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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傾盆暴雨下個不停。眼睛所能看見的,只是一片昏暗與混亂。
大地又開始轟隆隆震動起來。戴納把手貼在土地上,小聲安撫:“安靜,安靜。”
“戴納,”伯納德問,“你的願望是什麽?”
“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
酒店裏到處燈光黯淡,牆上四處有亂抹的血痕。修小心翼翼順著無人的走廊往前走。
“Ace!Ace!”血腥女皇從後面追過來,小聲叫他。
修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停下來。旁邊是一扇被破破爛爛半開的門,門那邊地板上露出一只手,僵直地攤在一灘鮮血中。
血腥女皇追上他。“Ace,你現在最好躲起來。”她一邊警惕周圍一邊壓低聲音警告,“你應付不了這種情況。”
修扭頭看她。“我要去找伯納德。”
“你找伯納德有什麽用?你以為他會阻止這一切嗎?”
修沒回答,轉身再次往前走去。
“Ace!Ace!”
“我叫修。”修頭也沒回地丢下一句。
血腥女皇站在那。前面那個新人的行為真是幼稚得可笑。她想,盯著修的眼神冷冷的。
“好吧,A──修,”她再次追上去,“至少換一個面具。”
修再次回過頭。血腥女皇手上拿著一個面具,她臉上戴著的面具也不是那天小宴會上看到的那一張。
修看看面具,又看看她:“七級?”他已經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就因為人人都想要高等級的面具,所以高等級的反而會反過來搶低等級的面具戴著做掩飾。
“只是為了自保。”血腥女皇說。
那不知道是從哪個死人臉上剝下來的。修沒有接,扭頭繼續往前走。
血腥女皇被晾在那,伸出去的手上還拿著那個面具。
──那個幼稚的……幼稚的……
她看著修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冷笑了聲。
“好吧,好孩子,真讓人感動。”她把面具收起來,嘲諷地說著跟上去,“那麽你要怎麽穿過這群混亂的人群呢?”
畢竟還是個新人。她想。可是不知道他還能再堅持多久。對這裏的狀況,她沒有多加說明他很快就能明白過來;剛才她一拿出面具,他也立刻就知道是用來做什麽──他的反應簡直太快了點。
一個純淨的靈魂──如果真的有的話──是不可能理解這裏所發生的一切的。能真正理解黑暗的只有黑暗本身。這個新人有著和他們一樣黑暗的一面,只不過他現在還被外界的道德感束縛著。
她等著看他還能堅持多久。她相信那不會很長。
“所以,這就是你的戰術?”血腥女皇嘲諷地問,“躲起來?真是好孩子。”
“不,只是沒必要和他們厮殺。”修回答。
他們現在正縮著靠在牆角的陰影裏。伯納德的住所不在這裏,要去找伯納德意味著他們必須走出這棟大樓。他們一路躲躲藏藏終於來到大廳,大門就在大廳的另一邊,但毫無掩蓋物的大廳裏正有不少怪物在走動。昏暗不明的光線下,可以看見它們猙獰的輪廓和鋒利的牙齒。
修記得小冊子上寫著一級交易的場所就在伯納德所住的別墅。不難想象從這裏到通往伯納德住所的地方肯定已經有不少人埋伏,專門等著一級會員通過。
“真大陣勢。”血腥女皇小聲冷笑。她的“寵物”是一只形态醜惡的嬰靈,是種嬰兒大小、有鋒利牙齒和極高速度的小怪物。
血腥女皇擡起手,正打算把那只嬰靈招出來,一直沈默觀察的修忽然壓住她的手腕。
“這種情況你還打算……”
她話沒說完,修擡手做了個“噓”的姿勢。
“靜,不要碰,跟著我走。”他用簡短的詞說,又指了指地面,“站在我的影子上。”
黯淡的光線下,可以看見他的表情無比平靜,血腥女皇卻莫名被他氣勢震住。剛回神,修已經走了出去。
他就那麽兩手空空地往那群怪物堆裏走了過去。
血腥女皇站在那恨恨地咬了咬牙,終於加快腳步跟上。
第一次見到修時,血腥女皇就覺得他是個很安靜的人,安靜得像空氣一樣,但她沒想到他能安靜到這個程度。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他從那群怪物中走過去,像無聲無息的影子滑過。那些怪物離他距離不到一米,居然完全沒有發現他。
修走得很小心,調整路線和身體的姿勢,避免碰觸到那些怪物。血腥女皇學著他的樣子側身從一株嚓嚓磨牙的食人花旁繞過,同時在心裏恨恨地咒罵。她不知道修怎麽能那麽冷靜,她緊張得心跳都快停了。
她不知道,修現在比她焦躁得多。
停不下來的大雨,昏暗的光線,危機四伏的境況,這一段時間以來在這島上的所見所聞,還有自從上島以來一直感受到的可怕力量和強烈敵意──他影子裏的鳥群狂躁得簡直要瘋了。
冷靜──
他對自己說。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控制自己。
冷靜下來。
大門就在眼前。
忽然一個狼人皺了皺鼻子,用力嗅了嗅,鋒利的爪子毫無預兆地朝修頭上襲來。修更加敏捷地一仰頭避過。
那狼人原本沒有看到修,只是覺得不對四處揮了揮。修雖然冷靜地避過,但那一瞬間一直緊跟他的血腥女皇本能地往後退,一低頭,她的腳已經在修的影子外。
所有怪獸猛地朝她扭過頭來。
就像锺聲忽然敲響,所有魔法突然失效。修一把抓住她:“快跑!”
伴随著怪獸的嘶吼,他們頭也不回地沖進暴雨裏。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血腥女皇一邊跟著修逃跑一邊大聲叫。
“不要管他們!”
“你說得對,不用管那些怪物!只要把它們的控制者殺掉就行了!”血腥女皇繼續大叫。
“噢,我同意。”蛇從修的領口探出頭來,“有什麽關系,您這是自衛。如果您不想動手我不介意代勞,一場大火大火,燃燒整個島的大火。”他越說越興奮。
“不行!”
修忽然停下來。
怪物們的嘶吼還在身後,已經被甩開一段距離。
他看著地上。雨水落下來,整個土地被淹沒在雨水裏。那水,是血紅的。
“怎麽回事?!”蝙蝠驚恐地尖叫。
“是地下。”修一邊觀察一邊說,那鮮紅的顏色是從地下滲出來的。修用腳撥了撥,泥土翻開,露出一只灰白的人手。
屍體?
修順著往前看去。持續幾天的大雨沖開了不少泥土,一路看過去,到處露出人類軀體的輪廓。
往前看,五十米,一百米,兩百米……
大雨和樹林阻隔了他的視線,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埋了多少屍體。
“天哪!”蝙蝠哆嗦著,“天哪!”
“噢,”蛇擡起腦袋蹭了蹭修的臉,“這可真是傑作。”
修猛地回頭,看著血腥女皇:“這是怎麽回事?”
“別瞪我,我也是第一次看見。”血腥女皇冷冷地說,可見這副場景也給她帶來不小沖擊,“該死,看來那傳聞是真的。”
“什麽傳聞?”
血腥女皇習慣性抽出煙,才想起大雨中不可能點燃,氣憤地唾罵了句,才把頭回過來。
“伯納德的傳聞!”她沒好氣地說,“聽說他經營這座島有好幾百年了。該死的混蛋!”
修皺了皺眉:“可他是人類。”雖然他現在感覺不太準,但他和伯納德握過幾次手,那麽近的距離他不可能會弄錯。
“他的确是個該死的人類!”血腥女皇恨恨地說,“可他和惡魔訂了契約!他引人犯罪,把那些罪人的身體和靈魂獻給惡魔,以此來保持青春不死,躲避支付!你明白嗎?這些──”她用腳跺了跺地面,“就是我們今後的樣子!他用我們來獻祭!”
修沈默地看了看她,轉身打算繼續趕路。
大地猛地一陣轟鳴。這次地震持續了好幾分锺。
“那是什麽?”蝙蝠驚恐地大叫。
“只是地震,別那麽大驚小怪的。”蛇冷眼地瞪著它。
“不對,是有東西在動!”蝙蝠大聲叫,“你感覺不到嗎?是這地面下有東西在動!”它驚慌得快哭了“這裏不對,修,這裏很不對。我覺得有什麽很可怕的事要發生了!”
“是很可怕的事要發生了!”突然一個大笑的聲音插進來,同時而來的還有一陣烈風。
修一翻身躲過。
剛才襲擊他的是一個無頭騎士。
“我運氣真好!”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在遠處大叫,看起來無疑就是那無頭騎士的主人,“一級的Ace!沒想到你真會到這裏來!”
無頭騎士胯下的黑色魔馬噴著黑色的火焰,踏著火焰的四蹄刨了刨地面。越來越多的屍體被翻出來。
那匹馬飛快地沖過來,無頭騎士長矛一揮,修再次翻滾著躲過。
那被刨出來的屍體翻在一邊,僵硬的手指卷曲著。
那手指忽然瘋狂地抽動起來。
無頭騎士不斷攻擊。修敏捷地閃躲,蛇啊啊啊尖叫著努力纏在他身上。
越來越多的屍體被挖出來。那邊那個客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種情況,他全身心都放在那個Ace的面具上,在一旁不停興奮地大叫:“快!快!”
一只蒼白的手猛地從地下伸出來抓住他,然後是更多的。他還沒回過神,就被整個拖進地底。
無頭騎士還在瘋狂攻擊。修躲避時,突然一只手從後面抓住他的腳踝,他還來不及掙脫,無頭騎士的長矛已經猛地砸下──正對著修,以及還纏在他脖子上的蛇。
“噢不!”
“住手布萊茲!”
黑色的火光轟地燃起一路。
“混蛋!你想殺死我嗎?!”修扯開蛇一把扔到地上。
“噢噢,您在說什麽?我的火焰怎麽會傷害您?”
修這才回過神。他擡起雙手,那上面已經纏滿了黑色的契約。
“噢──”蛇看著他,“我覺得,您有必要向我解釋一下您這副驚訝的表情呢。”
“契約還在我身上?”
“您說──什麽?”
兩分锺後。
“契約不可能被轉移?”
“當然!噢您幹嗎露出這種表情,您就這麽想斬斷我們之間的聯系嗎?”蛇伸尾巴過去蹭修的腿。
“那那個魔法……”
“大概是某個惡魔的把戲吧。”蛇嘶嘶地笑,“讓人類以為有逃避支付的方法,所以會更容易答應和我們定契約──我猜那些‘被轉移契約’的好運的家夥,可以順便多吃幾個靈魂呢──”他說到這裏,忽然猛地停了一下,“噢!想出這法子的那家夥真是個天才!太藝術了!”他嘶嘶地贊嘆,似乎在為不是自己先想到而不高興。
“你說什麽?”血腥女皇的聲音忽然響起。剛才她遠遠躲開,見火光過去才趕過來,剛好聽到修和布萊茲的對話。
“契約不可能被轉移?”她瞪著眼睛重複,質疑、惶恐、憤怒等等情緒湧上來。
“噢,是的,”蛇搖著尾巴看她,“我能看見你背後的黑影呢?它們等著收你的靈魂都快等得不耐煩了。”
“閉嘴!”血腥女皇一陣驚慌,“伯納德!混蛋伯納德!……天使……天使!”
她驚叫著,向前走去。
修在她背後沈默地看著她。
“快走啊!”她扭頭朝修喊,“我們去要伯納德召喚天使!”
這個瘋狂的島。
修起腳跟上去。蛇游過來,想像之前一樣攀上修的腿,修一腳踩住他的尾巴。
“噢……”蛇擡起頭疑惑地看了看修,忽然大叫,“噢天哪,我不該告訴您……”
“晚了。”修斜眼看看他,然後繼續朝前走去。“跟上。”他用命令的語氣說。
蝙蝠停在修的肩膀上看著憤憤甩尾巴的蛇。蝙蝠很高興自己的地盤又回來了。
因為剛才那一片火焰,接下來的路途很順利。
伯納德正在等他們。
“噢,Ace,血腥女皇,見到你們平安來到我真高興。”
“你這個混蛋騙子。”血腥女皇一開口就忍不住咒罵。
伯納德只是溫文有禮地笑笑:“很多人都這麽說。”
“就算現在到的不是我們,只要是戴著這兩個面具的,你都會這麽歡迎吧?”修在一旁問。
“哦,不,”伯納德看向他,“我很高興,到的是你,修。”
“伯納德,我來這裏是想──”
“修!”血腥女皇忍不住驚叫。她害怕修在這時候提出別的要求,比如要求關閉交易會。伯納德不僅不會關閉交易會,有可能還會取消修的資格。她擔心的當然不是修被取消資格,她擔心是伯納德不會召喚天使。
修沒理會繼續說下去:“開放第一級交易,現在。”
血腥女皇愣了愣。
“哈,”伯納德偏偏頭,“這就是你的請求嗎?”
“是的。”
伯納德往後退了一步,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他說。然後他擡手做出“請”的姿勢,“那麽請讓我帶兩位去第一級交易的地點。不用驚訝,其實你們兩位是最後到的。”
第一級交易的場所就在伯納德別墅的後花園。
他們一路走過去時,伯納德說:“你剛才開口時,我還以為你會提出別的什麽要求呢?比如要求我派傭兵鎮壓什麽的。因為那場面,似乎讓你很憤怒。”
修沈默地跟在他身後。
伯納德用餘光瞟了眼,又繼續:“是我想太多了。那種人,自作自受,你的确沒必要管他們。”
他很憤怒。伯納德想,可他并沒有摘下面具,因為那樣會讓他失去交易資格。
僞善,都是一樣的人。伯納德嘴角浮現笑意。
伯納德忽然又開口:“我很小的時候,家父家母就過世了。”
修擡眼看他,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開始扯這個。
伯納德一邊走一邊繼續,“我的姑父姑母過來照顧我,就在這裏。一起來的還有其他很多親戚。剛開始父母過世我很傷心,可是有那麽多人關心我照顧我,我又覺得生活很美好。在大家處心積慮想著什麽弄死我好瓜分我的財産時,我卻在感謝上蒼的眷顧──呵,多麽幼稚,不是嗎?”
他又扭頭看了看修,修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你一點都不吃驚。不奇怪,這種事太常見了。”他回過頭去,繼續說,“那時,只有我的一個表哥叫我逃跑。裝出關心我的樣子,如果我逃跑了,財産不是都變成他家的了嗎?──所以我殺了他。他是我殺的,第一個。”
空氣裏沈默了一會。
“我把他的死嫁禍給在這裏争財産的另一家親戚。沒有人想到是我,怎麽可能想到我呢?那時,我就發現我有這種天賦,很輕松就讓他們自相殘殺,等他們殺完,我再幹掉最後剩下那個。他們,是這座島的第一批祭品。”
血腥女皇冷冷地盯著伯納德。太不對勁了,她惶恐得發抖,又不敢質疑,她害怕失去最後的希望。
修平靜地開口:“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不記得了,”伯納德頭也不回地說,“好幾百年了吧。我連他們的名字樣子都不記得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進後花園。那裏有一個封閉的寬敞的房間,點著蠟燭,地板上畫著神秘的法陣。修和血腥女皇走進去,才發現其他幾個一級會員都已到了。有些還是上次見到的人,有些明顯不是。
“歡迎來到這裏,各位!”伯納德走進房間正中,微笑著宣布,“你們都是勝利者!”
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梅耶微笑著,緩緩收起雙翅。下了幾天幾夜的傾盆大雨迅速變小停止,烏雲很快散開。
“現在,一級交易開始!”伯納德擡起雙手大聲說,“我帶給你們,只有勝利者才能享受到的陽光!”
屋頂震動著,朝兩邊劃開。人們驚訝站起來向上望去,好像在夢裏才見過的溫暖的陽光傾瀉下來,照亮了整個房間。
“一級交易開始!一級交易開始!”
遠處酒店裏燈光恢複,兔子侍者們奔走大叫。
活著的人們呆呆地走出大樓,站在許久不見的陽光下,就像從一場長長的噩夢中醒來一樣。
“啊啊──”有人發瘋似地叫起來。傭兵們端起武器開始維護秩序,伯納德吩咐過他們,一級交易絕對不能被打擾。
大群烏鴉站在樹枝上靜默地看著。
“停止了。”修忽然小聲說。
“什麽?”蝙蝠好奇地問。
修沒回答。這裏現在的場景,和剛剛經歷的噩夢般的景象好像完全處於兩個世界。
頭頂上是燦爛的陽光和晴朗的天空。他們所處的房間白淨整潔,地上的魔法陣流動著金色的光芒,魔法陣上方立著幾根雕花的柱子。整個場面竟然充滿莊嚴肅穆的感覺。
贏得了“殺人比賽”的人們按著伯納德的指示各站在一根柱子旁,歡喜地等待神恩降臨洗清罪孽。
回想這段時間在這個島的所見,眼前的場景簡直像出荒謬的黑色幽默劇。
修也站在指定的石柱旁。石柱到人的胸部,上面是一個小小的石臺,刻畫著複雜的術式花紋。
“現在,”伯納德說,“請各位把你們的手放在石臺上。”
驚叫聲頓時響起。那幾個人剛把手放在石臺上,一雙石铐忽然彈出來扣住他們。
“伯納德!”
“請安靜。”
伯納德朝他們優雅地行了個禮,向修走過來。
“這是什麽意思?”修冷冷地問。剛才他并沒有把手放在石臺上,其他人被拷住時,他已經迅速離開石臺。
“我說過,你是關鍵。”伯納德保持他一貫的微笑,“你剛才為什麽沒有照做?”他說著把自己的手放在石臺上,“看,你這個是沒有陷阱的。”
修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你覺得,這個島怎麽樣?”伯納德忽然問,“你不喜歡這裏,太多罪惡了,對嗎?我也不喜歡。我們來讓這一切終結掉吧。”
“伯納德!你到底什麽意思?!”血腥女皇大叫。
伯納德只是看著修:“你覺得這些罪人,配得到寬恕嗎?”他伸手指了指,”召喚天使的最後一步,獻上那些罪惡的靈魂,讓天使歡快。殺了他們。”
修不動聲色。
“我也是罪人。這裏只有你不是罪人,你經受住了考驗。去吧,一個純潔的靈魂殺死那些罪惡的靈魂,就像所有故事應該有的結局一樣。這樣,天使就能降臨,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能洗去我的罪,這個島的一切,也能就此終結。”
修依然沒有動。
那邊幾個被扣住的人不斷咒罵。
“啊,”伯納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不需要你走過去一個個殺死他們。你只要過來,把手放在這裏就可以了,焚燒罪惡的火焰自然會吞噬那些罪惡的靈魂。快來吧,你還在等什麽?”
蝙蝠有些不安地靠著修。
“伯納德,我現在要開始和你交易。”修終於說,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我的榮幸。”伯納德點頭致意。
“修──”血腥女皇哀求地大叫。
修沒有看她。他低頭,從自己錢包裏拿出一張支票。
伯納德連忙說:“啊,這項交易我并不需要你再額外支付……”
“伯納德,”修打斷他,“作為一級會員,我可以參與所有七個等級的交易。現在我向你購買屬於三級交易的交易品──‘娃娃’。我算了下,我剩下的錢,已經夠買下所有的還有剩餘。”
伯納德的笑容僵在臉上。“娃娃”指的是那些人類。這幾天因為客人們都在趕著厮殺,還沒有人購買他們。
修還在說:“你的轉變費很貴,幸好我并不需要他們任何一個轉變,人類本身的價錢倒是很便宜。”他臉上露出笑容,“這島上最便宜的商品,是這島上最幹淨的靈魂。真是劃算的交易,不是嗎?”
那幾個瘋狂掙紮的會員安靜下來,緊張又迷惑地看著這一幕。
“你不接嗎?”修示意了下手上的支票,“你不接我們怎麽進行下一項交易?”
伯納德伸手把那張支票接過去:“那麽下一項交易……”
“嗯,讓我想一下我還想買什麽?”
蛇在修腳邊沙沙地搖尾巴,被修一腳踩住。
“啊,我想起來了,”修露出禮節性的微笑,“我不想再買什麽了,就這樣。請把我的商品準備好,我先回去了。”
他說完真的轉身準備走。伯納德終於忍不住大叫:“修!你在耍我嗎?”
修扭過頭:“嗯,好像是。”他的笑容禮貌又惡劣。
“你不能走!”伯納德再次大叫,“為什麽?你不想召喚天使嗎?你想,我能看出來!只是殺死這幾個罪惡的靈魂而已,別說你下不了手!”
修看著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目光清澈而清醒。
伯納德迅速冷靜下來,換了個語氣:“你知道我為了今天的儀式準備了多久嗎?如果你就這麽走了,你讓所有人的死都白費了!”
“那關我什麽事。”修随意說。
“修!”血腥女皇叫他的名字,“不,別走,救我!伯納德,別忘了我給過你多少好處!你這裏還有那麽多罪人,随便找一個就能換下我!修,別這麽丢下我,召喚天使吧,那至少還可以救一些人不是嗎?”
修看了看她,沒說什麽。
他又看向伯納德。“伯納德,”他說著靠近了兩步,“從我到這裏,你一直在試探我。你想讓我憤怒,讓我自大,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知道怎樣引誘人們犯罪,如果我因為憤怒、因為自大、或是其他什麽自私的理由而失去理智──”在對方耳邊說,“我就是下一個被獻祭的靈魂。”
伯納德猛地扭頭看向修。
修退回去,看著他,“你太小看我了。”
伯納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修轉身,這次頭也不回地離開。“啊,你有空的時候記得給我寫收據。再見。”
梅耶遠遠仰起頭。
戴納睜開雙眼,目光淩厲。
修走出伯納德的居所。蝙蝠趴在他肩上,想說點什麽,又不知到底該說什麽。最後它說:“修,我們現在去哪?”
修沒說話,他停在那觀察道路。之前過來時還在下暴雨,光線昏暗看不清楚,現在他忽然發現,地上的血水并不是随意湧出來到處亂流。那鮮紅的顏色彙成一股,朝某個特定的方向流去。
伯納德在準備喚醒天使的儀式,這血水應該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修想了想,決定順著血水的方向去看看。
蛇絮絮叨叨地跟著他:“您在找什麽?找我的身體嗎?”
“我才不關心你的身體。”修說。
“什麽?噢地獄的!您不會是在找那個天使吧?因為不打算靠伯納德就打算自己去找嗎?我那天跟您說了那麽多都白說了!天使那玩意有什麽好?他們冷酷殘忍白癡又智障!還掉毛!”
“閉嘴!”
從樹林穿過去,眼前出現的,竟然是一座古老的神殿。神殿周圍畫著一個巨大的法陣,那條血水流進神殿周圍畫著的法陣裏。同時還有其他四處不同方向的血水流過來。
“這裏……”蝙蝠瞪大眼睛喃喃,“修,這裏……”它喃喃了一陣,也沒說出什麽來。
修看看它,走進去。
神殿裏燃著蠟燭,似乎還常有人過來的樣子。空氣裏混雜著腥臭的味道。
他剛進去,眼睛還沒有完全适應室內的昏暗。忽然有人朝他襲來,修正要躲,腳卻被後面跟過來的蛇絆了一下,在他倒下的瞬間,身上只覺得一陣刺痛。
──布萊茲!
這是他昏迷前最後的意識。
“啊啊!修!”
蝙蝠驚慌地飛起來。它看見修倒下去,襲擊他的是那天宴會上看見的那個老巫師。
而蛇則迅速溜到牆角躲了起來。
巫師等了一會,确定抹在刀上的迷藥發生作用了。才把修拖到一處石臺上。
“奇怪的靈魂,奇怪的……”他念叨著。那天他想窺視修的靈魂,卻被拒絕了,那讓他越發好奇起來,可偏偏伯納德不準他再靠近修。
今天他莫名來到這裏,就像有聲音在他腦海中指導一樣,沒想到剛來不久就遇見修。
能夠探視這個靈魂,讓他興奮得手都抖了。他擡起手,正要放到修的頭上,又忽然想起伯納德的警告。
他偏頭想想,反正伯納德的客人最後都是要拿來當祭品的,這個也不例外,不要緊。這麽想著,他把手放到修的頭上,垂下頭閉上眼睛。
“喂!你幹什麽?!你對修做什麽?!”蝙蝠驚慌地沖過去想撞開他,但對方紋絲不動。蝙蝠飛了飛,想起布萊茲,連忙飛到蛇藏身的角落。
可是蛇靜靜地盤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喔,這可真是個奇怪的靈魂。”
巫師喃喃自語。他窺探過不少人的靈魂,可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這裏是一片荒蕪的世界。沒有頂也沒有底,沒有左沒有右,沒有前沒有後,仿佛沒有邊際,黑暗,混沌。
“往那裏走。”
腦子裏忽然有個聲音響起,指導似的。
老巫師順著聲音指示的方向朝前走去。
黑暗中傳來拍打翅膀的聲音。老巫師扭頭看,他看見鳥,很多很多,有著比這個世界的黑暗更加深沈的色彩。
它們以各種姿态停在各個角落,仿佛完全不受時間與空間的限制。
鳥好奇地探頭看這個外來者,用自己的方式交流著。
老巫師開始不安起來。
“往前走。”腦子裏的聲音繼續指示。
他繼續朝前走去。
有小鳥拍打著翅膀落下來,跟著他走。老巫師戰戰兢兢想回頭。
“不要看。”腦子裏的聲音指示。
他立刻把頭扭回去。
越來越多的鳥跟著他。拍打著翅膀,叽叽咕咕交流,偶爾還互相争吵打架。到最後簡直是鳥群在逼著老巫師朝前走,他覺得自己一旦停下仿佛就會立刻被這黑壓壓的一片吞沒。
前方忽然出現亮光。
“噢,他對人類果然很有耐心,我從來沒機會走到這麽近過。”腦子裏的聲音不滿地抱怨。老巫師疑惑地左右看看。
“快走!”那聲音又催促他。
他離那亮光更近,已經可以完全看清那是什麽。
那亮光居然是個浮在空中的法陣。銀色聖潔的冷光流動,而在那光的正中,是一團說不出是實體還是虛空的黑暗。
“噢,天哪,我還以為是只雛鳥,原來比雛鳥更糟糕。”
腦子裏的聲音說。老巫師忽然明白那團黑暗是什麽,那形狀──是顆蛋。
“出去!”
有聲音在說。這聲音不是來自他腦中,而是來自這整片黑暗的世界。
“出去!”那聲音威嚴而充滿壓迫感。
“是,我,我──”老巫師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一群小鳥嘩嘩地讓開,“我這就──”
他腦子的聲音又響起來:“看地上!”
老巫師順著看過去。這是個封印法陣,他認識,這種法陣的中心畫的通常是被封印者的──
“噢,他的印記!終於看到了!”腦子裏的聲音歡快地說。
“你不是──”這個世界驟然沈默,所有的鳥停止打鬧唰地看向他,“你不是一個人!你帶了個什麽進來?!”
鳥群猛地狂躁起來,鋪天蓋地向他襲來。一團火焰立刻圍住他,如果盾牌一般。老巫師驚吓著捂著頭後退了幾步,一腳踩到那銀色法陣上。
火焰與銀光一下交接,老巫師驚恐地低下頭,看見那法陣的圈就這麽被燒出一個洞來。
劈劈啪啪──
身後傳來響聲,老巫師哆哆嗦嗦扭過頭──
蛋殼破了。
“噢,shit。”
蝙蝠驚慌地飛來飛去。修閉著眼睛不動,老巫師閉著眼睛不動,那條蛇倒是睜著眼睛──但他也不動。
大地又開始轟隆隆震動起來。
“快醒醒,快醒醒,”它哭叫著,“快醒醒!”
老巫師的身體突然一下被彈出去,伴随著一聲慘叫,不動了。蝙蝠下意識地往後躲,只見修一下翻身起來。
蝙蝠還來不及高興,卻本能地覺得一陣驚恐,動作更加迅速地在對方看見自己之前躲了起來。
“噢,”那條蛇小心翼翼探出頭,“糟糕,把小鳥放出來了。”
tbc...
深淵 第二部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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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