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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沒想到一句話就讓自己在雄蟲心底超級加輩的凱恩斯突然越過顧旸，朝着一位狀态并不是很好的雌蟲走過去。

那雌蟲臉色蒼白，氣息卻相當浮躁，翅翼撐出來，痛苦的胡亂拍打着，被上将大人一只手按住時，像是露出肚皮卻被控制的貓貓，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有點猝不及防。

“抑制劑，他狂暴了。”凱恩斯的聲音相當冷靜，顯然處理過不少這樣的情況，顧旸還在狀況之外，雌蟲的翅翼掀起的氣浪撲面而來，讓他的衣擺和風微動，很難想象有人的聲音能嘶啞成那種樣子，光是聽着，就察覺到了痛苦。

抑制劑很快送過來，朝着對方的脖頸紮下去，剛才還動靜很大的雌蟲繃直了身體，卻像是卸掉力氣一般，軟成了一灘水。

“……抱歉。”

“回去之後先休息一段時間。”凱恩斯搖搖頭，淺色的軍裝絲毫不亂，“你情況很不好。”

“……上将大人……我、我知道了。”雌蟲似乎很難過，但到底沒說什麽，沉默着選擇服從命令。

顧旸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只覺得眼前的場景有種讓人窒息的難過，精神力狂躁……目前沒有很有效的治療方式，只能依靠雄蟲梳理……但蟲族的雄蟲數量稀少，等級良莠不齊，讓雄蟲出來為雌蟲做疏導，根本不現實，更不要說，精神力疏導代表着更為親密的關系……

雌蟲們，尤其是從事危險工作的軍雌們，想要活着，最後總是要走進婚姻的殿堂。但只有進去了，才知道那是人間還是地獄。

就、沒有一種辦法，幫助他們嗎？

顧旸的眼睛黑沉沉，無意識的落在上将隽秀的眉眼上，在對方望過來時，緩緩收了回去。

他在凱恩斯的眼底，看到了從來沒有改變的堅定。

宇宙重新恢複了平靜，這場戰争如同脆弱的肥皂泡泡，被休伯利安號輕輕一碰，就融入了宇宙這盆水中，不見痕跡，顧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在戰艦上亂晃。

凱恩斯以為他害怕了，還專門撥了兩位軍雌幫他看門。

這種程度的戰争顧旸當然不怕，和喪屍圍城比起來，這樣的戰争實在是少了一些觸目驚心和惡心反胃，顧旸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回到帝星之後的事情。

終于，休伯利安號歸港停泊，顧旸跟在凱恩斯上将身後，亦步亦趨下了艦船，對方的身形高大，走在他前面，逆着光，卻給了顧旸無與倫比的勇氣。

蟲族，他來了。

[偉大的失落之星終于回歸，星星網為您播報]

[近距離觀看顧旸雄子回歸儀式]

[顧旸雄子歡迎會，歡迎回家！]

休伯利安號落地瞬間，星網一片歡樂的海洋，顧旸通過直播間知道自己到來有歡迎儀式，但沒想到是這樣的歡迎儀式，戰艦下，人山人海一片擁擠，空中漂浮着的小直播機器人數量也絕對不少，顧旸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追着凱恩斯上将的步伐靠的更近了些。

“別怕。”

“……嗯。”這、顧旸重新認識自己雄蟲的身份到底對蟲族來說意味着什麽了，正當他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以為穿着嚴肅的中年人帶着一隊人過來，目光嚴肅，氣氛也相當嚴肅，莫名有種領導見面互相慰問的感覺，顧旸一下子就壓力上頭，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凱恩斯站在顧旸身邊，看到對面來人的時候後退半步，留出主場給雄蟲們。

“您好，我是雄蟲保護協會會長阿爾莫斯，對于您流落荒星這件事，我很抱歉，雄蟲保護協會會給您補償，來争取您的原諒。”

顧旸和對方握了握手，心裏勉強平靜了下來。

“這件事只是意外，會長先生不必如此，”他先是把責任從會長身上甩掉，然後認真的感謝對方這段時間對自己的照顧，本質上來說，他能獲救，的确要感謝這些人的幫助，“還要感謝會長先生在直播間對我的照顧，給您添麻煩了。”

阿爾莫斯眼神閃了閃，眼底的笑意更加深刻。

這只雄蟲……還沒成年的幼崽，為人處世卻已經相當有章法了，原本的五六分好感，一下子就變成了七八分。

“您客氣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跟我來。”說罷，阿爾莫斯對着凱恩斯點了點頭，“麻煩修格上将了，顧旸閣下接下來由我們接受，還請放心。”

凱恩斯點點頭，自從回到帝星之後，他就格外沉默，眉眼間壓下了重重的威嚴，疏離清冷據人千裏之外，卻少了幾分意氣。

“由您接手，第三軍團自然沒有意見，那麽，顧旸雄子閣下，祝您一切順利。”

“謝謝，祝您武運昌隆。”顧旸點點頭，目光從上将的眉眼間轉開，道出十足誠意的祝福，好聽的話不必說，他也希望這位上将一切順利一帆風順。

顧旸被雄蟲保護協會接手，很快離開，而星網上，關于他的話題樓又起一座。

[今天又是想雄主的一天！顧旸雄子比杜鵑星上好看诶！]

[能不好看嗎？杜鵑星上什麽環境，再璀璨的明珠裹上塵土都會變灰的！]

[是很好看，而且顧旸雄子還沒有雌君，哦，應該說，他還沒有雌蟲！]

[精神力等級如何？]

[據公開數據顯示，對方還沒成年，但潛力很強，有望雙S]

[哇……]

[哇，褲子飛飛，雄主我來了！]

[希望雄子殿下能看上我嗚嗚，我可以當雌奴的！]

[雙S意味着，普通雌蟲想當雌奴都沒有機會]

……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惦記的顧旸木着臉聽阿爾莫斯給自己介紹雌侍，用來為兩年以後的二次生長期做準備，顧旸額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大，明明之前的對話還很正常，關于雄蟲的一些社會補貼，這次流落荒星的補償，一些基本的身份信息……甚至是國家包分配的房子，說着說着，就拐到了婚配問題上來了。

好好的雄蟲保護協會會長，像是拐賣犯一般拿出一堆雌蟲資料，要給雄蟲閣下選一位稱心如意的雌侍。

顧旸：“……？”

“雌侍？”

沒想到爸爸媽媽去世了一年多了，他還是沒能逃過催婚的命運，一時間，末世來客表情略微有點奇怪。

“當然，您收做雌奴也是可以的……”

嗯……說起雌侍，顧旸還沒反應過來，但說起雌奴，顧旸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蟲族社會最讓他三觀受到沖擊的，其實是這個婚姻制度，一只雄蟲可以娶好幾只雌蟲，雌君相當于古代社會的正妻，有一點地位，雌侍相當于妾，地位低下，再下，就是雌奴，等同于奴隸，沒有基本的蟲權，在某些人眼裏，已經等同于沒有價值的貨物了。

現在，他面前的，掌握了社會話語權的精英人士問他，要不要收雌奴——

這個話題逐漸有點破廉恥，顧旸頓了頓，心底一個激靈，表面上卻沒有任何反感的跡象，而是婉拒了，“謝謝您的建議，不過我才剛剛回來……您知道的，我還沒調整過來……”

他吞吞吐吐，但會長大人本身就是雄蟲，雖然等級不是很高，但馬上對顧旸當時的危險感同身受，迅速了get到了顧旸的顧慮，他了然的點點頭，暫時揭過這個話題。

“那好，這件事先不着急，帝國中央星系精英軍校為您預留了名額，您什麽時候有空可以去看看。”

軍校……？顧旸眨眨眼，據他所知，為了保護雄蟲，雄蟲是不允許參軍的，當時搜索出這樣的結論時，顧旸還很失望來着，沒想到他可以去軍校讀書？

“雄蟲也可以參軍？”

“您為什麽會這樣想？當然不可以，事實上，帝國雌蟲基數衆多，雄蟲并沒有适合的崗位，所以很多雄蟲并不會出去工作，那太累了也太危險了。”

顧旸眨眨眼。

“畢竟結婚之後雌蟲的所有家産都屬于雄蟲，雄蟲根本不用擔心金錢問題。”

顧旸繼續眨眼。

會長仔細觀察顧旸，遺憾的是，對方現在依然不是很想結婚，他轉移了話題。

“您的身體報告協會已經看過了，除了精神力不穩定之外沒有任何問題，只要過段時間去檢測一下精神力狀況就好……那這樣吧，我現在帶您去參觀一下您未來的住所？”

“真是太麻煩您了，”恍恍惚惚的小雄蟲捧着自己裂開的三觀站起來，和會長一起去參觀自己的房子。

……

房屋過戶手續辦起來超快，加上顧旸雄蟲身份加持，不到十分鐘，他們就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送走了雄蟲保護協會的會長之後，顧旸關上自己別墅的大門，轉身，和空曠的房子裏，正在轉圈圈打掃衛生的小機器人對上了視線——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他現在腦子裏全部都是會長說的，結婚結婚，雌君雌侍雌奴。

他錯了，星際的催婚手段比媽媽催婚厲害多了……

情緒稍微低落了一小會，顧旸坐起來，拿着光腦終端，開始上網沖浪，之前在戰艦上忙着和凱恩斯上将訓練身手，忙着練習機甲，忙着抽空直播，忙着學習蟲族基本常識，沒空去星網上浪。

#雄蟲專區#

[對付不聽話的雌蟲，就應該用鞭子讓他知道誰是主人]

顧旸眉頭微微皺起，突然覺得自己的終端似乎不是那麽幹淨了——

這啥呀這是，星網居然不掃黃的嗎？這是他這種未成年幼崽能看的視頻？二十三歲，在蟲族還是未成年呢！保護未成年心理健康，應該從網絡淨化做起！

他迅速劃過，但不小心又點開了另一個。

[雌奴跪姿訓練今日份，十五分鐘]

視頻裏寸縷未着的雌蟲被固定成一個艱難但屈辱的姿勢，背部是散開的鞭痕，對着鏡頭的煙灰色瞳孔半含着淚，霧蒙蒙地帶出來一些脆弱，一個鏡頭，就給足了淩虐感。

嘶……

母胎單身的二十三歲地球青年面紅耳赤退出雄蟲專區，恍惚間，他又聽到了三觀碎裂的聲音，頓了頓，顧旸有點惱羞成怒的把光腦摘下來，丢遠，來平複自己受到沖擊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他在做什麽！！

可惡！

搖搖頭，顧旸站起來，上到二樓，拉開窗簾，站在窗戶邊上觀察自己的別墅，四四方方的獨立戶型，小洋樓兩層，裏面的家裝很簡約，是顧旸會喜歡的那款，并不需要再添點什麽，從這裏能看到後院的小苗圃，也不知道用來種菜能不能種出來。

但他很滿意。

末世前，他可買不起房子。

末世後，最不值錢的反而是房子。

水泥磚瓦并不是家，但有時候，心需要一處存放之處。

顧旸從卧室出來，客廳裏，小機器人正在努力的擦着餐桌，顧旸想了想，打開光腦，雄蟲保護協會所承諾的賠償和補助已經全部到賬了，顧旸查看了一下餘額，上網網購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營養液。

他倒是想買自然植物和獸肉來着，但星網檢測到他是雄蟲，直接篩選了雄蟲特供商品，是沒有那些東西的。

就離譜，星際難道沒有餐廳嗎？！

他打算出去看看。

随便戴了口罩，顧旸把頭發捋到腦後，鎖上門，顧旸順着導航，朝着商業街而去——

步行約三十分鐘後，顧旸終于跟着導航來到了離他最近的商業街，星際時代，門面店其實并不顯眼，很多店鋪藉由光腦已經開到了星網上，不過，他倒是喜歡這種出來逛街的閑适。

生活用品沒買全的可以去店裏看看，顧旸這樣想着，進了一家成衣店。

店員是位雌蟲，就是不知道為何，脖子上戴着存在感極強的項圈，看上去到有種……說不上來的瑟氣，察覺到客人進來，雌蟲抖了一下，連忙走過來，徑直跪在了顧旸腳下。

顧旸：“？”

小雄蟲像是被腳邊突然出現的什麽東西吓到跳起來的貓貓，渾身毛都炸起來了！

“你這是做什麽？”他聲音尾部都差點壓不住，飚上去高音……咱就是說，他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末世就算是人吃人，國家也把安全區保護的很好，普通人都不至于如此卑微。

“對不起，是奴怠慢了……”

顧旸十分沒出息，轉身就離開，出門之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那位雌蟲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折磨一般，雙手扯着項圈，痛苦的在地上掙紮，隔着透明的玻璃門，顧旸看清了那雙眼睛裏化不開的悲哀。

“你活膩了嗎？居然敢怠慢客人？賤奴，看來雌奴交易所也不怎麽樣，你還想回去重造不成？！”矮小的，長相普通的雄蟲從後面走出來，踩着雌蟲的腦袋，一字一句，卻像是打在了顧旸的靈魂上。

是……他的原因嗎？

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惶恐和疏離，他果然啊，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即使三觀已經裂開了，但刻在骨子裏的那些東西還在叫嚣着不同。

他低着頭，突然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怎麽了？”突然，有人站在他面前，顧旸微微低頭，發現是比他矮了半頭的少年，對方身邊換站着一位清秀挺拔的青年，兩位一前一後，看着顧旸，少年是擔憂，但青年……看不出來什麽表情。

“抱歉，我沒事……”顧旸眨眼，迅速從剛才那種情緒中走出來，他別的優點沒有，特別擅長安慰自己，自欺欺人也罷，阿Q精神也罷，人不能一直陷在迷茫之中。

“你好啊，顧旸雄子，我是安塔爾，圖森家族的嫡子。”小少年介紹自己，“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顧旸雄子你和直播間相比，完全不一樣呢。”

“你怎麽認出來的？”顧旸指了指自己的口罩，“眼力不錯啊，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顧旸。”

他看向了安塔爾身邊的青年，“這位是？”

“他是我的未婚雌君，唔，第二軍團的少校，同時也是博格家族的雌子，埃洛伊·圖森·博格。”

很貴族的名字，顧旸對這兩位的身份有了大致的認知，他笑着和對方打了招呼，便被安塔爾拉着去了一家酒吧。

“你剛才是在為那只雌蟲難過嗎？”安塔爾點點下巴，“如果心軟了，可以直接帶回去的，只要給對方一筆錢就好。”

“不，我只是有點驚訝罷了。”顧旸搖搖頭，不想和別的雄蟲說這些，這只會讓自己再次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只是一個異類，他按住了酒瓶，“未成年不能喝酒。”

對面的少年比自己年齡還小的樣子，完全就是未成年，靠譜的二十三歲青年勸誡了一下。

“噗哈哈哈……”小雄蟲笑的開心，“我可比你大哦小雄子，我還有半個月就成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下是世界觀重塑，顧旸也該直面蟲族的洗禮了，能在扭曲的環境中保持本心，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