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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宴會結束已經很晚。修沒有直接回房,等到和伯納德等人分開,便直接走出了酒店大樓。

他決定趁著夜色的掩蓋在島上四處走走。這座島給他感覺太過古怪。自從他上島以來,他影子裏的鳥群一直很安靜。不是因為聽話或是在休息,那種感覺更像是猛獸繃緊了神經,屏住呼吸靜靜蟄伏起來。

那是遇到強敵時的反應。

這裏有什麽存在著。

賓客入住的酒店離海濱不遠,周圍有幾棟別的建築,都是些休閑娛樂的場所。往左走會經過那座小教堂,往右走上一陣則會看見那棟關押各種“商品”的囚室。

修走進樹林,往更深的島中心走去。

蝙蝠從修口袋裏好奇地探出頭來:“修?”

修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靠近樹林入口處有禁止游客進入的牌子,再往裏走則能看見巡邏的傭兵。雖然導游手冊上解釋說那是為了防止游客進入樹林而迷路,但修更願意相信那是為了保護裏面的什麽東西不被外人看見。

他避過傭兵小心往裏走。他在黑暗中的移動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

又走了一段距離,周圍越來越安靜。傭兵們只在入口處一代活動,這裏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修減慢速度,借著黯淡的月光四處打量。

“奇怪……”他輕聲喃喃。

“怎麽了?”蝙蝠趴在他口袋邊問。

“太安靜了。”修說,“這裏是沒被開發的原始樹林,可這裏連只動物都沒有……”

他停在那。前方不遠處出現一團漂亮的藍色熒光,像是童話裏渲染的夢幻的色彩。在這靜谧的林子裏,那光華美得觸目驚心。

修左右看了看,沒看見布萊茲。那條蛇一開始明明還乖乖地跟在他後面,大概是趁他沒注意就偷溜去哪玩了。

修忍不住嗤了聲。反正每次需要用到布萊茲的時候,那狡猾的惡魔總能預先知道并且提前溜走,而自己居然還不能扣他工資。該死的蛇!

修一邊在腦海中描繪著用銀刀把那條蛇釘在十字架上的場景,一邊朝那團光走過去。繞過幾棵樹,那團發光體終於整個呈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朵花。

沒有根莖,那朵花直接開在地面上,花瓣展開來,直徑足有三、四米。花蕊自花瓣中心優美地伸展出來,在尖端打著卷。花蕊的中心,是一個閉著眼睛微微顫動的女子。整朵花晶瑩剔透,散發著幽藍的熒光。那的确像是童話中的美麗的精靈一般。

“啊──”花蕊中心的女子夢呓般呻吟著,半睜開眼睛。她看向修,擡起纏著花蕊的手臂,無力的,緩慢的,更像是被花蕊拉扯起來的一般。

“來──”她發出充滿誘惑的聲音,“快來──好難受……來救我……”

“修!別過去!”

蝙蝠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立刻忍不住大叫,叫完才發現修站在那根本一步都沒動,臉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冷靜而且冷淡。

“呃──”蝙蝠又扭頭看看那邊夢幻般美麗的畫面和依然在扭動身軀呻吟的女子,再看看一臉莫名其妙看著自己的修,“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它用翅膀上的爪子指著那邊的畫面,“正常人都應該會受蠱惑才對!”

“正常人都應該知道越是鮮豔漂亮的越是危險吧?”修回答,“而且那女人不是被那花纏住了嗎?”

“惡魔王百合是寄生植物,它們會纏住受害者的靈魂……”蝙蝠正解釋,忽然又驚叫,“你怎麽知道?”

修似乎很奇怪它這麽問:“她看上去不是很痛苦嗎?”

那邊的花似乎已經等不下去,花蕊中的女人突地瞪大眼睛發出一聲尖叫,那些蜷曲的花蕊如鞭子一般疾射出來。修敏捷地往後避開前方掃來的一根花蕊,但身後另一根又掃過來。

一時間無數鞭子從各個方向擊來,修有些狼狽地四處躲避。

“你簡直有毛病!”蝙蝠扒緊修的口袋,口裏還在繼續抱怨,“雖然你說的也是事實……”

“那是人類的靈魂嗎?”修一邊躲閃一邊問。

“是的,不過只是靈魂,她已經死了。”蝙蝠回答,“王百合把人類的靈魂作為養料。”

“啊──啊──”女子仰起頭,發出痛苦的哭叫。那朵花的攻擊需要消耗更多養料,它正在迅速蠶食她的靈魂。

“該死。”修手中已經握住那把黑色的劍,影子裏的鳥群也跟著焦躁起來。可他不知該從哪裏攻擊。

一根花蕊纏住了修的腳。修一下摔倒在地,身體一下被拖過去。

“修!快!”蝙蝠飛到空中焦急地大叫。

花瓣邊緣伸出了一圈圈利齒。花蕊把修往花中心拖,靠近花瓣邊緣時,修忽然一躍而起,一劍劃開纏著他腳的花蕊,動作迅速地直接跳進花心。

花瓣一下合攏。

“修!”蝙蝠在空中尖叫。

花瓣的合攏只是一瞬間。緊接著,深藍色的汁液流出來,那花瓣再次張開,裂成幾塊掉到地上,還在不甘地抽動。

熒光滅了,修提著刀站在花朵碎片的中間,像尊黑色的死神。他擡手擦了擦臉,看上去很不爽。

蝙蝠大腦空白了幾秒,才飛下去落在修的肩膀上,帶著哭腔:“修,吓死我了。”

修拍拍它。他影子裏的鳥很興奮,可他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修掏出聖水,灑在花朵的碎片上。伴随著一陣呲──的聲音,花朵被聖水灑到的地方燃成灰燼。

修正給地上的碎片一一澆上聖水,突然覺得腳踝上一股寒氣。一扭頭,竟然看見那個女子一只手拉住了他。

那女子大腿以下都已經被消化掉,只能趴在地上,抓著修發出嘤嘤的聲音。修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怎麽還在?”他轉頭問蝙蝠。那朵束縛她的花已經不在了,得到解放的靈魂不是應該自己去自己該去的地方嗎?

“我、我也不知道。”蝙蝠同樣莫名奇怪,“她可能被束縛太久了……你給她念聖經試試?”

“我才不念那玩意!”

他們正說話,地上的女子發出聲音:“好難受……救我……救救我……”她哭著,聲音忽然高亢起來,“救我!”

修正覺得不對,那女子突然張開嘴,朝他的腳一口咬下來,鳥群反應更快地展開攻擊。修本能地一掙,手上拿著的瓶子跟著晃了晃,聖水濺出來落在那女子身上。

“啊!”女子慘叫著,在他們眼前化成了煙。

安靜了兩秒,蝙蝠說:“修,她、她是個惡靈。”

“嗯。”修擡起頭,“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在他走神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小心!”。

同時一個黑影從他身後襲來,但在中途又被另一個黑影撞開。修回過頭去,看見那個想偷襲他的是個全身腐爛的腐屍,衣著很眼熟;而咬住他的則是外表同樣惡心的嬰靈。

剛才叫他“小心”的人從樹林中走出來,是個穿著時尚的女子。那只嬰靈咬破腐屍的頭後,怪叫著飛回她身邊,被她裝進籠子裏。

她看向修:“這裏是那些怪物的防守範圍。在引來更多他們的同伴前,我們先離開怎麽樣?”

修看了看她,點頭表示贊同。

回到酒店大樓,修問:“你一直跟著我嗎?血腥女皇。”

“嗯?”女子回頭看他,露出笑容,“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我該感到榮幸嗎?”

修沒接她的話,繼續追問:“你為什麽跟著我?”

“啊,你很直接。”血腥女皇說,“這是個好習慣,我喜歡直截了當的男人。”她妩媚地笑了笑,見對方沒有接話的意思,又說下去,“伯納德對你似乎很重視,你那裏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我覺得,在這次交易前和你交個朋友是個不錯的選擇。”

“交朋友?”

血腥女皇微笑著說:“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感興趣的事。我看得出來,新來的你對這裏的一切還顯得很迷惑。”

修打量著她。他依稀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也許在什麽報紙雜志上見到過。

“剛才那具腐屍,”修說,“我曾經見過他。他就是你們今天說的引起騷動的那個人──只不過我看到他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

“啊,果然。”血腥女皇托著下巴,“他果然是這裏的客人。而且不光是他,那個女惡靈大概也是。”

修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血腥女皇卻問了問題:“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我──有需要的東西。我聽說只有在這裏才能找到。”修含糊著說。

血腥女皇聽了只是一笑:“哈,都是這樣。”她微笑著,目光冷下來,“伯納德那家夥,是個該死的騙子。”

她給抽出支煙,又把煙盒遞給修,修搖搖頭。

“好男人。”她笑著把煙盒收回去,自己點上煙吸了口,“你瞧,我有時也會在這買點外面找不到的花擺擺看什麽的,但那不是伯納德生意的核心內容。

“我媽媽是我父親的情婦。我從小就比我那一幫兄弟姐妹都能幹,很早以前就進入我父親的公司,呵,為他不知創下多少業績,但我肯定繼承不到多少家産。本來我早就接受了這種命運,可是伯納德那家夥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你想就這樣看著本應屬於你的東西被你那群愚蠢的兄弟們揮霍掉嗎?’”她安靜了一下,“我和他做了第一次交易。三個月後,我那個正值壯年的父親病逝,至於遺囑──你能猜到了。”

修不動聲色地頓首。

“那是第一次。過後我一直覺得很害怕,也決定既然拿到想要的,那就是最後一次。可是不到一年,公司業績開始下滑,都是些天災人禍,就像老天故意跟我過不去一樣。元老會開始質疑我,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在一個月內遇到三次車禍。這時候,我又一次遇到伯納德,就像閑聊一樣,他很自然地提起‘最近我有個很慷慨的新客人……啊天哪,那是你的侄子嗎?’”她偏頭朝修笑了笑,吐出一個煙圈,“於是我只好和他交易第二次,然後是第三次……伯納德,他就像個真正的魔鬼一樣,一旦掐住你,在榨幹你所有的價值之前,絕不會放手。”她眼神冰冷地說,“而你還得祈禱他不要放手。”

修問:“那惡靈和腐屍又是怎麽回事?”

血腥女皇攤開手,笑著說:“我們做這種事,和魔鬼肮髒的交易,你以為不用付出代價的嗎?”

“可是我聽說……”奧加維明明說過他們的代價可以轉移給別人。

“你聽說有轉移契約的魔法,對嗎?”血腥女皇冷笑著說,“把我們所有犯下的罪、所有肮髒交易的代價,都轉移給別人去承受。可是即使有這樣的魔法,你以為是不花錢就能得到的嗎?”

她狠狠吸了口煙:“一開始他總是用很低的代價誘惑你,可一旦你踏進來,要付出的就越來越多。他總是在你遇到燃眉之急時說,你只需要花這麽點,就能解決你的所有煩惱。可在解決當前的麻煩之後,想要贖回自己靈魂的代價卻高得離譜,而且還越來越高!伯納德那混蛋,他是故意抓著我們不肯放。”

修看著她:“我之前就覺得伯納德是個很好的商人。顯然他比我想的還要高明得多。”

“那當然!”血腥女皇滿臉嘲諷,“這次他說會召喚一個天使。你現在知道為什麽我們那麽激動了?一個天使,他一定能洗清我們靈魂上所有的罪。”

修不明白她這種信心從哪裏來:“你──相信?”

“除了相信,我還能怎樣呢?”血腥女皇反問。

沈默了會,修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血腥女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說過,因為他很重視你,你那裏一定有他迫切想要的東西。而我不想讓他那麽得意。”

修皺皺眉:“你不怕我不跟他交易,讓你們召喚不出天使?”

血腥女皇笑出了聲:“不,你還不了解。伯納德那個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一定能弄到。我在這裏待了很久了,人性的貪婪與弱點,我看得太多了。”她嘻嘻笑著說,“從你接受邀請登上這座島,一切就注定了。我只是希望你第一次不要賣得太便宜而已。”最後她說,“如果有任何問題,別忘了我和你是一邊的。”

等修回到房間,蝙蝠從他口袋裏探出頭,開始激動地嚷嚷:“修,這是怎麽回事?他們要召喚一個天使!”

“什麽怎麽回事?”修反問,把外套脫下來連帶蝙蝠一起扔到地上。

“一個天使!”小小的蝙蝠努力從衣服下爬出來,繼續說,“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從沒聽說過天使可以随便被召喚!”

修扭頭看它,有些疑惑地問:“不能嗎?”

“當然不能!你真的一點常識都沒有!”蝙蝠擡起翅膀做了個頭暈的姿勢,“你可以向天使禱告,請求他們的幫助,也許你的祈禱會感動他們讓他們真的嘩啦一下冒出來,但那和‘召喚’可不一樣。”

修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說──他們到底會不會出現是不可預料的?”

“噢,當然。他們可不像我們,只要被召喚就一定會爬上來幹活。我們誠實守信,準時又守規矩。”熟悉的聲音插進來。修扭過頭,看見蛇從吸頂燈上慢慢垂下來,不知他盤在那有多久了。

修立刻和蛇的下落點拉開距離:“你們幹活可是要收費的。”

“噢,也是。所以說一分錢一分貨,免費的就是靠不住。你看我這麽貴,我就很聽話。”蛇落到地上,眯著眼睛游過去蹭修的腳踝,被修甩開。

蝙蝠在一旁費解地問:“修,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修聳聳肩。既然蝙蝠──或者說那位聖者──說天使不能被召喚,那就肯定不能被召喚。何況當時那老巫師還裝模作樣地說衆人的靈魂都很适合。那裏沒有一個善類,不管怎麽想他們的靈魂也不該适合才對。

伯納德是個花言巧語的奸商。不過他既然放出這麽條消息,總該有點根據。也許他想召喚的并不是個天使;也有可能他并不是想要“召喚”天使……

“這個島被稱為天使墜落之島,”修思索著慢慢說,“伯納德可能不是要從天上‘召喚’天使……可能天使已經在這裏了,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他露出恍然的表情,“‘沈睡’,那首古詩上說,天使在沈睡。當然這個‘沈睡’可能是字面上的‘沈睡’,也可能是被封印什麽的。不管是什麽,伯納德想要喚醒他。”

蝙蝠愣愣地看著修:“是這樣嗎?”

“很有可能,不是嗎?”修看著窗外,“這個島一直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安靜了會,修說:“至少,我希望真的是個天使……”

“噢!”布萊茲忍不住打斷他,“為什麽?您花著我的賣身錢,就是為了見那種廉價的玩意?”

修沒理他,繼續喃喃:“如果真的是個天使,也許能幫我……”

“噢,別作夢了。”蛇再次打斷他,“您竟然完全不知道天使是種什麽東西。您天真得讓我都不忍心看了。”

修看向他。

蛇一圈圈盤起來,懶懶地把腦袋擱在最上面:“相信我,不管您腦子裏把他們刻畫成什麽樣,那都絕不是事實──因為他們和溫柔善良治愈扯不上半點關系。那群渾身沒半點血色的鳥人是我見過最冷酷無情的劊子手,沒有大腦的終極兵器,不懂快樂也不知道痛苦總之沒有任何情趣可言的單細胞原始生物──啊,甚至不能算是生物……當您聽到連一個高階惡魔都這麽說時,您就該明白他們有多麽惡劣。”

“啊──”修挑了挑眉,“對一個被炒掉的家夥,果然不能指望從他嘴裏聽到任何對原同事正面的評價。”

“我才不是被炒掉的!我是跳槽的!跳槽的!”蛇激動地搖尾巴抗議,“您瞧,夏娃只是因為懂得善惡真假,只是因為知道什麽是羞恥,就被逐出伊甸園,由此您就該明白留在那裏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你這是以偏蓋全……”蝙蝠在一旁小聲插嘴,被蛇扭頭瞪了一眼,立刻閉嘴縮進修的衣服裏。

蛇又看向修:“而且您期待什麽?您以為天使會幫助您嗎?天使那種不要錢的單細胞生物不會幫助任何人,他們只服從天上那位老boss的命令。至於那位老boss,您以為他會救人類嗎?您瞧,他讓亞當夏娃住在伊甸園裏卻又要在裏面養條蛇,就該知道他有多惡劣了。他喜歡試探人類,他在人類堕落時從不插手,他從不拯救任何堕落的靈魂,他只會在這世界足夠肮髒時嘩的來個大掃除。”蛇偏頭想了想,“噢,老實說我還挺欣賞這種幹脆利落的個性的。”

最後他把頭轉回來:“總之別去管那什麽不要錢的玩意了,您有我就夠了。”蛇說著伸尾巴去撩修的褲腳。

“哈,有你就夠了?”修居高臨下看蛇,“我突然想起來,今天的聚會上,你好像很不想讓我聽到某些事?”

蛇偏著腦袋呈無辜的失憶狀,尾巴繼續順著修的小腿往上攀。修甩開他,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了告訴我?”修喝了口水問,“比方,印記,或者名字什麽的?”

根據那老巫師的說法,人類必須事先知道高階惡魔的印記和名字,才能召喚他們,然後才能訂立契約。當然這不适合修,因為布萊茲根本不是他召喚出來的。

“布萊茲,你的印記是什麽?……不要以為在地上打滾就能蒙混過去!”

蛇停止翻滾,咬著自己的尾巴圍成一個圈狀,又僵直地擺成一根條狀。

蝙蝠再次從衣服下爬出來,恍然大悟似的叫到:“啊,原來修你還不知道啊?”

“嗯──”修看著蝙蝠那顆小小的、小得讓人絕望的腦袋,“而你從一開始就應該提醒我。”

想起他上次把聖者喚出來,還沒說多久法陣就被布萊茲破壞掉了。那混蛋一定是怕他們說太多會扯出什麽對他不利的話題來。

修冷眼看地上的蛇。蛇剛把自己擺成奧迪的标志,這會正在挑戰奧利匹克五環。

蝙蝠顯然不知道修在想什麽,委屈地縮了縮:“可你又沒問。”

這倒提醒了修。雖然蝙蝠現在記得的事不多,但那些知識始終在他的腦子裏。就算它自己主動想不起來,只要問對了問題還是能問出正确的答案。

“嗯。”修想了想,“知道惡魔的印記有什麽用?”

蛇眼冷冷地盯著蝙蝠,蝙蝠小心翼翼避開他的視線挪到修身邊。

“那可以召喚他們……”

“噢,我什麽時候離開過您!”蛇大叫著打岔。

“……也可以封印他們。”蝙蝠把話說完。

修看向布萊茲。

“噢!地獄啊!您不是真的在想這麽恐怖的事吧!”蛇擡起尾巴遮住眼睛,表達了“真難以置信”“我心都碎了”“我都想死了”等等複雜的意思。

“那名字呢?”修又問。

“名字能确保惡魔實現契約。”蝙蝠飛上修的肩膀解釋,“因為你不能指望惡魔主動去幹活,在他們拒絕服從命令時,只要念出他們的名字和契約上的命令,他們就必須服從。”

修斜眼看蛇,蛇在裝死。

“惡魔簽在契約上的名字可以是假名嗎?”那個以布萊茲開頭的一長串名字不管怎麽看也不像是真名。

“可以,只要能證明那個假名是屬於他的。”蝙蝠說,“他們必須簽一個有魔法效應的名字,否則他們拿不到報酬。”

“那麽那個假名也可以使喚他們?”

“可以啊。”

“也就是說我叫布萊茲他也必須聽話?”修再次問,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蝙蝠思索著眨了眨眼睛:“布萊茲是他簽在契約上的全名?”

“……不是。”

“那你得念全名才行。”

“……”

“而且如果中途被打斷就沒用了,你得從頭再念一次。”蝙蝠補充。

……這才是那狡猾的惡魔在定契約時,花了足有一小時去念那長串名字的原因嗎?修再次斜眼看地上的蛇。

蛇在裝死之餘抽空搖了搖尾巴。

“布萊茲,”修開口說,聲音溫柔得讓蛇往後彈了彈,“你的名字是什麽?”

“噢,您是在問我的名字嗎?”蛇豎起上半身,又垂下頭,用羞澀的聲音說,“在那個注定屬於我們的夜晚來到時,您一定會知道的。”他全身細細的鱗片抖動著,調出了一身紅暈般的粉紅色,腦門上還現出一個心形圖案。

水嘩嘩落下,蛇尖叫著彈開:“您幹什麽?”

修看看手裏裝著聖水的瓶子:“只是不由自主。”他偏頭看蛇,“你的名字呢?”

蛇縮在桌腳後,防範地盯著修手中的聖水。“我不明白,您到底要我的名字幹什麽?您如果需要什麽的話,只要說出來我一定會滿足您的,不管是金錢、權利還是美人……”他停在那,“噢,抱歉,最後一句重來一次。”然後他恢複之前的語調重來了一次,“您如果需要什麽的話,只要說出來我一定會滿足您的,不管是金錢、權利還是我。”

“我才不需要!”修反射性地說。

“所以您根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嘛!”蛇無恥地總結,得意地搖了搖尾巴。

修保持沈默。

蛇得寸進尺:“我不是一直表現很好嗎?我這麽乖,一直陪著您,讓您打罵,給您講故事,為您做家務,幫您治傷,給您做打火機,還讓您拿著我的賣身錢揮霍……”蛇說到後面都把自己說傷感了,“噢,我知道您沒表面上這麽對我不滿。您就是嘴硬而已。”

蛇說著,游到衣櫃前,熟練地用尾巴拉開櫃門,叼著一件衣服從裏面使勁拽出來。“您看!您還說不在乎我不是為了我來的,您連我的衣服都帶來了!……噢,您做什麽?等一下這姿勢讓我有點不舒服……喂喂!啊──”

修拎著蛇的尾巴把他倒提起來,徑直走到陽臺上松開手。然後轉身關上陽臺的門,把蛇越來越遠的尖叫關在外面。

“吵死了。”他說。

蝙蝠縮在果盤裏看著,好一會之後,才對著空氣喃喃了句:“你不該這樣……砸到人怎麽辦……”然後它低下頭,繼續快樂地啃草莓。

房間正中是一個魔法陣。魔法陣上的石臺上,躺著一個人體──至少看上去是個人體。

“布萊茲……”伯納德看著石臺上沈睡的人體。不像對著客人時,他這時看上去臉上沒有半分微笑,表情嚴肅,甚至有一絲疲倦。

“你這時候到這裏來,究竟想做什麽?”

那問題抛到空氣裏,自然沒有回答。

伯納德沈默地站了會,安靜地退出去鎖上門。

他離開之後,房間裏便只剩下布萊茲沈睡的軀體。不知過了多久,燈光難以照到牆角暗處,那團黑暗忽然擴散開。

剛開始只是影子,擴散至半個半個房間的範圍後,一個人影從中間走了出來。黑暗如同他散開的衣擺,随著他走出來而跟在他的身後,慢慢收緊。

是那個和修一樣同為暗系的長發惡魔。

他一步步向房間中的石臺走去。

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噢!梅耶,請問你在這裏做什麽?我該把這視為同僚關心的探望嗎?”

梅耶停住腳步。他沒有回頭。他的身後已是一片火海,一條碩大的火蛇盤踞在那裏。

黑發惡魔微微垂著頭,呈現他一貫謙遜又輕蔑的姿态。“布萊茲,你玩起來,總是這麽瘋狂。”他站在那說,“你該知道把自己的容器單獨丢在這有多危險。一旦這身軀被毀滅,即使是你也得花上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候去重塑一個。”

“噢,你聽上去還真像是來關心我,而不是趁機來吃掉我身軀似的。”

“你已經把自己玩死過一次,應該懂得收斂了。”

“噢,看在撒旦的份上,你能停止了嗎?你這假惺惺口吻讓我惡心得快吐了。”

梅耶臉上露出笑容:“布萊茲,你這時候到這島上來做什麽?”

“那不關你的事。”火蛇傲慢的說,“你能教教你的徒弟一點基本的禮儀嗎?別讓他把髒手伸到我的東西上來。”

“我徒弟?”梅耶微微擡起頭,“啊,你指伯納德?原來你不記得他了啊。”

“記得什麽?我這麽善良又熱心的人,哪能記得自己做過的每一件好事?”火蛇懶洋洋地說,“梅耶,你想在這裏做什麽我都沒興趣,但不準碰我的人。你該記住我的規矩。”

“那你也該記得我的規矩,這裏是我的領地。”梅耶聲音冷下來。

火蛇嘶嘶笑起來:“我對去記你的規矩才沒興趣呢。”

梅耶冷冷沈默了一陣。他面前就是那具毫無防備的軀體,火蛇在他身後。他很想知道在這個距離如果自己出手,布萊茲有多少把握能阻止他。

越想,就覺得自己的勝率越高。

越想,就越忍不住想要嘗試。

好一會,梅耶才再次開口,态度已經恢複之前的冷靜:“我剛剛才說過你不該玩得這麽瘋狂。”他甚至輕輕嘆了口氣,“話說回來,我那位小小的同族怎麽樣了?他的靈魂那麽特殊,可是很多人搶著想要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是我的人,我愛上他了。別妨礙別人談戀愛,妨礙別人談戀愛會死無全屍的。”

“別裝傻了,布萊茲。他的能力你不是已經見過冰山一角了。需要我提醒你嗎?在赫爾曼森醫院那一次。不知多少人嫉妒你搶在他們之前了。不過我很好奇,既然你已經和他簽了契約,為什麽還不盡快拿他的靈魂呢?你們的契約完成了嗎?你已經得到所有條件了嗎?”梅耶往身後瞟了眼,“看樣子,還沒有呢。你說,我要不要看在同族的份上,去幫他一下呢?”

“梅耶──”火蛇緩緩挪動身軀,“別惹我。”

“你也一樣,別妨礙我。”梅耶冷冷地回敬。

天花板上的燈晃了晃。房間裏忽然一片漆黑,再次恢複明亮時,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石臺上毫無生氣的身軀。

修睡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床邊探出一顆蛇腦袋,兩只眼睛亮亮地望著他。

他沈默地翻了個身,背對著蛇繼續睡了。

蛇在床邊偏頭想了想,決定覺得這代表“默認”。於是低頭順著被子邊緣鑽了進去。

半夜,蛇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只見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床頭的鐵架上站滿了烏鴉。蛇又朝床尾望去,同樣一片黑壓壓的。

黑色的鳥類沈默卻充滿威嚴地居高臨下瞪著他。

蛇想了想,安靜地縮回被子裏。

tbc...

深淵 第二部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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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