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雜念 “師兄……我有雜念的

第69章 雜念 “師兄……我有雜念的。”……

謝歸途沒有再問, 徑自重新坐回了桌邊,拿起酒壺斟酒。

“師叔喝醉了酒,為什麽總對我說這些話?”楚風臨跟着坐了下來, 将手肘輕輕搭上了桌面,狀似疑惑地喃喃道, “他年輕時的故交啊……應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還是五十年?那時候我都沒出生呢, 他忽然說這些是為什麽。”

謝歸途倒酒的手略微一頓。

“……或許只是觸景生情,想起舊友了吧。”

楚風臨沒有注意到他神色微變,沉浸在疑惑之中:

“師兄, 那你知道師叔說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誰嗎?”

謝歸途搖搖頭:“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楚風臨悶悶地“嗯”了一聲,便不再問了。

謝歸途斟滿了面前的酒盞, 這才慢條斯理地放下了酒壺。

“等下一次。”

“嗯?”楚風臨擡眼看他,“什麽下一次?”

“我有了一點猜測, 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謝歸途垂着眼眸, “或許等我們下一次再見的時候, 我就能告訴你答案了。”

......

膳堂裏,大部分弟子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場短暫的鬧劇。他們仍舊圍成一圈, 忙着劃拳喝酒。

謝影的外衫歪歪斜斜地耷拉在椅背上, 而他本人已經喝得眼眶發紅,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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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他看清什麽,就聽見一旁的琴少宮主發出了一陣幸災樂禍般的笑聲:“哈哈,聖使大人,你又輸了!”

謝影定睛一看,臉色頓時黑了一個度:

“你是不是使詐了?為什麽我連輸了八回?”

“使詐?我能使什麽詐?”琴少宮主眨了眨眼睛, 無辜道,“是你自己運氣不好罷了,可不要血口噴人啊。”

謝影平日裏就吵不過他,此時大腦遲鈍,愈發轉不過彎來,只好神情複雜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撈過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幹了。

“小爺我就不信了!”謝影将空酒杯随手扔在桌上,一把将袖口捋至手肘,咬牙切齒地說道,“再來!”

其他弟子見狀,趕忙捧場。“勝敗乃兵家常事,有輸有贏,謝影師兄不要往心裏去。”

“對對對,下一把贏回來就是了。”

聽了旁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謝影的臉色稍有緩和。

可片刻之後,琴少宮主那欠揍的聲音又在謝影耳邊響了起來:“啊哈哈!你又輸了。”

“……”

連輸了九回的謝影臉色漆黑得快要趕上鍋底了。

“啊呀聖使大人,你今天的運氣可真夠背的,”琴少宮主用手肘頂了頂他,假意同情道,“這一桌的酒都快被你一個人給喝光了。就只剩這最後兩壺了,怕是不夠你今晚喝的,要不要我再去庫房裏替你讨幾壺過來?”

“……”

“喝不了了嗎?喝不了的話也沒關系,不用硬抗,你去阿韶他們那一桌吧。”

謝影終于徹底惱了,猛地伸手抓起酒壺,手背上青筋暴起,真正想捏碎的卻不是這個酒壺,而是某個人的腦袋。

“哎……”琴少宮主被他瞪了一眼,往後退了一步,“你這什麽眼神,怪吓人的。”

謝影沒說話,腦袋一仰,拎起酒壺就要往嘴裏倒。

他弟弟謝韶就在旁邊那一桌,即便是打死他,他也不會承認自己不行的。

就在這時,謝影只覺得手中忽然一輕,酒壺已經被人抽走了。

“阿影,別這麽喝。”謝歸途望着他,蹙眉道,“明日你們還要趕路。”

謝影本身酒量就很一般,在旁人的慫恿下已經連喝了三壺松花釀。如果真的再灌下了這一壺,他今晚怕是真的得橫着出去了。

而其他弟子們聽見首席師兄發話了,連忙跟着道:“謝影師兄,你喝的夠多了,這杯就不用喝了吧。”

“對對對,不用喝那麽多。”

“可是……”謝影欲言又止。他雖然脾氣倔強,但是在這些事情上絕不賴賬,輸了就認罰。

可沒等他說完,謝歸途已經從桌上拿了一只幹淨的酒盞,将壺裏的酒倒了進去:“這杯,我替他喝吧。”

謝影愣了愣,正想伸出來的手又收了回去,方才劃拳連輸了九局的惱怒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在心中漾起的竟然是一縷暖熱的幸福感。

什麽??師兄居然替他擋酒!

他謝影果然是師兄最疼愛的師弟!

而方才逢賭必贏,一杯罰酒也沒吃過的琴少宮主,這時居然也主動斟了杯酒,對謝歸途道:“蘭玉,我敬你一杯。”

弟子們見狀,都連忙捧起酒杯,争先恐後道:“師兄,我們也敬你!”

謝歸途挨個和他們碰了杯,将這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杯道:“你們回去玩吧。玩歸玩,別喝太多。”

衆人連聲答應。

謝歸途走了幾步,挑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用手撐着略有一些發暈的腦袋。

此刻他有些不勝酒力,平日裏那種端莊規整的氣息蕩然無存,原先束得一絲不茍的發梢也散落了幾縷。

“師兄。”忽然有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謝歸途懶洋洋的撩起眼皮,看見是楚風臨,便低聲道:

“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去玩?”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貪玩的,可楚風臨這小子卻總有些不合群。他似乎和同齡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偏偏喜歡黏着自己。

楚風臨坐在對面,用那雙黑亮的眼眸盯着他看:“我來問問,師兄什麽時候能替我也喝一杯?”

謝歸途沉默了片刻,擠出了一點無奈的苦笑,知道他恐怕又開始糾結于“誰是他最喜歡的師弟”這個問題了。

謝歸途搖了搖頭,懶得再作回答,正要伸手去夠面前的酒壺時,手腕卻被按住了。

“夠了,師兄。”楚風臨輕輕将酒壺從他手裏拿走,“你今晚喝的太多了。這一杯,就先欠着我吧。”

謝歸途那雙因醉酒而變得濕潤的眼眸,遲疑又無辜地看着他。“……抱歉。”

楚風臨心裏頓時像是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忍不住收緊了手,用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腕內側。“我開玩笑的。”

謝歸途垂着眼眸,卻沒有把手抽回來,就這樣由着他摸。

“其實我從前想過的。”謝歸途忽然開口道。

“……你是水靈根,相較于風靈根的弟子們,在劍術這一方面本就吃虧,留在北鬥劍派會很辛苦。昆侖仙尊德高望重,若是能去琉光十二宮,拜入他的門下,未嘗不是件好事。”

楚風臨搭在他腕上的那只手停止了動作。

過了好半晌,他才悶聲道:“師兄,我不想去。”

謝歸途道:“為何?”

“琉光十二宮弟子必須心無雜念,一心修行,終身不能婚娶……是不是有這規定?”

謝歸途抿着唇,輕微的“嗯”了一聲。“你是聽少宮主說的?”

“沒錯,所以我就更不能去了。”楚風臨垂眸,似是不敢看他,“師兄……我有雜念的。”

“雜念?你年紀輕輕,能有多大的雜念?”謝歸途只當他是在杞人憂天,無奈地搖搖頭。

然而當楚風臨擡起頭時,他卻在少年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楚風臨喉結輕微地一動。

有些話他在心裏憋了許久,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可如若不說,只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而謝歸途瞥了一眼楚風臨正在摩挲他手腕的那一只手,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了,笑道:

“琉光十二宮雖修的是無情道,但并不要求守身如玉。只要你不動心,想眠花宿柳也是行的。”

楚風臨一愣,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幾分。

眠花宿柳……?

看來師兄是半點也沒明白。

..........

這一晚,膳堂裏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了醜時。

謝影這位準聖使,被一衆師弟師妹團團圍住,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幾乎沒消停過。到了這時候,已經有些身形不穩了。

他醉醺醺地喝掉了杯子裏的最後一口酒,擠出了人群,忽然眼睛一亮。

不遠處,謝歸途正獨自一人倚靠在桌邊。

謝影心中一喜,便步履搖晃地朝他走過去。

那一直糾纏他師兄的煩人精不在,他總算是有時間單獨和師兄說會兒話了。

“師兄。”

謝影樂呵呵地喊了一聲,沒得到回應。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師兄竟然睡着了。

不知是被周圍熱鬧的氛圍感染了,還是為師弟們即将遠行而惆悵,師兄竟然也把自己灌醉了。

相比起那些醉酒後舉止粗魯的家夥們,謝歸途此時非常安靜,只是用手撐着腦袋,閉着眼睛休憩。寬松的袖口從腕部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還有那串同樣雪白的琉璃佛珠。

謝影愣愣地抓了抓腦袋,不知道如何是好。環顧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神情忽然高興了起來:“……我送師兄回去。”

說做就做。謝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正想去扶謝歸途,可誰知耳邊忽然“啪”的一響,手腕随之一疼——原來是被一柄折扇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

“喂。”琴少宮主那張惹人讨厭的面孔,此刻更是欠揍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我說聖使大人啊,你自己都站不穩了,還想扶誰?”

“怎麽又來了一個煩人精。”念在這頓踐行宴的份上,謝影今日沒怎麽同他拌嘴,沒想到這家夥又送上門來了。

謝影本想翻他個白眼,可是此刻肌肉僵硬,動作不太利落,竟然沒能翻上去。

“……我師兄喝多了,我決定親自送他回去休息。師弟照顧師兄乃是天經地義,用得着你關心嗎?”

“聖使大人此言差矣,我這可沒有在關心你,“琴少宮主将折扇收攏,搖了搖頭,“我是看你腿腳不太利索,要是摔着了怎麽辦。”

“我即便是摔着了,又與你有什麽幹系?”謝影瞪着他。

琴少宮主橫跨一步,擋在了他面前:“你皮糙肉厚,摔着了就摔着了,可你要是把蘭玉也摔着了怎麽辦?不如這樣,你歇着吧,我送你師兄回去。”

“呸,黃鼠狼給雞拜年。我們北鬥劍派那麽大,你認識路嗎你。”謝影白眼終于翻了上去,一把推開了搗亂的少宮主。

“走開,我來送師兄!”

可不過是拌了幾句嘴的功夫,再回頭一看時,謝歸途已經不見了蹤影。

二人紛紛傻了眼。

“我師兄呢?!”

“蘭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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