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見你一面真難

第6章  見你一面真難。

第六章

明瀾沒有再待下去的心情，帶着程雨蓉上了她的車。

程雨蓉站在車邊，小心地看了一眼明瀾，“明小姐，今天的事情已經足夠麻煩您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不麻煩您了。”

“你認識我？”明瀾整理了一下衣服，這倒省得自己介紹了。

“今天這場宴會就是為您舉辦的，我有聽說。”

程雨蓉低着頭咬着下唇，她剛來這邊兼職，還在這裏又遇到了白庭秋，才知道這是白庭秋為明家小姐舉辦的接風宴，他事事親力親為，看得出來分外重視，只是親眼見到這位明小姐，才發現和自己聽說的好像有些不同。

但這并不影響當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她只是站在那裏，就足夠讓人心悅誠服。

外面一陣風吹來，明瀾攏了攏外套，“先上車，我不想在這裏跟你吹冷風。”

沒給她拒絕的權力，程雨蓉也只能有些拘謹地上了車，幸好車裏的空間很大，她就在門邊的位置坐下，低着頭沉默不語。

“給司機說個地址，先送你回家。”

明瀾撐着頭揉了揉太陽穴。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和朋友租住在郊區，離這裏太遠了，找一個就近的公交站點把我放下就可以，真的不用麻煩了。”程雨蓉連連擺手，緊張地拒絕。

“說地址。”

明瀾閉上眼重複了一遍，接着反應過來一件事，程雨蓉說她在和朋友合租？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本書裏寫跟程雨蓉合租的朋友只有一個，就是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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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易安現在還沒有被葉家找回去？

眼睛唰一下睜開，這就難怪了，葉家就算再低調，但是找回繼承人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能半點風聲都沒漏出來，自己一點都沒聽說。

原來是還沒找到，或者說還沒确定帶回葉家。

無論是書中還是前世的記憶，自己都不清楚易安被找回去的具體時間，只模糊知道大概是在今年，本以為今年都快過去大半了就理所當然以為被找回去了，可卻忘了也有可能是在年末被找回去的。

明瀾想這些的時候，程雨蓉已經跟司機說完了地址，倒也不完全算是郊區，而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城中村，那裏明瀾有點印象，後來被厲覺給拆遷了，還是自己幫他拿到的批文。

想起來就氣，回去要再想辦法給他使個絆子。

收回發散的思緒，明瀾不經意地跟程雨蓉聊起來，“在租房住？你和你朋友都不是本地人嗎？”

程雨蓉看了一眼旁邊明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以為明瀾是不能理解租房這件事，深吸一口氣認真解釋，“我們都不是本地的，只是畢業後來這邊工作，能租到這樣一個房子已經很幸運了，雖然周邊的環境差了點，位置偏了點，房間小了一點，但是好在交通比較便利，有公交車站也有地鐵站，在租房的時候交通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明瀾只是想問問程雨蓉她朋友的籍貫，看看是不是易安而已，看着說了一大通的程雨蓉，她覺得那本書裏描寫女主想象力強，聊天抓不住重點确實很精準，正常人不應該在不是本地人後面，介紹是來自哪裏哪裏的嗎？

等程雨蓉終于發表完她的租房心得，明瀾靜靜地看着她，“你話真的很多。”

聽見這話程雨蓉才終于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了，臉變得通紅低下頭去，尴尬地笑笑，“我朋友也這麽說。”

話題又落到她朋友身上，本來沒什麽聊天興致的明瀾打起精神順着往下說，“你朋友脾氣還挺好的。”

“很好。”程雨蓉點點頭，沒下文了。

明瀾等了一會，皺着眉看着程雨蓉，“你話怎麽又這麽少了？”

程雨蓉：……剛才是誰嫌我話多？

敢怒不敢言，自己現在還在人家車上，而且這位明小姐看上去好像脾氣不好的樣子，程雨蓉只能握握拳順着明瀾的意思往下說。

“我朋友的脾氣确實很好，我們已經認識十幾年了，她一直都特別照顧我，對我特別好，前段時間* 我失業了也是她一直在幫我，她還特別愛幹淨，會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做飯還特別好吃……”

程雨蓉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只能看着明瀾的臉色想起來什麽說什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越說這位明小姐越皺眉頭，她只能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慢慢閉嘴，難道這明小姐不想聽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絞盡腦汁想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還真讓她想起來一個，立刻一拍大腿提高了音量，“對了，我朋友她膽子還特別大，上次我們房間裏跑進來了一只老鼠……”

“你們房間？”明瀾打斷了程雨蓉的話，眉頭皺得死緊，“你們兩個住一個房間？”

程雨蓉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但看着明瀾的表情還是有些緊張地點點頭，“對，我們的錢只夠租一個房間的。”

“你們的生活這麽困難？”明瀾抱着胳膊，她記得易安很聰明，而且還是名牌大學畢業，畢業後進入了葉家的集團工作，而且還是軟件工程師，收入應該很可觀，不應該到這麽困難的境地。

程雨蓉閉嘴了，她以為是這種普通的生活已經超出了明瀾的認知範圍，這樣的對比讓她心裏酸澀無比，只是低下頭苦笑，人和人的差別就是這麽大，明瀾永遠都不會知道A城的房租對普通人來說有多高。

“你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明瀾也不知道程雨蓉沉默的原因，接着問道，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猜錯了，或許程雨蓉的這個朋友壓根就不是易安。

“是程序員。”

程雨蓉回答完，又聽見明瀾問道：“哪個公司？”

這個問題讓程雨蓉的神經緊繃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一眼明瀾的臉色，曾經也有人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然後自己安穩的工作就丢了，現在只能到處打工，現在再聽見這個問題，心裏說不緊張是假的，只是怎麽看明瀾也不像是要找她麻煩的人。

“明小姐，您問這個幹什麽？”

“随便問問，不然還能聊什麽？”

明瀾看着緊張得像鹌鹑一樣的程雨蓉，覺得自己可能從她這裏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了，等到了以後再說吧。

程雨蓉看明瀾确實不在意，也沒有追問的意思總算是松了口氣，怕自己說多錯多，安分地呆在角落裏不出聲了，只是偶爾忍不住視線往明瀾那邊飄一下，看着她閉目養神的樣子思緒忍不住飄遠。

原來這就是厲覺和白庭秋放在心上的人，家世，相貌都是頂尖的，她想要的都唾手可得，旁人求之不得的在她眼中甚至不屑一顧……

車子咯噔了一下，明瀾撐着的頭磕在了旁邊的車窗上，發出一點聲響。

“對不起小姐，我沒看到這路上有個路障！”

前面的司機也被吓了一跳，趕緊開口跟明瀾道歉。

“算了，到了嗎？”

明瀾捂着磕到的頭，看着司機停下了車問道。

“裏面的巷子太窄了，車開不進去，而且也不知道具體是在那裏。”

司機回話，程雨蓉只說了這裏的地址，也沒說具體的門牌號，當然，說了也白搭，這裏的違章搭建太多，外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沒關系的，我在這裏下車就可以了，謝謝明小姐。”

程雨蓉看着明瀾嗑這一下本來就很抱歉了，怎麽好意思再讓人送自己回去，連忙就想自己下車，但是沒找到這車怎麽開門。

“這裏這麽黑，你自己怎麽回去？我送你吧。”

明瀾還想盡快确定和程雨蓉一起住在這裏的人是不是易安，幹脆也下車提出送她回家。

“真不用了……”

車門終于打開，程雨蓉看着司機用手機打着光站在明瀾旁邊，她真的很想拒絕，但對方很明顯也沒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

只能硬着頭皮帶路，城中村裏巷子裏用石板鋪的路早因為年久失修而凹凸不平，有些地方有積水，還有些地方特別光滑，尤其是兩旁有人家住，把水龍頭接在外面的……

“啊！”

前面的程雨蓉正想着，就聽見後面明瀾傳來一聲痛呼，趕緊轉過頭看去，是明瀾踩到了那塊光滑的石頭，幸好司機在旁邊及時扶住胳膊才沒有摔倒，但她穿着那麽高的高跟鞋，還是崴了腳。

先是磕到頭，現在又崴了腳，明瀾沒想到自己見易安一面怎麽就這麽難，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看向旁邊又變成鹌鹑的程雨蓉，“讓你朋友來接你吧，跟她說我們在這裏等她。”

越是這樣，明瀾還非見到不可。

程雨蓉又縮了縮腦袋，“沒事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我朋友現在還沒下班……”

現在雖然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也早過了下班的點，但哪有程序員是能準點下班的。

明瀾一時差點被噎死，失算了，自己剛才就應該先問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正當明瀾生自己的氣時，後面傳來腳步聲，有人在明瀾後面停下。

“雨蓉，你不是說今天會很晚回來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明瀾愣了一下轉過身去，來人穿着黑色衛衣戴着兜帽看不清楚臉，但她依舊能确定，就是易安。

程雨蓉看見易安像是看見救星一樣，連忙跑到易安身邊抓着她的衣服快速解釋，“你總算回來了，這事說來話長，就是我遇到了一點麻煩，幸好明小姐幫了我，然後明小姐好心送我回來，但剛才把腳崴了，好像很嚴重，這該怎麽辦啊？”

在程雨蓉極快的語速中，易安也聽明白了前因後果，手中的燈上移看向這位明小姐。

明瀾只是愣愣地看着易安，長時間沒有眨眼，剛才在打轉的眼淚措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易安也愣住了，心尖随着那滴明晃晃的淚珠顫了顫，這位明小姐……哭也哭得這麽好看。

臉上的涼意讓明瀾回過神來，有些難為情地擡手擦去臉上的眼淚，調整了一下向易安伸手，“不好意思見笑了，你好，我叫明瀾。”

話音落，這個名字在易安的心裏掀起驚天駭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明……瀾？”

明瀾就知道現在的易安可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一定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但她面上還是要保持不明所以的樣子，故意問她，“對，怎麽了嗎？”

情緒的外洩只是一瞬，接着易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不知道現在的明瀾還記不記得自己，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上前一步握住明瀾的手，“沒什麽，你好，我叫易安。”

已經極力克制，但說出自己的名字後易安還是忍不住觀察明瀾的反應，忍不住期待着。

終于說出名字了，明瀾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握緊了易安的手，“易安？N市的那個易安嗎？”

“你還記得我？”

聽見明瀾立刻說出的城市，易安沒想到她還能這樣清晰地記得自己，心裏如同火山噴發一樣的開心，但面上她只是被明瀾握住的手有些發抖。

“我當然記得你。”

明瀾笑着點頭，本來就微紅的眼眶又泛起水光，上一世易安費盡千辛萬苦找到自己，可自己卻在最後才想起她來，而這一世，自己先找到她了。

“你把帽子摘下來，我看看你。”

現在的燈光太暗易安又戴着帽子，明瀾有些看不真切。

易安一只手被明瀾握住，另一只手拿着燈，只能低頭讓明瀾幫她摘帽子，明瀾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擡起手想上前一步，但是忘了自己崴的腳，一用力頓時痛徹心扉。

易安的動作比大腦更快，再加上本來明瀾一只手就在她手裏，幾乎在明瀾要倒的一瞬間就把人完全抱進了懷裏，穩穩扶住。

“忘了你崴了腳，”易安自責地扶着明瀾，低頭看了一眼明瀾已經腫起來的腳踝，“巷子口的那輛車是你的嗎？”

“嗯。”

明瀾疼得蹙着眉頭。

“我抱你過去吧，這附近就有醫院，要去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易安把燈遞給司機，彎腰把明瀾抱起來。

明瀾手扶着易安的肩膀，靠在她懷裏并不擔心，反而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上一世易安就是這樣抱着自己離開了那個漆黑的地下室。

每一步都很平穩，明瀾仰頭看着易安的下颌，擡手将她的帽子摘了下來。

旁邊的司機提着燈，在易安低頭看自己的時候明瀾也看清了她的臉，清冷優越的眉眼終日藏在嚴實的兜帽下，皮膚冷白卻不病态，挺直的鼻子下唇色淺淡，現在繃直成一條直線，看上去有些嚴肅。

“怎麽一直看着我？”

易安被明瀾看得有些不自在，眨眨眼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路上。

“我都有些要認不出你了，但你的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

明瀾能感覺到現在的易安和前世見到的易安有些不同，現在她的眉宇還沒有被太多的愁緒填滿，眼睛也澄澈幹淨着，雖然還沒有回到葉家，生活也并不輕松，可同樣也還沒有面對那些殘酷。

想起前世的易安心裏又有些悵然，這一世兩人雖然相認了，但可惜前一世的易安為自己付出了一切，可最後都沒聽見自己的回答。

因為明瀾的話易安的耳廓有些發燙，連心跳都亂了節奏，她只能盡量目視前方，心裏慶幸耳朵藏在頭發裏面不會被明瀾發現。

走到了車邊，司機打開了車門，易安小心地把明瀾放進去，她也是這時才仔細看了看明瀾的腳踝，忍不住皺起眉來。

“你陪我去醫院吧。”

看易安沒上車，明瀾拉住她的袖子晃了晃。

正好易安也不放心，答應下來上了車，坐在明瀾的旁邊。

“那我呢？”

從剛才開始自動變透明的程雨蓉看着就要這麽離開的幾人，忍不住指了指自己。

“你先回去吧，燈給你。”

易安從司機那邊接過燈遞給程雨蓉，“你回去後鎖好門，我帶鑰匙了。”

程雨蓉拿着燈只能點點頭，看着車門在自己面前關上，然後車子掉了個頭揚長而去。

車上，明瀾看着易安幫自己把高跟鞋脫下，握住自己的腳踝仔細查看傷勢，輕輕往後靠了靠，随意地開口，“聽你那位朋友說，你們兩個人住一個房間？”

易安聽見這話，她對程雨蓉的大嘴巴已經不意外了，“嗯。”

把腳從易安手裏抽回來，明瀾看向車窗外，“我名下有幾套房子，你公司在哪？挑套近的你先住着吧。”

易安聽見這話手指輕蜷，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是想要明瀾的東西。

“不用了，明小姐和明家已經幫了我太多了，這些恩情我這輩子都已經還不完了，不能再麻煩明小姐。”

兩個人的距離因為這一句話好像一瞬間就拉遠了，明瀾看向垂眸坐在自己旁邊的易安，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你跟我不用這麽生分，叫我明瀾就行。”

“醫院好像就在前面了，在前面的路口右轉。”

易安好像沒聽到，轉移了話題。

司機有些拿不定主意，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明瀾，“小姐，我們要去這個醫院嗎？”

“去青瀾醫院。”

明瀾看着易安開口。

司機答應下來，順帶給易安解釋了一下，“小姐的身體情況特殊，如果真的傷筋動骨，還需要結合以前的病歷來處理，避免出現危險。”

易安點點頭回看一直盯着她的明瀾，“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

“沒事。”

明瀾收回視線，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還是悶悶的，只能把視線放到窗外的夜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