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閣樓 那似乎是一陣嬰兒的哭聲
第85章 閣樓 那似乎是一陣嬰兒的哭聲。
謝歸途剛剛松弛下來的神經, 瞬間頓時再度繃緊。
他偏頭一看,只見楚風臨的眼神也冷了下來,手中一個為不可見的小動作之後, 短刀已經反握住了。
兩人似乎有着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無需誰開口, 他們各自退到了門的兩側。
那毛骨悚然的腳步聲, 朝着門的方向走了過來。
“噠、噠、噠——”腳步聲不緊不慢,逐漸接近。
謝歸途的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 腦中卻在不斷地思考——方才跟着他的家夥,如果不是楚風臨,那又會是誰?為什麽要一直跟着他們?
楚風臨則屏息凝視,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血紅色的木門。手中的短刀蓄勢待發,只等那扇木門一開,就給外面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狠狠地一擊。
然而, 眼看着聲音已經到了門前,那腳步聲的主人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們的埋伏。那詭異的腳步走到門口, 忽然就停住了。
緊接着, 整間屋子的內外陷入了漫長的死寂。
久到謝歸途戒備的姿态都有些松弛了, 門外依舊動靜全無。
眼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越來越暗, 楚風臨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偏了偏腦袋, 調整了一下姿态,嘗試透過狹小的門縫往外看。
借着尚未完全散盡的霞光,他努力分辨着屋外的景象。很快,他沖着謝歸途搖搖頭。
謝歸途皺了皺眉。雖然他們不知道那東西打的是什麽算盤,但再這樣拖下去,恐怕對自己不利。
說起來, 他總覺得那腳步聲的主人似乎不着急追逐他們,而是單純的鎖定他們的位置,然後在等什麽時機。
謝歸途的目光落在了整個屋子裏唯一的窗戶上。
和這座城中所有的房屋一樣,這扇窗戶也被染成了暗紅,猶如蒙了一層血色的霧。
不過,這間屋子的主人似乎處理的十分倉促,窗戶上的暗紅染料塗抹得不太均勻,上半部分的顏色較為淡薄,下半部分因為沉澱而色澤濃烈——最誇張的是,在半人高的位置,依稀還能分辨出一個小小的血手印。
手印的五指根根分明,掌紋和指紋都清晰可見,分明是個人類孩童的。
透過那個令人心驚肉跳的血手印,掌心位置一處血色較為稀薄的地方,謝歸途悄悄踮了踮腳尖,往外看去。院中一切如常,和他們方才進來之前沒有區別。
謝歸途隐約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微微皺起了眉,還沒來得及細想,忽然看見一旁的楚風臨有了新的動作。
“等——”謝歸途還沒來得及開口,血紅色的木門猛地被楚風臨拉開了,一道殺氣十足的銳利白光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甩了出去。
速度之快,殺意之重,令謝歸途都忍不住愕然地偏頭看了楚風臨一眼。
話音落地,白光也恰好散盡,屋外的一切都完好無損。在這一瞬間,謝歸途險些産生了他什麽都沒做的錯覺。
然而下一刻,少年面色冷峻,五指輕輕一捏——瞬間,屋外籬笆、堅硬的石槽瞬間碎成了齑粉。大樹的中斷被轟了個粉碎,失去了支撐的樹冠“哐當”砸倒在了地上,枯黃的葉片撒落了一地,滿地狼藉。
周圍靜悄悄的,那腳步聲沒有出現。
此情此景,謝歸途卻并不感覺到如釋重負。他忽然覺得楚風臨的行為有點陌生。
從楚風臨來到玉瀾峰開始,他們二人共同下山,經歷過大大小小的任務不下百次。從前他們共同行動,楚風臨總是跟在他身後,乖乖配合着謝歸途的指令行動。在謝歸途開口之前,他絕不會自作主張。
或許是經過了須彌山那三年的歷練,楚風臨漸漸地學會了不再依賴于他。
……而且手段也狠辣了不少。謝歸途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對那種極致的窒息感,以及脖頸被他扼住的力度記憶猶新。
謝歸途斂起思緒,對楚風臨道:“妄行,你怎麽忽然出手?”
“師兄,你一向教導我謹慎,但……這些年在須彌山,我學會的卻是先下手為強。”楚風臨低頭看着手裏的短刀,“方才那東西一直在門口不進來,恐怕不是因為害怕我們。恐怕,它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們逃不掉。”
其實謝歸途心裏也有類似的感覺,可是忽然聽人說破,心中難免感到發毛。他只好叮囑道:“下手輕一點,這裏恐怕不止我們兩個活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玄雲子他們恐怕也在這城中。”
“好,師兄。”楚風臨欣然答應,“不過方才那腳步聲,怎麽聽都不像是活人。”
謝歸途點點頭,沒說話。
普通人走路都有節奏,而那古怪的腳步聲聽起來卻是深一腳淺一腳,不像是尋常人發出的動靜。聽起來慢悠悠的,卻形同鬼魅,怎麽也甩不掉,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
可若說是個瘸子……瘸子怎麽可能這麽靈活。
天邊只剩下最後一抹霞光,空氣也開始變得陰冷。楚風臨望着遠處,眼中也染上了一層憂慮:“天快要黑了。”
太陽沉入了地平線,最後的餘晖幾乎散盡,黑夜開始肆意地吞噬起了這座冰冷的城市。謝歸途望着太陽西沉的方向,心中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斟酌片刻,謝歸途拉着師弟重新回到了屋裏,回手關上了門。面對着漆黑一片的屋內,謝歸途的神情有些嚴肅。
“我忽然覺得……剛才那東西,會不會就是在等天黑?”
“有可能。”楚風臨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座城中一定有古怪。我總覺得,天黑之後會發生什麽變故。”
“眼下也不知道有哪裏可以躲避。這樣吧,我們暫時先待在在屋裏,等天亮了再出去。”
楚風臨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道:“師兄,你真的覺得屋裏比外面安全嗎?”
“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謝歸途說着說着,表情變得遲疑,随即又搖搖頭,“但也不是絕對。”
楚風臨聲音凝重道:“如果這裏絕對安全……那這間屋子的主人是怎麽死的?”
話一出口,兩人雙雙陷入了沉默。
從院外雜草的長度來看,這間屋子的主人顯然已經消失了很久。
“這裏家家戶戶的房屋都長成一副樣子,這裏面肯定有什麽門道。依據經驗來看,我暫且認為,這樣的設計是為了防禦某些東西……但誰也不能确定,這間屋子的主人究竟是死在了屋內,還是因為夜晚外出死在了屋外……”謝歸途沉吟道。
“還有最壞的一種可能——不管屋內還是屋外,其實都不安全。”楚風臨接話道。
謝歸途點點頭,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所有的情況都還不明朗,恐怕得熬過了第一晚才能有點頭緒。暫時先這裏過夜吧,等到天亮了再出門。我們兩個人,即便遇見了什麽突發情況,應該也能應付一二。”
“好,那就聽師兄的。”楚風臨道。
謝歸途本想抓緊天黑之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先坐下休息。然而,目光在屋裏掃視了一周,只見屋裏空空蕩蕩,連張像樣的桌椅也沒有。
楚風臨見狀,扯下了自己的黑色鬥篷,露出了裏面的黑金色制服。見他穿的的确還是須彌山的制服,謝歸途莫名松了口氣。
楚風臨将鬥篷鋪在了地上,兩人一同靠着牆邊坐下。
“師兄。”楚風臨忽然開口道。
謝歸途看了他一眼,只見對方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明顯是一副有求于他的樣子。但自從楚風臨去了須彌山之後,他所求的似乎都不是什麽好事。謝歸途的聲音算不上熱情:“怎麽了。”
楚風臨道:“能不能把我的武器還給我。”
謝歸途道:“那把短刀,我不是已經還給你了嗎。”
楚風臨還是不死心:“其他的呢?”
謝歸途不置可否,道:“要那些做什麽。”
“防身。”楚風臨笑道,“這座城中這麽兇險詭谲,師兄不怕我遇到危險嗎。”
謝歸途輕笑了一聲,挪開了視線:“可方才,我看你不用那些東西,不是也挺厲害的麽?”
楚風臨被他一句話噎住了,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謝歸途原來這麽在意他剛才貿然出手的事。
但謝歸途也不是真心要因為這些小事為難他,一邊拿出剩下的武器,一邊開玩笑說:“到了我的手裏,可就是我的了……你拿什麽跟我換?”
可楚風臨身上除了那把防身的短刀,什麽也沒有了,就連唯一的鬥篷都鋪在地上了。于是他想了想,把目光落在了謝歸途身上。
“對不起,師兄。剛才我應該先和你商量的。”
借着微弱的光芒,謝歸途緊盯着師弟明亮的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是在怪你。”
他只是有點……害怕。害怕楚風臨變得和從前不一樣,害怕他再一次離開自己。
但謝歸途說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把楚風臨的東西都還給了他。看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衣物,謝歸途問道:“冷不冷?”
“不冷,師兄。”楚風臨嘴上說不冷,但謝歸途嘗試着去摸他的手,卻是冰涼的。
謝歸途搖搖頭,站了起來,想替他生個火。
這間房屋不知多久沒有人居住了,屋裏雖然有竈臺,但是沒看見可以用來生火的柴。謝歸途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牆角的一架梯子上。
梯子的上端搭向了閣樓的入口,攀着它可以進入上層的小閣樓。
謝歸途伸手拍了拍,覺得這架梯子的用料十分厚重,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它劈了當柴燒時,忽然,頭頂的閣樓裏有了響動。
豎耳聆聽,那似乎是一陣嬰兒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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