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攔路犬
攔路犬
箭尖裹挾着風聲,在即将觸到馮三的那一刻被他長槍匆忙一轉,堪堪擦過他脖頸。剩下兩人都眼帶驚憂,急急側過臉去。
“三哥!”二人異口同聲大呼,他們又轉過頭,“是誰躲在那裏!”
兩人氣勢洶洶,就要将這個射箭偷襲的家夥甕中捉鼈,眼神不善。
正面直對必然不是什麽好辦法,沈令儀雖有這樣強硬的勇氣卻也不蠢。趁着這三人被戚堯射出的箭分神的間隙,她忍着身上傷口綻開的刺痛,跑離了馮三幾人的攻擊範圍。
她飛檐而上,低下頭一瞟。
前面就是繁華的寒州街道,雨已經停了,風雖仍吹,但街上人與人慢慢出現,只要她飛身下去,就是魚入河海,再沒人能找到她。
沈令儀迅速回頭,只猶豫了一瞬,随即就朝院內戚堯他們所在的地方奔去。
戚堯見她過來,也很是一驚,他此時打暈了馮流岸就要将他背起,手中長刀鋒利,利光還挂着未盡的雨水。
“接着!”他左手将弓箭向上用力一抛,自己則竄出了藏身之處,回看她的眼神像是另有深意。
沈令儀絲滑地接住,沉默地點頭,活動活動了自己的肩頸,立于檐上,作攻擊狀。弓弦每拉開一點,她感受到的疼痛便多了幾分,幾乎就像是她自己去剝離自己血肉的一種痛楚。
她緊緊咬住牙關,抑下自己喉間熱血上湧的沖動。許是太久沒練弓了,她臂膀撐開有些生澀,但還是拉開了弦。
檐下戚堯動作靈活,長刀或直擊或側剮,雖也被傷到了幾分,但瞧起來并不算太慘。可沈令儀一眼就瞧出來了,倘若時間繼續流逝下去,輸的,死的,都一定是戚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耳側方才亂作大呼的風也學乖了起來,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她努力将自己激烈跳動的心跳靜下,呼出了一口氣,心跳漸漸變得沉穩平緩。
“公主殿下,學箭要靜心。”
“公主殿下,學箭不為殺人。”
她聽見了自己的啓蒙女官徐婉對她數次叮囑過的話。
沈令儀睜開了眼,在心中答道。
“老師,我學箭是為要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所以即使殺人也在所不惜。
戚堯躲開了眼前的一槍,因為纏鬥時間的延長動作也遲緩了起來,三位名将的合擊,他能撐到現在已然是不錯了。
背後一刀攜着風劈的聲音,橫刀就揮砍向他。他雖在意識到的第一刻便瞬間轉頭對應,但時機卻明顯慢了一步。
不好。
戚堯心中警鈴大作。
解意府的存在本來知道的人就少,況且解意府中人的行動也都是暗中進行,他萬萬不能将解意府扯進來。
他這一回怕是要多受些皮肉之苦了。
想象中的痛苦并沒有降臨,戚堯擡眼望去,遽然意識到了是沈令儀的作為。
這箭太快也太鋒利,箭矢帶着尾勾,即使準頭差了那麽點,卻也命中了馮四的心肺。高大的身影瞬間倒地,血流不止,伴着他遏制不住的哀嚎。
“四弟!”
“四哥!”
二人的眼中都燃着恨,氣憤上了頭,轉頭就向射箭的人望去。
馮七年紀小,一下就罵出了聲:“你這個賤人!殺我六哥又來傷我四哥!”
“你就活該千刀萬剮!待我抓到你定把你折磨一番買進最爛最髒的窯子,讓你餘生都生不如死!”
沈令儀沒有被這些言語激怒,反倒笑了。
“寒州馮氏,一門七子,鎮西大将軍,飛雲都尉,右護衛将軍……”她揮了揮自己手中的滿月弓,聲音有明顯的不屑,“原來也不過如此。”
“你!”馮七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奔走兩步,輕功一運,也立即就飛身上去。
馮三站在原地,并沒有動,只是看着不遠處挑釁的女人,一言不發。
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熟悉,卻又覺得能出現在這張臉上的表情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該是怎麽樣的呢?
馮三瞥了眼仍舊在地上痛苦的老四,視若無睹般轉過頭,卻沒想到他分神片刻,躲在角落的那個男人就已經攜着老六逃跑了。
他眸色深沉,像是終于想起來了一樣,呼了聲:“四弟!四弟!快來人啊人都去哪了——!”
匆匆趕來的侍衛這才把倒下的男人擡回去醫治。
“六弟,你可要學聰明一些,不然……”馮三語氣稍歇,複而喃喃,“不然你能不能撐過下個月的今日都猶未可知。”
飛檐走雁,茂樹栖雀。
戚堯帶着馮流岸離出了一些距離,一把将他抛向地面。地面尚且濕漉漉,馮流岸自诩是個雅士君子,此番行徑實在是讓他不愉。
“你怎麽這麽生氣?”點啞穴的有效時間已過,他說話自如,望向了一旁用不知道哪裏搞到的繩子正在給他捆住的戚堯。
被問的人淺淺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他。
馮流岸也是個性子怪的,方才還一副重傷體弱的模樣,現在和他搭起話來倒是面不改色。
“你要将我綁到哪裏?”他說,“你看起來不準備殺了我。”
馮流岸被綁得嚴嚴實實地,戚堯長刀架在他脖頸,平靜道。
“把嘴閉上。”
他倒是個懂規矩的,周遭立時無聲。
戚堯微弓着背,長刀歸鞘杖在地上,唇色發白,雙眼用力地眨了眨,只遙遙望着遠處。他好了片刻的疼痛又複發了,這股疼痛牽動着他的五髒六腑,密密麻麻地刺下去,叫他只顧着忍疼了。
他在等人?
馮流岸仰頭看着他顯得有些孤單的背影,眉頭一挑。
他在等那個引開馮七的女人麽?看來他們的關系很好。
只是——
向來緩慢的日落現今眨眼即逝,晝夜交替,黃昏一線也終究是落了下去。
此密林近中虞,倘若要躲避馮家人的追殺,從馮府到中虞的小徑,怕是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他覺得那女人并不像是打不過馮七的樣子,他試過她功力,雖然不算天賦異禀但勝在殺氣重,下手狠,招招都是要取人性命的意味。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沒有走這條路。
馮流岸幸災樂禍,覺得眼前之人愈發可憐,不消片刻,他就聽得這人淡淡說了句。
“不等了,走了。”
黑夜之中,戚堯的神情也被暗色掩住,他再無一言,沉默地帶着馮六回中虞去。
他讨厭日落。
他讨厭不守諾的人。
他讨厭沈令儀。
風聲呼呼,猶如憤憤,又似哭怨
*
沈令儀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倒黴。
引開馮七在她計劃之內,但意外來得卻比她方才射出的箭還要快。
“派你們來的又是哪位?”沈令儀奔襲出逃,身上傷口綻開,不斷湧出血跡,堪堪才甩開馮七,一步一步蹒跚地移動,“讓我想想……”
對面的幾人臉上皆覆蓋着面具,體型相似,手中利刃閃現,不發一言,只都平靜地攻向她。
“沈、令、儀?”領頭那人說了句,聲音粗粝沙啞,讓人不舒服也難聽得很,回頭望向身旁的人,“是她吧?”
你們該不會是京都那個腿被她廢了的小子派來的吧?
她心中鼓擊,背脊的劇痛也愈發嚴重,額頭硬生生撐出了薄汗,眼前蒸得她視線愈來愈模糊。
沈令儀眼睛很慢地眨了眨。她很早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她劍尖抵地,心底一番孤勇翻卷上來。
強弩之末。
但猶能敗犬。
她剛想開口,聽他們語氣猶疑,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讨饒和無措的神色。
她舉起雙手,将長劍抵在她手心,作無辜狀道:“什麽勞什子沈令儀?各位大人是不是找錯人了,在下偶遇打鬥被傷成這番模樣已經是黴運臨頭了——”
“——她定是個極大的惡人!真是沒有眼力見,怎得得罪了諸位大人!若是在下日後遇到了這等極兇的人物,定要為諸位讨個公道!”
“嗬,”沈令儀聽見男人一聲輕笑,粗粝嘶啞的嗓子像是在鋸木頭,還是最差的品種,他接着道,“公道只在刀劍之下。”
“有人買我們殺你,替他要回公道。”
沈令儀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卻反倒沒有想象中的緊張慌忙,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安然。
是了,公道只在刀劍之下。
更在權勢之下。
沈令儀閉上了眼。
沿路就是長河,因着不久前下的急雨而匆匆流東,滾滾濤濤或潺潺汩汩,盡都被裹挾着湧入未知的五湖四海,天涯海角。
十二歲的沈令儀天生一副懶散性子,未婚夫戚堯剛被施了死刑,她不慌不忙,吃吃喝喝照常。
衆人平日裏都說他們關系還行,雖然有時會看不對眼吵起來,可也不是什麽深仇大恨。
如今戚堯真死了,慶寧公主反倒沒心沒肺起來了。
江絕覺得沈令儀多半是裝的。戚堯沒了,倘若他能傍上這位長公主,那自然就再好不過了。
他的姐姐可是當今的貴妃娘娘!盛寵不衰!什麽叫傍!那叫門當戶對……不對!是屈尊降貴!
不過這公主府上的路倒是難走。
他終于找到了慶寧的逐清池,嘴角咧開,急不可耐地幻想後面的豔色。
誰料,傳說中那位脾氣爆不好的公主突然從後面出現,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身影飛轉,他倒地,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竟然片刻就斷了他的子孫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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