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赫矢次
赫矢次
銀環銜在黑棕發辮上,對面男人的笑容真摯而擔憂。
“原來姑娘是和友人走失了啊?”他笑了起來,日光灑在他眼底,“在下赫矢次,走南闖北一商人。”
赫矢次有着不同于大虞人的健朗爽快,側臉看沈令儀:“既然姑娘幫我抓住了那小賊,我無以為報,不如姑娘告訴我些你那友人的信息,我想想辦法能不能替你找到。”
沈令儀的目光從他發梢移到了他琥珀色的瞳孔中,直直視他也不躲閃,望着他友善的笑容挽出淺笑。
她想到了月餘前遇到的那夥纥西兵。
兇神惡煞。
“舉手之勞,不必答謝,只是——”
“只是什麽?姑娘有求我必當盡我全力相報。”
她看着他仍舊真摯的笑容微皺了眉,頓頓聲:“只是我需要一匹馬,路程遙遠,又山高水遠,實在是有些為難。”
“不難不難,不過一匹馬,我商隊裏大可以送一匹給姑娘。”
赫矢次身後站着那位八尺侍衛,沈令儀餘光瞥他,直覺似曾相識。那日闖入蕩雲城的鸮市中,在監鸮司救戚筝時他就見過和他一般身形的纥西人。那日發間有一個無響哨的銀鈴,這人卻沒有,只是滿頭銅環。
看樣子這人的身份沒有之前交手的那人要高。
不過這位……她眯起了眼。
她從未去過纥西,印象裏的纥西人只有過去偶來皇宮朝拜的或是話本中描寫的那樣茹毛飲血的。沈令儀是大虞人,更是曾經的慶寧公主,現今在這邊城,對常年野蠻燒殺擄掠邊關的纥西人實在沒有什麽好感。更何況她先前經歷過幾場和纥西人的打鬥。
看來那次監鸮司的貴客真的是一名纥西人,而且還可能身份不低。
……
沈令儀沉吟,平和朝赫矢次道。
“那便先謝過……赫矢公子了。”
她眼睫眨了兩下,身後緊握的拳頭慢慢放開。
赫矢是纥西貴族姓氏。
*
河水之畔,有女子在唱悲歌,她蒼白的雙手伸出想要留住易逝的河水,可它們只倔強向東,帶走河裏的一切生靈。
歌聲凄婉又尖利。
“踏、踏、踏——”商隊氣勢磅礴,載着一箱又一箱貨物,馬蹄踩進泥地裏,驅使它的人卻像是在發呆。
赫矢次也騎着馬,靠近了沈令儀,語氣中有恍然大悟:“原來姑娘是要去中虞啊,在下商隊便就是要去中虞的。”
“不如姑娘同我們一起?”
“不必了。”沈令儀對這話實在是有些應激過敏,“我一人腳程快些。”
他臉上很是惋惜,垂下眼來,可惜地笑了笑。
“那姑娘我們有緣再見,倘若你在中虞遇到了什麽困難,盡可去東市找我。”
赫矢次臉上笑意堆滿,卻在沈令儀走遠了後慢慢退去,瞬間變為一片冷漠。他寬闊的胸膛被晴好的陽光照着,肌肉線條明顯。
“嗯,行動吧。”
沈令儀正策馬奔騰,淌過一道淺淺的溪流,一堆哭聲刺耳傳入她耳。
“嗚嗚——嗚嗚——嗚嗚——”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
停下馬潛入草叢堆裏,沈令儀目不轉睛,看着眼前發生的場景。
“別哭了!說了別哭了!媽的臭婊/子——!”男人粗魯的咒罵後,接着就是髒話連篇,“你們去是享福的,別他媽在這兒給我哭哭啼啼!”
草叢不遠處是一輛馬車,不,應該是一輛囚籠,裏面幾個女人依偎在一塊兒,身上滿是髒污,一臉哭泣驚畏。
男人又不耐煩了:“媽的,要不是最近蕩雲城的鸮市出了點問題,我用得着大老遠地親自把你們送去中虞麽?”
“媽的,到底是哪個混蛋要搞鸮市,背後當官的也不管一管,”他一腳踹向籠子,裏面的女人們立即如驚弓之鳥一般縮起,“別哭了,有人買你們當‘撿妻’還不滿意嗎?總比那些被買去青樓的要好吧。”
沈令儀觀察那些被關在籠子裏的女子,她們大多瞧着富貴,身姿面容都姣好,并不像是被窮人家買掉的女兒。
她們個個面露愁容,悲傷哀婉,實在是……太……手無縛雞之力了。
真是奇怪。
盈滿淚水的一雙雙眼睛裏,沈令儀突然發現了什麽。
她登時來了興趣。
“這位公子,我迷路了,你知道這裏怎麽走到……”沈令儀鑽出草叢,不過片刻,她的身上就已沾了些髒污,她蹙眉慢步,語氣緊張。
剛走了半步,便完全見到了這男人身後的囚籠,不免大驚一呼,聲音全在發抖:“你……!”
男人一見來人如此慌亂,又上下打量了她,頓時眉開眼笑,不由得露出幾分猥瑣的狡意。
“別怕別怕,她們都是迷路的,我負責帶她們回家,”男人幾步跑過來,伸出手就要抓沈令儀,卻在見到她背後的彎弓是停住了腳步,“姑娘,你這樣一個小女子可別背這種東西。”
“快過來吧,過來,我能帶你回家。”他臉上的狠厲愈發加深,幾乎毫不掩飾。呵呵低笑了兩聲企圖像捉兔子般就捉住眼前的姑娘。
沈令儀擺出了驚慌失措的模樣,無力地跑了兩步,随即便被身後的男人緊緊捉住。
“別抓我——求求你——”她已然無措,雙腿癱軟,“這是我父兄的遺物,我求求你別拿走……”
沈令儀語氣哭腔明顯,但臉上淚水總是徘徊在眼眶,屢次都沒能成功墜下。
太難演了。
她在心中暗自嘆息。
男人比他想象的還要陰險,瞥了眼她旁邊的馬匹,徹底樂了:“還給你留了馬,呵呵,都拿來吧。”
“聽話,我會送你回家的。”
又能賺上一份。
沈令儀可憐地被塞進囚籠,悲傷地靠着籠子,眼神呆滞。
馬車繼續往中虞走。
男人高騎着馬,臉上笑意越發明顯,許是有意外之喜,他甚至哼上了小曲。
沈令儀望着窗外的風景和綠意,心中卻沒有她外表表現得那樣慌亂無措。風吹動她發梢,她心想,等快到了中虞就設法殺了這人。
這車上的人也都能得到解放。
倒省了她自己騎馬的力。
沈令儀越想越舒适,馬車開得搖搖晃晃,她覺得眼前模模糊糊,就先閉上眼先小憩了一會兒。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女子的聲音輕輕而急促,沈令儀能感覺到有人推了推她肩膀,“那人去放水了,我們就趁此逃出去。”
馬車上的女子都圍成一圈,有些臉上還是留着未幹的淚痕,但另一些卻仿佛瞬間變得鎮靜。
是她注意到的姑娘。
沈令儀聽見了叫醒她的姑娘開始說話,當時在人堆中,她也是一眼就發現了這人。
因為她有一雙很不甘的眼睛。
她生了一雙柳葉眉,瓜子臉,配上清瘦的身材實在不像是能說出接下來話的人:“現在是夜間,前方已經要到中虞了,我剛才已經發現了打開這門的辦法。”
女人年紀并不大,約莫比沈令儀還要小,她言辭铿锵有力,拿出手中的鑰匙。
“方才我借言自己如廁偷了他身上的鑰匙,待會兒他回來一定會發現。我現在就打開鎖。”
她話不多,手上動作很快,片刻就打開了門鎖。
可有些姑娘站在原地不肯走:“我們都商量好了的。”
遠處的腳步聲若有似無。她們說:“你偷鑰匙,等我們趁機出來了就一起殺了他!反正這點時間我們也跑不了多遠,還是會被他追回來的。”
“我要他千刀萬剮!”
“我們十幾個人,壓都能壓死他,還怕殺不死他?!”
站在沈令儀旁邊的那位姑娘沒了聲,默默撿起了地上尖利的石頭。
“那我們分散開吧,到時候聽我暗示。”
沈令儀心中原先是沒多少波瀾的,但她拿回自己的滿月弓,同她們一起藏身于草叢之中時,卻意外被這情緒感染。
她心裏知道,這本來就不是蚍蜉撼大象的戲碼。
原來她們也并不需要她救。
“我鑰匙呢——?!”男人急匆匆地沖過來,腳步很快,眼睛更快,目視到了早已空無一人的囚籠馬車,“媽的!這群婊/子!什麽時候偷了我的鑰匙——還敢想着逃跑——!”
沈令儀見到那姑娘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了,發出了些聲響。
男人聽見身後的動靜立馬轉頭,怒目圓睜,像野獸一般地就朝她撲過去,想要把她撕咬成碎片。
女人站在原地,手中發抖,在男人快要完全接近的時候瞬間拔出了自己頭上簪着的金屬發簪,快而準确地插進了他的心髒。
男人眼神驚愕,似乎是不敢置信。周圍藏着的女人全部都湧了上來,有發簪的用發簪,沒有的就用地上尖利的石頭,或是直接上手上腳,巴不得把這人千刀萬剮,萬箭穿心。
“姑娘,下次要小心,這動作一不小心就會傷着你自己的。倘若你的動作不夠快,所有一切就都功虧一篑了,”沈令儀冷冷看着地上的一片血灘,“中虞城外死了人,你們要拿這具屍體怎麽辦呢?”
“當然是報官了!”
那姑娘的表情卻在聽到“報官”兩字是驟然暗淡,望向沈令儀,眼中似乎是有千萬種情緒。
第一次殺了人的後怕洪水般湧來,她抖着手松開了簪子,嘴裏言辭堅定。
“不要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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