是一種藝術。
現在他看着房子中間植物的本體。那些人當然沒辦法把整座叢林關在這麽狹小的地方,事實上她的本體只剩下小半截,被泡在一個玻璃皿裏,很狹小,當然也沒有風。那小半邊臉上還有只眼睛睜着,空洞洞地看着外面。
火焰席卷了一切。
布萊茲朝着玻璃皿優雅地欠身行了個禮:“請好好享受——死亡。”
火舌舔舐着整個房間,藥品、玻璃容器噼噼啪啪地四處炸響。布萊茲轉過身去:“噢,我到底下來多久了?我那位小主人還活着嗎?”
他輕快地說着,正要擡腳,周圍的景致忽然一變。
深黑與暗紅是這個世界的色彩,大地咆哮着,在空間裏撕出一道道裂痕。
“哼——”布萊茲左右看了看。那株植物的精神力太強大,以致她死去後依然影響着周圍。
大地震蕩得越來越劇烈,整個空間仿佛就要崩潰。
火與血的國度,小魔獸們戰戰兢兢縮在牆角,看向那位寶座之上狂暴的領主。他□着上身,随意披着一件腥紅厚重的長袍,構成他一貫傲慢恣意的姿态。似乎察覺到什麽不對,他正仰起頭看向另一個世界,試圖弄清楚存在于那邊的自己的半身究竟遇到了什麽。
布萊茲左右看看,明白自己一時半會大概無法從這幻覺中逃脫。植物死後那股力量完全失控,而他出于離植物最近也是受影響最大的地方。
他倒不擔心這幻境本身,但這裏還多的是各種各樣的異類。他的感官已經被這世界困住了,如果現在被偷襲,他甚至無法知曉。
布萊茲了解自己那個世界的規則,他很清楚困境中的高階惡魔會遇到什麽——那絕對不會是援助。
“噢,好吧。”
他偏偏自言自語,然後垂下頭,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慢慢浮到空中,下方火焰流動着,組成一個巨大的法陣。
他根本不需要知曉可能靠近的危險,他只要把所有威脅都清除掉就好了。他完全封閉住自己所有感官,那是只有對自己的力量有絕對自信的強者才會采取的做法。
火焰一圈圈環繞,單純的力量流溢開,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
“德裏克?”修掩不住驚訝,“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當然知道德裏克不久前受了傷,他也知道驅魔人受傷被送到這裏治療很正常。可他印象裏德裏克的傷并沒有重到要在醫院待這麽久。
修驚訝也是因為驟然看見德裏克有些慌亂。他不知道德裏克記不記得那晚他做了什麽,也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在這裏做什麽,何況現在這裏這麽亂,他們随時會被失控的妖魔攻擊。
德裏克看上去有些不對,那張臉似乎很憔悴,眼睛死氣沉沉的。也許是還沉浸在傷痛裏,也許與植物對人的精神影響有關,修顧不得細想,越來越逼近的危機讓他迅速轉移了注意力。
“快走!”修說,警惕地觀察周圍往前繼續走。
德裏克竟然也就跟了上來。蝙蝠趴在修肩上扭頭擔心地看他。
“那天晚上,是你嗎?”德裏克在後面問,語氣裏透着說不出古怪。
修心裏驚了下,還沒回答,又聽見德裏克問:“你看見莉莉了嗎?她還是人的樣子嗎?”
想起莉莉被吃得沒剩下多少的身體,修不知該如何回答。德裏克又追問了一次,才艱難地應了聲:“是,她……”
一聲痛苦的狼嘯打斷了修的注意力。“快走!”
德裏克依舊不緊不慢跟着他。
“那天,我們中了圈套。”他忽然開始述說。修一邊聽,一邊緊張地注意周圍。植物的控制很快就要結束了,他幾乎能聽見那些獲得解放的魔獸們從睡夢中醒來的聲音。
“……他們包圍了我們,笑着說:‘我們來玩個游戲吧,你們誰殺了對方,活着的那個就可以走出去。’”
修猛地回頭看向德裏克,後者露出個微笑,笑容在那張憔悴的臉上顯得陰氣沉沉。
“不,我們當然不信。他們想離間我們,分散我們的力量,我們可沒有那麽傻,呵呵。我們知道,只有一起努力,才能争取到一絲機會……”
修心裏的危機感越來越強烈,他不再看德裏克,開始加快腳步想甩開他。可德裏克也加快了步子,像個幽靈一樣緊緊跟着他,嘴裏還在繼續說着:
“他們,太多了……我們都知道希望渺茫,可我們沒有放棄……我們沒有放棄的,只是……只是莉莉她,她被一個家夥咬了。”
修已經開始飛奔,德裏克卻依舊跟着他。一只小怪物突然從天花板上撲向德裏克,長大的嘴裏露出尖利的牙齒。德裏克看也沒看甩手劈開了它,腳下不停地跟着修。
修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起初覺得德裏克只是被植物影響,可是看起來不止這樣,也許赫爾曼森也對他做了什麽。
德裏克神經質地笑起來:“呵呵……她被咬了,你知道嗎?就算她能逃出去,她也會轉變的,對嗎?其實那樣對她比較好,是不是?至少讓她保持了人類的樣子……”
“修!”蝙蝠緊張地叫。
“他瘋了。”修皺緊眉。他飛奔着,踢開一扇門跑進去,反手把門甩上。
德裏克在門那邊停下腳步。
“你為什麽不拿那朵花?”他問。
修靠着門呆了呆,一瞬間,忽然感到劇痛。
“反正要變的,不如以這個人類的樣子死去。這樣比較好,是不是?”
修低下頭,看見鋒利的刀尖從自己左腹穿出來。
“啊!”他驚呼一聲掙脫開,一手按着傷口,難以置信的看着仍然停留在門上的刀尖。那一頭,德裏克依舊在問:“這樣比較好,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這樣對她比較好,是不是?”他神經質地重複,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焦躁,迫切想尋得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肯定。
門那邊傳來怪物的尖叫,那把刀終于被收了回去。
修不再管他,捂着傷口跌跌撞撞往前走。
蝙蝠慌亂地在空中飛來飛去,不知該怎麽辦。
“修,我們……你不治一下傷口嗎?”
“沒事。”
他當然不是沒事。他一路走過來,血也跟着灑了一路。
蝙蝠忽然驚叫了聲。修轉過頭,看見不知哪裏爬來的小怪物在舔他的血。那看上去像老鼠,但擡起頭有尖利無比的牙。它們嘗試着靠近修,修的影子不安地躁動起來。
“別怕,只是小家夥……”修竟然笑了笑,“它們聞到好東西了……”
“什、什麽?”
“我——它們感受到這身體的力量,和虛弱,就要趕過來分食了,”他看着那些小怪物舔自己的血,平靜得過分,“那是它們獲取力量的方法……”
說到這裏,他顯得茫然了一會,突然緊張地說:“不,我不能把那力量給它們。”他怔怔地說完,又平靜下來,臉上再次浮現自嘲的笑,“對,我不能給它們。我們得去找布萊茲,然後離開這裏。” 他這麽說着,眼神依舊有些游離。蝙蝠不敢插嘴,修看上去很奇怪,他似乎只是想給自己找件可以做的事,好讓自己堅持走下去而已。
修靠着牆角坐下來,凝視着自己的血,就那樣安靜着,不動了。
蝙蝠忍了會,終于禁不住開口:“修?”
“別吵,我在弄武器。”
蝙蝠一臉茫然。
“武器——”修解釋,“阿格尼爾家族的人,成年後會從自己的血裏提煉自己的武器,你不是知道嗎?”
“我知道!”蝙蝠立刻掩飾,“可是,你會嗎?你從來沒學過。”何況他的血統一點也不純——蝙蝠把這句咽了下去。
“不會。”修老實承認。
蝙蝠鼓着眼睛看他。
“可是子彈打完了。”修說,“反正也沒辦法,試一下而已。”
小怪物們圍在他們周圍,尋找可以靠近的機會。遠處大概還有更多東西在逼近。蝙蝠恐懼地看了眼周圍:“修,你要試也不要現在!我們随便找個什麽也……”
它的話消失在舌尖。修已經重新認真去弄他的“武器”了,他在笑,看上去滿不在乎的樣子。
噼噼啪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狼人在怒吼。被切掉腦子之後,沒有指揮者的命令,它們連基本的反抗都無法做出,只會在被啃噬時發出痛苦的嚎叫。
“修——”蝙蝠恐懼地縮了縮,貼在修的脖子上,“什麽要來了?”
“不知道,”修說,“他們什麽玩意都收,待會我們應該能看到個怪物博覽呢。”他又笑起來,大概覺得這很有趣。
“這一點也不好笑!”蝙蝠尖叫,“你能弄出來嗎?還是別弄了,我們快跑吧!”
“我在試,如果你不吵我的話……”
蝙蝠委屈地縮着,緊張地四下看。
它忽而驚叫起來:“修!修!”
“別吵。”修全神貫注盯着那一灘血。
“可是……不!修……啊!”
在蝙蝠正想逃跑時,修忽然跳起來,一個圓滾滾地東西落到地上——那玩意瞪着眼睛,尖牙利齒還在淌口水。
那怪物龐大的身體倒在地上,四肢仍在掙紮,但周圍的小怪物已經忍不住一擁而上。
“總是這樣,總是得等到最後,不是嗎?”
修笑着說。蝙蝠委屈地瞪着他,覺得他簡直就是故意的,那笑容顯得非常惡質。
“哼。”修看了看手中的武器。
那是一柄劍,劍鋒竟然是純黑色——他母親給他的血統,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自己的存在。
“為什麽是劍?”蝙蝠問,這看上去不太适合修。
修像是認真想了想:“因為造型簡單?我第一次不可能弄出很複雜的東西來。”
“可是你會用嗎?你根本就沒學過體術,那可不是随便揮揮那麽簡單的!”
“別擔心,該會的時候自然就會了。”修無所謂地笑,随便揮舞了兩下。
不管那些正在争食的小怪物,他轉過身,朝更深層走去。
蝙蝠被吓呆了,它緊緊抱着修的脖子,一刻也不敢離開。
修說得沒錯,這真的是個怪物大博覽。
“為、為什麽這麽多?”它吞了口口水。
“因為我在這裏,我不是說了嗎,它們聞到了我血的味道。”一個影魔想從地下的陰影裏偷襲,被修反手劈開。蝙蝠才想起修一直沒處理傷口,它不知道他已經流了多少血。
“麻煩死了。”修說,“如果能把力量解開,它們根本不敢靠近……都是因為這身體這麽弱……”
突然空中綻開一團血霧,一根偷襲的舌頭打穿了他的肩膀。
蝙蝠還沒來得及叫,修一劍插進對方身體,抓着那根舌頭狠狠一拽。
“呵,明明是些最低級的垃圾,連做食物都不配。”他又笑了笑,甩手将那根被扯出來的舌連帶着其它什麽部分随手扔掉。
蝙蝠心驚膽戰看着,這個修讓它覺得恐懼。
“修,是你嗎?”
“廢話,是我。”他腳步不停地往前,手中的劍利落地揮舞。他的眼神總是游離得厲害,但游離之後,又總是會突然警醒,蝙蝠不知是不是他的神智已經不太清醒,只是在努力維持理智。
“你知道怎麽殺死它們?”
修顯得有些莫名其妙。“這有什麽不知道的。”他一邊說一邊把刀從一只水蜘蛛的心髒抽出來。蝙蝠擔心地看着,不是誰都知道那種蜘蛛的致命處在心髒、也知道它的心髒究竟在哪個位置的。
修又開始抱怨:“這身體真是麻煩……這麽弱,還這麽容易受傷,這麽容易就覺得痛得要死……呵,可是我又不敢修補,我只能修補不喜歡的那部分,可修補不出人類那種肉體……”
“修!”蝙蝠大聲叫他,“是你嗎?”
“是我,你幹嘛總問?”修不耐煩地說,“布萊茲那家夥究竟在幹什麽,就快開始了。”
“什麽快開始了?你到底怎麽了,總說我不知道的……”
修打斷它:“奎恩說的那個啊,你不是聽到了嗎?”
“可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就是指這個嗎?”
“我也不知道。”修一臉沒所謂地說,“我只知道,如果我是這個研究所的人,我可不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異界植物上,他們還有別的防範措施,在那株植物出問題時會啓動,”他笑了笑,不知是笑這種混亂的狀态,還是對即将到來的有所期待,“應該不用等太久。”
他們的确沒有等太久。
“聲音。”修扭過頭去,有些茫然地說。
“什麽聲音?”
“很大的聲音。”
蝙蝠四下張望:“可我什麽也沒聽見。”
“就是因為太大了,你才聽不見。”
蝙蝠沒聽見他最後這句,它張嘴想問,卻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它拼命張嘴想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整個世界突然寂靜,仿佛從不存在“聲音”這項元素。
而後轟然作響。
修愣愣地看着一個方向。“光。”他忽而說。
那個籠罩着整棟大樓的神聖防護罩,被開啓了最後的功能——它不在只是薄薄的一個罩子,它開始慢慢朝裏推進,一點點填滿整個空間。
修看見光過來了,從走廊那一頭。
緩緩地,從容不迫地。它推進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可那些魔物怎麽拼命逃,卻都逃不掉。
“修!快跑!”
蝙蝠在叫,修沒注意到。他看見一只古那——一種像蜥蜴一樣的怪獸——在牆上跳來跳去,不久前它的同類才擊穿了修的肩膀。
光從它後面籠罩過來,由它的尾巴尖開始,被光籠罩的部分就那麽消失了——粉碎了,或者被淨化了,總之不再存在。
光并沒有破壞其他東西,它只消滅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髒東西。
修就那麽站着,看那光吞噬消滅那些怪物,一點點把它們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抹掉。他有些神情恍惚。
“修!”蝙蝠撞了他幾下也不見他有反應,幹脆狠狠咬了他耳朵一口。
“啊。”修反射性甩開它,忽然才意識到現況似的,至少臉上有了緊張的神色。他轉過身想跑,卻一下摔倒。
那只古那臨死前彈出自己的舌頭,絕望地想找什麽支撐,它纏住了修的腿。
修飛快反身想踢開它,但已經不再需要。光吞沒了那只古那的腦袋,它只剩下那半截舌頭,像一根引線,光順着燃過來,它的另一頭在修的腿上。
“該死。”
修雙腿被纏住爬不起來,只能伸手去解。他不知道那舌頭到底是怎麽牢牢卷住,他解不開。
蝙蝠在空中慌亂地飛來飛去,除了催促他快點幫不上任何忙。
光推進的速度依舊不緊不慢,像個優雅而殘酷的殺手。
修抓過自己的劍,一劍切開舌頭,從地上跳起來。
光幾乎已經貼到他臉上,他還沒站穩,已經來不及後退。
光停住了。
幽深的火焰從他身後環繞過來,與白光一時對峙。
修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的狀況,蝙蝠也是。
在那火焰燃過來時,蝙蝠本能地逃開——它躲進了光屏裏,那光芒不會傷害它。
可修還站在火焰中。火焰居然沒有傷害他。修看着對面蝙蝠驚疑的樣子,莫名其妙擡起手,發現曾經在布萊茲身上看過的契約藤蔓,不知何時已經纏滿了他——但并不是為了束縛,而是保護,保護他不受布萊茲力量的傷害。
修又擡起頭,看着躲在光裏的蝙蝠。
光又緩緩朝前推進了一點,修往後退了一步。
“我去找布萊茲。”他說。
蝙蝠在光裏飛來飛去,修又看看它,轉過身去。
蝙蝠再忍不住,瞅準火舌的空隙一下沖過去,躲過火焰的舔舐鑽進修的口袋裏。它吓得快哭了。
修笑着拍了拍它,朝火焰中心走去。
地底實驗室。
布萊茲仍浮在空中。神聖防護罩的力量已經超過了他現在的能力範圍,他本能地開始從另一個世界召喚更多力量。
當修踢開實驗室大門時,布萊茲的身後已經出現類似翅膀的火焰紋路,頭上兩條細長的火苗盤旋而上,形成一對角。
他的形态還在持續變化。
修四處看了看,把劍插在地上——他的肩膀受傷,現在只有一只手能用。
而後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搬起一個滅火器。
“噢噢!”布萊茲尖叫着落到地上,開始四處躲避,“您在幹什麽?天哪看您把我的頭發弄成什麽樣子了!”
“呵——”修笑着看他慌亂地整理頭發,“布萊茲,我終于發現你有點用處了——每次看到你,我心情總是會變得很好。”
“什麽?”布萊茲忙着把身上的泡沫弄幹淨,這才擡起頭,眼中浮現驚訝,“噢,您怎麽變成……”他看着修身上的契約,開心起來,“啊,我都不知道還可以這樣。您這樣看起來真漂亮。”
“你不知道?”修挑挑眉,“你原本打算連我一塊燒死嗎?”
布萊茲立刻否認:“不不,我只是相信您的能力而已。以您的力量,本來就沒那麽容易被我燒死。”他露出無害讨好的笑,“見到您還活着,我真高興。”
“哈哈。”修跟着笑了兩聲,抄起那只滅火器再次噴過去。布萊茲措不及防,又給噴了大半腦袋。
“見到你我可一點也不高興。”修說,“你知道你幹了什麽?”
布萊茲正跳來跳去弄頭發,被修這麽一問,立刻停下來,像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樣慌張地眨了眨眼睛。
“噢,天哪,那些人類——”他做出突然才意識到的樣子,誇張地捂住嘴,又很快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怎麽會這樣,我真的沒碰他們,我只是想除掉那株植物而已,您看……”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回應他的是滅火器的泡沫,這一次他驚叫着迅速躲開了。
修好笑地看他躲避,這才放下那只滅火器。布萊茲緊緊盯着,一見那滅火器離開修的手離開燒毀了它,又飛快朝修露出無辜的笑。
“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您不能因為這個責怪我。”
“他說謊!”
“不是這個。”修說,他移開目光,“她才是你的同類。”他停了停,“那對你不公平。”
布萊茲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噢,不,她才不是,您才是我的伴……”
他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為修突然在他肚子上給了他一拳。
“我生氣是因為你不聽話。”他笑着說,看上去心情的确挺好的樣子。
修轉過身去看看周圍:“把你的火焰收回來。”
“什麽?”布萊茲不明白地問,“可是那樣的話……”
“你擋不住的。”修說,他試了試燈的開關,關掉了大部分。
回頭見布萊茲不動,他又開口:“這裏是驅魔人中心的研究所,大部分被捉的魔物都關在這裏,你覺得那個防護罩會是便宜貨嗎?那集中了現在驅魔人中心最強大的防禦力。”他說着笑了笑,“布萊茲,如果以你現在這個不完全體都能抵擋住它,這個世界就算玩完了,你明白嗎?”
布萊茲動了動嘴,沒發出聲音。好一會才說:“您一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胡來肯定會出事。”修說,找了地方盤坐下去,正對着自己那把劍。
“那您為什麽不逃走呢?一開始您還有機會……”
修偏頭,又是那種布萊茲熟悉的笑容。
“因為我得來救你。”他說。那似乎是個冷笑話,因為他很愉快地笑起來。“把你的火焰收起來,站到我影子裏去。”
“什麽?我才不站到一個暗屬性貴族的影子裏!”
“站起去,那裏是我的防護範圍。”修淡淡重複了一遍,扭過頭去,似乎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
布萊茲左右看看,顯得萬分不願地慢慢挪進修的影子裏。
蝙蝠趴在修身上。它有些不明白修為何堅持要來找布萊茲,但此刻顯然不是發問的時候。
“修,你,你有辦法對付那個嗎?”它擔心地問。
“理論上,那光不會傷害人類。”
蝙蝠睜大眼睛瞪着他:“就這樣?理論上?可你根本不是……”
修扭頭望向它,蝙蝠委屈地閉上嘴。
“規則上,人類是混沌體,只要明暗能達到平衡就可以。”修說,“我只需要調和它們……”
“你知道怎麽做嗎?!”蝙蝠忍不住叫。
“我不是正在試嗎。”修沒所謂地說。
“你從理論到方法都只是靠想象?”
“是合理推斷。”
“好吧!合理推斷!可是萬一你錯了怎麽辦?”
修扭頭看向蝙蝠,“你幹嘛這麽激動?”
蝙蝠說不出來。修很奇怪,自從放棄那朵花後他就一直很奇怪。
他也許是想死了——它有些慌張地冒出這個念頭,又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布萊茲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請告訴我,您是認真地在試,您不想死在這裏,對嗎?”
修瞟了他一眼。
“當然。”他說,語氣聽不出多麽認真,“我總得做點什麽不是嗎?我總不能——坐以待斃,那是懦夫的行為。”說到這裏他笑了笑,表情又恍惚起來,“我總得努力活下去……我可以活下去,我并沒有做錯過什麽……”他聲音漸漸變小,似乎連自己也不确定似的。
布萊茲在他的影子裏轉來轉去:“可是……”
修又被這聲拉回了點神智,他笑着向後瞟了眼:“失敗的話,大不了就和我一起死在這裏而已。你不願意和我死在一起嗎?”他開玩笑似地說着,“何況你頂多損失這個人界的軀體,幾百年內無法再過來而已。”
布萊茲在他身後看着他。修沒再說什麽,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把漆黑的劍上。那是他力量凝結的造物,他可以從調和這柄劍的屬性開始。
“您受傷了。”布萊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上去充滿擔心,“您傷得很重。”
“我知道……”
修忽然一驚,布萊茲的雙手從後面環過來抱住他,修本能地想甩開他。
“噢噢,別激動,我只是想給您療傷而已。”
“我不需要!”他自己有很多機會修複那傷口,只要他吸收一兩個低等惡魔。可他不想,那力量讓他害怕,他怕修補出來的不再是普通人類的肉體。
“別怕別怕,”布萊茲忙安撫他,“只是回複術而已,這只是個普通的法術,和人類用的一模一樣。”
修沉默了會,沒有再抗拒。失血過多讓他的神智不太清醒,他現在确實也沒有力氣去和布萊茲争辯。
布萊茲的手停留在他的傷口上方,柔和的光籠罩了傷口。
“您瞧,您可以往後靠一靠,那會讓您舒服點。”
修安坐不動,沒理他。
布萊茲無奈地偏偏頭,幹脆自己貼過去,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蝙蝠委屈地縮進修的口袋,布萊茲占了它的位置。
光屏離他們越來越近。
“這樣好不好,”布萊茲忽然又說,“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的話,您就給我一個吻吧。”
修冷笑了聲,聽起來就像“那你還是去死吧”。
“噢——好吧,”布萊茲妥協地說,“如果我們都能活下來的話,我就給您一個吻吧。”
“我不要。”
“您就不能考慮一下再拒絕嗎?!”
光屏緩緩越過大門,從四面八方朝他們合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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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