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申冤
申冤
今天算不得什麽好天氣,林寄月早早地就醒了,百無聊賴地翻了個身。
側過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今天是兄長的生日。
兄長已經走了将近一年。
那個混蛋憑什麽還活着。
雨已經停了,檐下雨一滴、一滴、一滴,從高處墜到地面,融入泥土。
春闱已過,再過幾天,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結束了。
她抹幹淨眼角的殘淚,嘴角抽抽,窗外黑影乍現。
“誰?”林寄月腦子快速思索,猜想連篇,可惜抓不住最後那一抹正确的。她是二房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自然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夜色雖深,但天邊漸白。
她打開了窗戶,四周環顧:“誰,不要在這兒裝神弄鬼的。”
林寄月手上持着一把短匕首,神色緊張,往後推的腳步卻趔趄撞到了一個東西。她被吓得就下意識驚呼出聲,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門被風關上,聲音卻不大。
“明日你的罪行便會被人昭之于衆,死罪難免,”男聲低沉,“既然你想報你兄長的仇,我想報鐘家的仇,那我們不如合作。”
“用你的命再最後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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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被男人主動拿下,露出了一張林寄月感到詫異的臉,她張了張嘴想要辯駁,最後還是沒說其他的話。
“一言為定。”她手中的匕首反射月光,映出她堅定的雙眼。
*
“兇手找到了——!昨日鐘府命案的兇手抓住了——!”
公堂之外,當然有好事者聚衆湧來,想要看看今日審問的熱鬧。
到場的人也是身份不凡,鐘家三房,泾州推官賈天明……還有鐘家老太爺。
鐘家老太爺久不問世,上一次出現便是在鐘明行的喪禮上,如今又出現,恐怕這個案子沒有這麽簡單。
林寄月衣衫整潔,姿态端正,臉上無喜無悲,安靜地跪立于地,雙手交疊,穩當地平放大腿之上。
“大人,草民是來自首的,”細微看察,才能發現,原來她的臉上還挂着幹去的淚痕,她聲音平靜,卻像是忍着一股悲怆,“兩日前那樁命案,其實是草民所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百姓們都交頭接耳,勢必要在口口相傳中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猜出個八九十。
跪姿的少女并不意外。
林寄月眼神堅定,略顯單薄的身軀載住了許多,脊梁挺直,只昂頭直視公堂上的李嗣。
目光似是刀槍劍戟,豎斬橫劈。
李嗣低頭瞧她。
“大人,誤殺阿成,草民有罪,”她語氣頓了頓,視線轉向倚坐一旁的神情嚴肅的鐘老太爺,淺抿蒼白的唇,朗聲開口,“但是,草民有怨,真正殺人的那個,應該是鐘府的三房鐘覽海。”
“其子鐘明行與草民兄長同屆參加今科春闱,臨行前,他意外發現了一同參考的人竟然就是準備替鐘明行考試的人。”
她應該是越講越氣憤,聲量也下意識大了起來,添上了些控訴的意味,巴不得朝身旁的幾人吐上幾口唾沫。
恰似杜鵑哀啼。
“他們的龌龊事被兄長發現,于是竟然殘忍地殺害了草民的兄長——!……草民為了複仇,這才潛入鐘府,出此下策——””
事情的轉折令在場的衆人始料不及。
鐘覽海擰着眉頭,覺得有些晦氣。鐘老太爺摸了摸手中的禦賜手杖,表情倒是瞧不出有什麽變化。
公堂外的百姓議論紛紛,望向鐘家人的視線也帶上了些猜疑。
“不會真是這樣吧……”
“我瞧也是,鐘家那小子本來也笨……她一個弱女子這樣對峙公堂地控訴應該确實有什麽冤屈……”
“但依我看,她應該就是貪圖鐘家的錢……又是一個爬不上少爺床所以開始癡心妄想企圖栽贓的丫鬟——!”
“人都死了……死者為大吧……”
驚堂木一響,威武一聲,公堂內安靜下來。
李嗣戴着自己的烏紗帽,瞥了眼座下的幾位,難得擺出了一副嚴肅認真的好官模樣。
“堂下之人,公堂之上可容不得扯謊,”他身體前傾,施了些威壓,“我問你幾個問題。”
漠邊寒州蕩雲城人士。
家中有一病重老父,一雙兄妹,幾塊田和一間小房。
兄長因着讀書斷文尚佳,又加之勤奮好學故而在鄉中小有名聲。本是要前往中虞參加今科春闱的,卻不料在半途意外落水,最後葬身江中。
當地官差當成是失足落水結案了。
這些都是下面的人簡單調查後,記在府衙內端上給他的資料文書中的內容。
李嗣沉聲問她:“我問你,第一,你如何得知你兄長并非死于失足而溺亡?”
“這是家兄死前親筆書之的檢舉信,”林寄月早有準備,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香囊,又細細打開,從中拿出一卷紙,“當時家兄正想要将此時報與本縣縣令,但檢舉信未至,人就慘遭毒手。”
“騙人——!就一封信——!僞造起來也容易至極!......他死的時候你又不在他身邊,你是如何得到這封信的!我看,莫不是早有預謀的吧——!況且,既然你說你兄長是死于非命,那當時縣衙仵作又是怎麽說的——?!”
一旁伺候鐘家幾人的小厮跳出來不平質疑道,被鐘覽海的手攔了下去。
鐘覽海眼神略有責怪:“鐘才,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那小厮這才悻悻退下,一聲再不吭。
李嗣展開林寄月口中早已泛白發黃,連帶着其上自己不全的證物,又聽見她說。
“兄長葬身河中,屍首後來被發現随意橫陳于岸邊……當時縣衙的仵作找不到人,請了個醫館的大夫看了一眼,就說是溺死的……”她更是不平,“但我不信!”
她凝眸昂頭,表情強硬,斜睨那夥鐘家人:“故而我夜半潛入,偷偷檢查了一番兄長的屍身,果然......!——而且我還看見了縣令和那戶要替鐘明行考春闱的人家暗通款曲——!”
鐘覽海像是終于忍不住了,嗤笑一聲,和善地低頭看着跪姿的林寄月。
“林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公堂公堂,”他往前走了幾步,臉帶恭敬,拱手向李嗣頭頂那塊“明鏡高懸”的牌匾拜了拜,轉身低頭看她,“就是要講公道的地方,你無憑無據,怎地空口白牙地就要污蔑人……”
他和緩的笑臉慢慢收斂,徹底沉了下來。
“林姑娘,敢問我兒身在海東,是怎地想到去漠邊尋人替考?”他笑了笑,似乎是在責怪她不懂事,“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他生出了尋替考的心思,也沒有必要請一個從遙遙漠邊來的人。”
“冒昧再問一句,”他朝公堂之上的李嗣簡單行禮,又回轉問她,“你知道我兒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嗎?”
林寄月臉色煞變,面上雖還尚能維持平靜,但就連餘光裏也沒有瞧向鐘覽海。
“外人都說他是被一個丫鬟殺死的,林姑娘,我記得,這丫鬟是不是與你熟識?”
李嗣一看情形不好,這人分明就是想要将話頭揭到另一處去,他恰時張嘴,想要将話題拉回,确實為時已晚。
鐘覽海依舊站着,不舍跪下半分,只是背脊勉強微弓:“大人,在下要狀告此女——!”
他本就一副不錯的皮囊,出聲铿锵有力,所說又像是哀恸的肺腑之言。
“此女設計連同他人殺死我兒,鐘明行,望大人徹查。”
字字力愈千鈞。
“我兒明行已逝,在下原本并不想再提及此事,可——可此女咄咄逼人——!”鐘覽海正氣凜然,眉眼間染上了些許被冒犯的怒意,轉向外面圍觀的百姓,“我兒實是毒殺身亡,家中惡婢生出歹念,求遂不成,便想出了毒殺這樣下三濫的法子!我兒自是不知所措,卻也應對機敏,以匕首對抗自衛,反将那惡婢拿下。”
“不過那毒已滲入骨髓,待我們幾人趕到之時,我兒早已無力回天——!”
他聲音哀切悼痛,也憤憤不平,怒目向林寄月。
後面的百姓有些已經聽進去了,轉頭又對鐘覽海投去同情。
畢竟為父子喪,又喪得這樣憋屈。
鐘覽海将百姓的視線收入眼底,繼續張口。
“此女至鐘府不過一月,如今又這樣做派,必然是抱着目的來的,”他頓了頓聲,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是一個癡心妄想的惡婢!”
“求大人為我兒伸冤!”
他一番來回,衆人都快要忘記了方才林寄月說過的話。
林寄月有些急了,也想要辯駁一番。
此時高坐于上的李嗣觀望了堂下的狀況,清了清嗓子。
“啪——”驚堂木一拍,堂下歇聲。
死寂一片。
李嗣眼神飄忽不定,瞟了瞟眼鐘家的幾人,又望向外面圍觀的百姓,最後落在了林寄月身上。
“你所述冤案本府已知,必會探查明白,但現在本府審問的是鐘府阿成被毒殺的案件。”
“且不論真假,堂下林寄月,你因兄長遇害故而來到鐘府,伺機報複鐘覽海和鐘明行二人,正确與否?”
林寄月的眼神有些灰淡了,平靜地微仰着頭,不知道在看向哪裏。
“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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