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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幕緩緩降下,籠罩整個安士白島。
伯納德為今晚的聚會整理著裝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緊接著門被撞開,一個人影闖了進來。
“別過來!”那人大叫,手中正指著伯納德的槍管泛著冷冷的光。後面緊跟而來的警衛們在門邊停下腳步。
伯納德平靜地和來人對視。那是個年過半百的男子,看上去像是病了很久,容顏憔悴,深陷的眼睛布滿血絲。
“你這個騙子!”那人瞪著伯納德大罵,枯槁的面容配上瘋狂的表情,看上去像鬼一樣陰森可怖。
“冷靜點,喬先生。”伯納德說,看上去漫不經心地。
被稱作喬的人端著槍紅著眼睛瞪了伯納德一陣,凄厲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他聲音軟下去:“救救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救救我!”
“喬先生,我記得你不在我這次的邀請名單上。”伯納德低頭整理袖口,一邊随意說,“你該明白這代表什麽,你那裏已經沒有能引起我興趣的東西了。”他擡起頭,微微笑了笑,“或者說,是你支付最後一項交易物的時候了。”
“不不,救救我!救救……”喬拼命搖頭,直到意識到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瞪大血紅的眼睛停了下。“我知道你的事!那些傳聞,我知道!”他再次發了瘋似的大叫起來,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他渾身都在顫抖,“你這個騙子!魔鬼!我要下地獄也要拉著你一起!”
槍聲響起。
伯納德眼都沒眨一下。那把槍被一把匕首撞歪,繼而整個被削成幾截。訓練有素的傭兵們跑進來。他們常年要對付兇猛強壯的魔獸,只是對付一個人類他們顯得游刃有餘。
喬驚慌地扔下槍,轉身想逃跑。傭兵們想抓住他,但他的力氣忽然大得驚人,竟然甩開幾個傭兵跑了出去。
整個過程中,伯納德只是看著,直到最後一個離開的傭兵幫他拉上門,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我還以為你會救我呢。”他忽然戲谑說,“要是剛才他們慢了一步,你就打算那麽看著我死嗎?”
陽臺上,裹著黑色鬥篷的人安靜地站在狹窄石臺上,垂頭看著樓下的黑暗。聽到伯納德的話,他朝房裏偏了下頭。
“活人的事,不歸我管。”戴納沙啞地說,在夜幕下再次垂下頭。安靜了幾分锺,沙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現在可以了。”
說話的同時,纖細的身影輕巧地掠下陽臺。
修在一間休息室裏等待宴會開始。
他往窗外看,遠處是黑黝黝的密林,在夜幕下有猙獰的形狀。會員手冊上說,小島只開發了海灘一帶,內部則是大片未開發的原始森林,很危險,禁止游客進入。
修看著那大片未知的黑暗,總覺得在夜幕下,那裏面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修,有什麽不對嗎?”蝙蝠趴在他肩上好奇地問。
“不知道。”修說。自從登上這座島他就總覺得不對勁,有什麽危險且充滿惡意的東西蟄伏在這裏。無奈這島上的異類實在太多,嚴重擾亂了他的覺察力。這種仿佛被迷霧籠罩的感覺讓他有些不快。
他仍然不知道伯納德為什麽對他這麽熱情,究竟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麽──那當然不是因為那條蛇,伯納德主動找上他是布萊茲出現之前的事了。那麽伯納德對他那麽熱情是因為那天船登陸時看到什麽了嗎?又或者……
──奧加維!
修心裏忽然浮現這個名字。該死的,他想他知道伯納德對他那麽感興趣的原因了。他的會員卡是奧加維幫他弄的。而奧加維向伯納德推薦新會員時,必須向伯納德提供會員資料。雖然修所看到的自己那份會員資料上都是些假信息,不過就是個有錢又有閑的普通公子哥,其他什麽特別的都沒有,但是誰知道奧加維給伯納德看的資料和給他看的是不是同一份、又有沒有私下跟伯納德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修在心裏暗罵了句。好在奧加維對他的了解不深,說也說不出什麽來。他現在只希望奧加維不要在他的身世上添油加醋,特別是不要蠢到告訴伯納德他和布萊茲的關系──如果伯納德知道這一點,要把布萊茲的身體弄出來就沒那麽簡單了。
好吧。修在心裏承認,他這次來還是想──“順便”──把布萊茲給弄出來的,那不僅僅是因為擔心契約而已。這就像……嗯,就像你養了條狗。即使你不喜歡他更不喜歡遛他,但是看見別人遛他還是會覺得不爽一樣。修這麽跟自己解釋。
再把思緒轉回來,修慢慢整理自己的線索。伯納德很可能已經知道他的身份,那天很可能也在船頭看到了什麽,那麽伯納德想要的會是……
一陣嘈雜的響聲打斷了修的思緒。他轉過頭,正看見一個人闖進來。那人一進來便砰地關上門,靠在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整個身體不正常地哆嗦個不停。
修站在窗邊,有些驚訝地看著來人。那人忽然意識到這裏還有旁人存在,猛地擡起頭朝修看過來。他擡頭的瞬間蝙蝠忍不住驚叫了聲,那人的面容像鬼一樣。
修站著沒動。他不确定門邊那是個什麽,好像是個人類,又好像不是。他現在的感覺很不準。
那人注意到修的态度,咧開嘴哭也似的笑起來:“你也是這裏的會員?你害怕我嗎?不要怕不要怕,遲早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嘻嘻……”他詭笑著,突然又瞪大那雙血紅的眼睛,不知看著什麽慌慌張張地驚叫:“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不要支付!伯納德!你這個騙子!騙子!”他驚叫著,頭一扭又轉向修:“不不!救救我!”
他一邊叫一邊突地朝修這邊撲過來,修正要躲,那猛撲過來的身影卻忽然在空中拐了個彎。
修順著看過去,那人影歪在陽臺邊,脖子上勾著一把巨大的鐮刀。他掙了兩下,頭歪向一邊,不動了。如果仔細看,被鐮刀勾著的部位,已經開始腐爛化膿。
戴納瘦小的身影裹在鬥篷裏,像月光下靜默的死神,安靜地矗立著。寬大的帽子蓋下來,看不見他的臉。
“我能聽一下解釋嗎?”修問。
“解釋──不是我的工作。”戴納沙啞地回答。
“他似乎是你們這裏的客人!”見對方不想回答,修用上嚴厲的語氣。
戴納偏了偏頭。
“不,只是殘渣而已。”他這麽說著,帶著那具屍體消失在窗臺外。
大約二十分锺後,伯納德來接修。
伯納德出現時,剛才那條不知跑去哪的蛇也跟著冒出來,慢悠悠纏到修的脖子上。
伯納德顯然已經習慣他的出現更習慣無視他的存在了。直接和修打過招呼,伯納德說:“今晚是高級會員間的小小聚會,喝喝茶聊聊天,是──假面聚會。”
“啊,我理解。”修點點頭。他真心理解那些高級會員不想暴露自己身份的原因。
“當然名字也不用真名。”伯納德微笑著說,拿出一副撲克,“請抽一張,根據你抽到的牌取個代號,那就是你今後所用的化名。”
修随手抽出一張,翻過來。
“啊,Ace Speid(黑桃A),真是好手氣。”伯納德贊嘆,“很适合你的牌。”
他最後一句話讓修挑起眼:“為什麽這麽說?”
“只是感覺而已。你看,speid象征黑夜,你很适合黑色。”伯納德接過那張牌,“而Ace,在一種花色裏,它是最小的也是最大的,是最初的也是最末的,是最簡單也是最複雜的。這張牌代表著矛盾,與變數。”他看向修,“不是很像你嗎?”
修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句試探。“我倒不覺得。”他随口答了句。
伯納德意味深長地笑笑,接著說:“那麽你想好你的代號了嗎?Black Ace怎麽樣?”
“Ace就行了。”修說。他不想突顯自己和黑色的關系。
伯納德表示贊同的點點頭,正要把牌收回去,攀在修肩頭的蛇忽然彈出來,在伯納德反應過來前又縮了回去,動作快得像道閃電。
蛇望著修,嘴裏叼著張牌。“啊,抱歉。”修連忙向伯納德道歉,一邊把蛇嘴裏的牌扯過去,那是張Red Joker。
修忍不住笑笑,把牌還給伯納德。蛇跟著靠過去蹭修的臉,被修掐著脖子扯開。
伯納德帶修選了副面具,自己也戴上一張。然後領著修轉了幾次彎走過幾道長廊,最後來到一個布置奢華的房間。
已經有會員在等待,不久其他人也陸續到來。這個級別的會員并不多,加上修一共才7個。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桌子前擺著各人的名字标牌。
伯納德帶修入座後便先離開。會場裏的人大多互相認識,左右攀談起來。
“你是新來的?”坐在修旁邊的女士好奇地問。她的名牌上寫著血腥女皇,她的牌應該是Queen Heart。“每一年傑克都會重選白金會員的名單,這是我第四次被選上,但我從沒見過你。”
“我是新會員。”修點點頭,“很高興認識你。”
“啊,新會員第一次來就能被選中。”血腥女皇微微揚起下巴,隔著面具打量修,“你讓我好奇了。”
一顆蛇頭突然從修背後冒出來,血腥女皇目光愣了愣。雖然房間裏的人都戴著面具,但明顯能感覺到現場的氣氛突地安靜下來。修不由慶幸在場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突然看見這麽大條蛇冒出來也沒有人吓得尖叫。
“這裏不是不準帶寵物進來嗎?”一個名牌上寫著方片6的男子不悅地說。
“抱歉。請別擔心,只是條蛇而已。”修平靜地回答,摸了摸蛇頭。手上異樣的觸感讓他疑惑地回頭去看,蛇見他看向自己立刻炫耀似的揚起頭,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蛇腦袋上居然嵌著個“面具”,小巧華麗,和蛇腦袋的形狀配合的天衣無縫。
修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把頭轉回去。修覺得自己再看那條蛇會忍不住當場掐死他。
幸而在場的人并不覺得一條戴面具的蛇有多奇怪,倒是因為修之前不卑不亢的回答轉而對方片6慌亂的表現露出嘲諷的姿态。
這時,之前離開房間的伯納德走進來,拍拍手,開始禮節性的致辭:“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很榮幸能邀請到各位……”
伯納德座位前的名牌上寫著JackD,大家直接稱呼他傑克。
就像伯納德之前所說的,這晚的聚會僅僅是喝喝茶聊聊天而已,真正目的大概是為了在正式交易開始前,讓莊家與各位交易者互相探探底。修大部分時候只是聽,偶爾客套敷衍地回兩句。雖然看不見面容,但能聽出來在座的若不是商場老手就該是政界要人,聽起來輕松的談話間充滿了試探與暗示。
“傑克,”血腥女皇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我今天過來的時候,這裏好像起了點騷動。你不解釋下嗎?”
修擡起頭。她指的應該是他之前遇見的那個鬼一樣的人。
“啊,它吓到你了嗎?”伯納德擔心地問,“真抱歉,是這裏的一個商品,今天不小心讓它跑出去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抓住它并且妥善處理了。”
“是商品嗎?”一個名牌上寫著幸運皇帝的男子反問,“我怎麽聽說那人到處說自己是這裏的客人,還讓我們小心?”
“呵呵,你吓到我了。傑克,你不會打算也把我們賣了吧?”血腥女皇調笑著問。
修擡起頭。雖然人們說話的語氣都帶著笑意,但現場的氣氛明顯有些緊張。
伯納德不緊不慢地喝了口紅酒。“客人,他是那麽說的嗎?對了,那個把他賣來這裏的女士似乎是說邀請他來這裏玩,這麽把他騙過來,轉手就賣給我了。女人真是芬芳的毒藥,尤其是美麗的女人,不是嗎?”
聽到他的解釋,現場氣氛輕松了不少,不少人發出會意的笑聲。
“不過,”伯納德再次開口,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因為在座都是我尊貴的客人,讓我給大家提個醒吧。你們知道,我這裏的會員資料必須保密。所以……”
“所以我們的敵人,也許也在你的名單上。”幸運皇帝把他的話接下去。
方片6重重嗤了聲。
“所以要先下手為強啊。”伯納德溫和地說。
“反正怎麽都是你賺,我們真虧。”血腥女皇冷笑著調侃。
修沈默地聽著。這裏的交易內幕,似乎比他想象地要複雜得多。不過那并不是他關心的範圍,他現在只想盡快看看這些人帶來的交易品。
中途有個老巫師裝扮的男人進來坐下。他沒有戴面具,座位前也沒有名牌,其他人直接稱呼他大師。
那老巫師大概是這裏的顧問,看上去精通不少黑魔法。他一進來,大家就開始向他詢問魔法和惡魔方面的知識。
“我現在只想有個神話中的惡魔,跳出來說可以滿足我的所有願望。”血腥女皇笑著說。
“神話,只是神話而已。”老巫師慢悠悠地回答,“首先,你得知道地獄裏惡魔的種類。我想在這裏的,基本都知道了,在地獄最下層的,嚴格意義上不能稱之為惡魔,只是存在於那個世界的魔獸們。它們大多是這個世界的怨念、恨意的反照,或是從這個世界堕落的靈魂所形成。”
“人類的靈魂?”修忍不住插了一句。那大概是個常識性的問題,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他。
“噢,是的,”老巫師耐心地解釋,“那些肮髒的罪惡的人類靈魂,若是落到那個世界,會變成最低級下等的蛆蟲。根據他們生前所犯不同罪行,還會變成不同的形态呢。”大概覺得這話題很有趣,老巫師咧開嘴笑起來,露出參差不齊的黑黃的牙齒。
在座的其他人顯然沒有同感,他們都靜默著沒有說話。
老巫師似乎沒覺察到周圍的氣氛,又自顧自說下去:“然後是中級和上級惡魔,中級惡魔大部分是從各種負面因子中誕生出來的,上級惡魔也包括這類,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堕天使。他們有不同屬性和各種形态,其中龍是惡魔的最高形态。如果你遇見任何一個龍型惡魔,那肯定是個上級惡魔。”
蛇歡快地搖起尾巴,沙沙響。修一把捏住他。
老巫師聽到聲音看過來,嘿嘿地笑起來──他的笑聲渾濁讓人不快。“蛇也是,當年撒旦化成蛇型引誘夏娃,此後蛇幾乎是惡魔的代表形态了。”
他大喝了口酒,看向血腥皇後接著往下說:“噢,美人兒,現在回到你的問題。不是所有惡魔都能随心所欲實現任何願望的,他們所能做的跟他們的屬性和能力有關。他們有些能讓人迷惑,有些能改變天氣,但不是随心所欲,你明白嗎?否則還要上帝幹什麽。當然他們大多比普通人強壯,會一些你所不知道的魔法,如果你許願要一大袋金子,他即使不能憑空變出來也能想辦法從別人那給你搶過來;如果你許願要愛情,他即使不能讓對方真正愛上你,也能施魔法讓你的愛人一生渾渾噩噩永不清醒。”老巫師又嘿嘿地笑起來。
“呵。”修忍不住嗤了聲,“啊,抱歉。那對惡魔來說可真是好生意,不是嗎?他都不用付出什麽。”
老巫師笑著看他:“就是這樣。嘿嘿。因為那是惡魔,他們天生狡猾邪惡。因為那是人類,他們天性自私喜歡自相殘殺。”
修沒再接話。這話題讓他不太舒服。
旁邊有人問:“要如何召喚高階惡魔,和他們定契約呢?”
蛇在修手上纏來纏去,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修沒理他。
“儀式很複雜,我就不詳細說了。”老巫師說,“反正傑克會為你們安排好一切。”旁邊伯納德微笑著點了點頭。
老巫師接著說:“啊,我真喜歡現在的商人,永遠這麽周到。”
“為客人服務是我的榮幸。”伯納德回答。
老巫師把話題轉回去:“如果你們想自己召喚惡魔的話,首先你們得知道惡魔的名字,不是代號,是他們的真名──嗯,你們還得知道怎麽念。你們看,沒人知道上帝的真名,同樣也沒人知道撒旦的真名。哦,大概只有他們互相才知道對方的真名,”老巫師聳聳肩,“所以這兩位大boss是不可能被召喚的,真遺憾。”
他又停下來喝了口酒,同時伸出根手指搖了搖:“不過要記得,不要随便叫一個惡魔的真名,那會叫來他們的力量。一個法力強大的巫師僅僅是念一個惡魔的名字就有可能把對方從地獄放出來,換了你們的話──”他皺皺眉,“總之還是不要嘗試比較好。”
蛇開始啃修的手指,修掐著他的脖子拉開他,注意力仍在老巫師身上。
“名字,然後是印記。每一個惡魔有專屬的印記。召喚惡魔時,除了必須的召喚陣和獻祭品以外,還要畫上所要召喚惡魔的專有的印記,然後呼喚他的名字。印記是不可少的,那可以驅使他們也可以封印他們,就像──嗯,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像調動軍隊所用的徽章一樣。”
“名字,和印記。”血腥女皇點點頭。
“對,名字和印記。如果你想驅使一個高階惡魔,你一定要知道這兩樣。”老巫師又發出渾濁的笑聲,“不過惡魔們很狡猾,也不喜歡被人束縛。他們通常會很小心藏起自己的真名和印記。如果你們想召喚惡魔,可千萬別弄錯了。”
修若有所思地瞟了布萊茲一眼,蛇立刻撒嬌似地貼過去蹭他的臉,被修不耐煩地扯開。
“然後就是定契約了。”老巫師歡快地說,提高了聲調,“契約有很多種,惡魔可能會答應一個條件,或是實現幾個願望,而交易品──衆所周知,是人類的靈魂。”
“都是付出人類靈魂,為什麽得到的會不一樣?”方片6沈不住氣問。
老巫師聳聳肩:“那得看你的靈魂值多少吧。可不是每個人的靈魂都那麽值錢。”
“有些一看就很不值一提。”一個叫薔薇10的客人嘲諷地插了句。方片6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當然你可以和惡魔讨價還價。”老巫師說,“而且那也取決於那惡魔有多想要你的靈魂,畢竟不同的契約對他們來說有不同風險。”
修問:“什麽意思?”
“啊,契約本身是個魔法嘛,魔法的目的是束縛靈魂。不過既然是魔法就有強有弱,比方一個條件就換一個靈魂的就屬於比較弱的魔法,不僅代表魔法效果不強,也比較容易被破壞──不過對大多人類靈魂都夠用了。”
“可以破壞掉?”修再次問,沒管那條在他耳邊吐信子的蛇。
“取決於契約的強弱。我聽說有時候高階惡魔會甘心讓人類當奴仆驅使一輩子呢,”老巫師又嘿嘿笑了笑,“不知道要多強大的靈魂才會讓他們那麽犧牲。那是最強大的契約了,會定這種契約那一定是對對方靈魂志在必得。”
“哈。”修随口應了聲,把在他脖子上不安分扭頭的蛇扯下來扔到地上。
巫師休息了下嗓子,再次開口:“談好條件,定下契約,就完成了。”
他說到這裏,周圍的人發出一陣輕微卻暧昧的笑聲。
“定契約這環節沒你說的這麽輕松吧。”血腥皇後搖著扇子說。
巫師又咧開嘴笑起來:“我不說是因為那太複雜了,不是三句兩句就說得清的。不過這和契約條件一樣,取決於交換物品和魔法強度……”
修有些疑惑地聽著。他記得自己和布萊茲定契約的過程很簡單,他當時甚至連個“我願意”都沒說。
蛇纏在他的腿上蹭他,努力想引起他的注意。修掐著蛇的脖子把他拎起來,一字一句地小聲威脅:“給我安靜點。”
蛇眨了眨眼睛。
那邊巫師在繼續:“……反正就算最簡單的那種,血也總是要流點的……”
修回想當時的場景,自己一身上下都是血,而且意識也不太清醒,布萊茲有沒有偷喝他的血他也不确定。
修瞟了手中的蛇一眼。蛇努力作出一副溫順無害的模樣,然後小心地靠過來,往他脖子上蹭。
那邊終於轉到下一個話題。
“……我聽說你這次進到了一個高階惡魔?”又是血腥女皇在發問。
伯納德面具後的目光讓人捉摸不定。“我不知你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他謙和地說,“不過我可以透露,這次交易的高潮,我們将召喚一個天使。”
修心頭一跳。再看周圍,氣氛全變了,連血腥女皇都瞪大了眼睛。
“是的,真幸運,我們準備了很久,終於在今年的盛會上湊齊了條件。”伯納德接著說,“一個天使,能實現你們最大的願望。”
“真、真的嗎?”方片6連聲音都激動得顫抖。
他們的反應讓修不免有些困惑。據他所知天使可不能幫人們實現任何黑暗龌龊的願望,看這些人現在如此激動,他們“最大的願望”到底是指什麽?
“嘿嘿嘿嘿──”老巫師笑了幾聲,“當然,這得靠我們大家。來,讓我看看你們靈魂适不适合。”
從離老巫師最近的方片6開始,人們一個個伸出手去。老巫師一一握住,感覺一會,又放開。
“你很好。”“你也很好。”
他一個個看過來,最後輪到修。
布萊茲安靜地盤在他脖子上。修看看周圍期待的目光,慢慢伸出手去。老巫師笑著握住他的手,那笑容慢慢僵在他的臉上。
“怎麽樣?”性急的方片6忍不住問。
“啊,沒事,他也很好。”老巫師調出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修,放開他的手。周圍的人頓時一片興奮。
“怎麽樣?”後來伯納德找機會小聲詢問巫師。
“我不知道。”老巫師壓低聲音回答,“他拒絕我的窺視,我什麽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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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 第二部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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