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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吃過早飯, 謝辭把兩人的碗筷收回廚房。

廚房裏沒人,他順手洗了放回去,出來時看到屋子後面的小門開着, 大表舅正在給後院的小菜園裝塑料棚,外婆背着手在一旁監工,偶爾遞個工具。

“我早上看展鵬來了,又來問您要錢?”

大表舅拿着把柴刀剔竹片上的毛刺,“這孩子可真是讓小柔給寵壞了,他奶奶肯定給了零花錢,還要每周來問您要, 這次又要了多少?”

老人輕嘆:“父母都不在身邊,他一個孩子也是可憐, 信宏父母年紀大了, 哪兒能像小柔照顧得那麽細致?他開口要, 我也不好拒絕。”

大表舅擡頭問:“您給了多少?”

“五百。”

老人欲言又止,“說是交給學校的補習費。”

“多少?!又五百!他上周說交學雜費,上上周說要交校服的錢,林林總總從您這要了兩三千了吧?”

大表舅說着,有些生氣,“您一年地租才多少收入,這大半都被他騙走了。”

老人示意他小聲點:“昨晚阿謙給了我一些,夠用。”

“那也不是這麽個事。”大表舅把片好的竹片放到一旁, 想了想,“他下次來,您讓他找我,我跟他談。”

老人:“算了,小柔夫妻倆出了事, 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大表舅:“這個給法只會養大他的胃口,他不會說您半句好,等哪天拿不出錢來,還可能反過來怪您。”

老人:“不會的,展鵬人不壞,就是年紀小還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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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舅反駁:“還小啊?小辭和他同歲,看看小辭,成績好穩重,又給您買衣服,又給我們送東西,多周全?都是小柔帶出來的,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那當然不能跟小辭比。”

老人理所當然地接話,“小辭是我親手帶大的,和小柔家那皮猴能一樣嗎?”

說着,老人又愛惜地撣了撣外套的灰:“我這衣服穿出去,他們都說好看,那孩子就會胡說,這質量哪兒像五十塊?肯定得好幾百呢。”

“……”

門內,謝辭本來皺起的眉毛因為這句話又松開了。

小姨和姨父先後被刑拘,陳展鵬被接到了他爺爺奶奶家,平時住校。

他想過陳展鵬可能會問外婆要錢,沒想到會要這麽多。

外婆靠着家裏的田地出租,一年有四五千的收入,平時吃住都靠着大表舅,生活節儉,這錢基本能存下來,頭痛腦熱的時候不用讓大表舅花錢。

這筆錢要是消耗空了,等于是變相加重大表舅一家的負擔。

“謝辭?”

顧予風見謝辭半天沒回來,找到後門,“怎麽站在這裏?”

謝辭示意他往外走:“出去走走?”

“我爸來電話,有點事要先回去了。”顧予風說着,去後面的小菜園和老人打招呼。

羅伯森還沒到,會把車停在村口,還有點時間,謝辭帶着顧予風沿着去村口的路慢悠悠地散步消食。

昨晚沒睡幾個小時,又在沙發裏窩了一晚,顧予風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随口問:“你爸呢,一直沒看到他。”

“去田裏采風去了。”

謝辭留意到顧予風的動作,擡手在他後頸兩側稍微用了點力揉按,“他不喜歡聊家長裏短,生活常識全無,和大表舅他們混不到一起。”

“那倒是。”

顧予風笑笑,“讓一個抽象派油畫大師跟人聊八卦,确實太抽象了。”

謝辭揚眉:“對他評價這麽高?”

顧予風:“畢竟是你爸,多少要給點面子。”

走到岔路口,右側小路突然傳來機車排氣管的轟鳴聲,謝辭握住顧予風的手腕避讓,一轉頭就和坐在機車後面的陳展鵬對上了視線。

三輛機車飛馳過來,将謝辭和顧予風圍在中間。

擋在前面的那輛車上,高遠打開頭盔的面罩,看向謝辭的臉色極其不耐煩:“可算是找到你了。”

看到高遠,謝辭兩人立刻明白了他的來意。

前不久,二中傅逸城舉報體校籃球隊違規,體校被取消成績,想來是來報複的。

而高遠為什麽會知道他們在這裏,看陳展鵬那得意的臉就明白了。

“展鵬,你怎麽和這麽群流氓混在一起?你爺爺奶奶知道嗎?”謝辭沒接高遠的話茬,看都沒看他一眼,沖着陳展鵬問道。

“我跟誰混在一起,關你屁事?”

陳展鵬跳下機車走到高遠身邊,對着謝辭厲喝,“搶了我家房子,還害我爸媽被抓!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們的家事,與他們無關。”

謝辭在他的眼神逼視下,從容地開口,“既然來了,不如去外婆家坐下來聊?”

“少來這套!”

陳展鵬怒喝,“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

謝辭視線掃過高遠幾個,又看向陳展鵬:“所以你就找這些流氓來報複我?知不知道打人犯法的?覺得你爸媽在裏面寂寞,想進去陪他們?”

父母要坐牢這件事,在陳展鵬看來是恥辱,謝辭卻當着一群哥們兒的面說出來,讓他非常難堪。

“謝辭!你給我閉嘴!”

“我跟你說話呢,聽不見?”

高遠被忽視,越發不爽,下車後抽出棒球棍,在手心裏一下下地輕拍,笑得不懷好意,“今天就讓你看看,打人犯不犯法。”

謝辭視線掃過周圍。

這裏靠近山腳,周圍全是田,這個點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謝辭留意靠近顧予風這邊的三個小弟,看着走近的高遠:“我最後警告一次,想清楚動手的後果。”

顧予風接過話:“別說了,這些人的智商只夠上體校,怎麽可能聽得懂人話?”

一句話掃射了一群人。

高遠氣得直接招手讓小弟動手,自己揚起棒球棍就朝謝辭右手臂砸過去。

謝辭後退一步避開,反手扣住高遠的手腕扯過來,踹向他的膝蓋彎。

高遠被扯得失去平衡,還沒站穩腿一軟,一個恍神就跪到了地上。

膝蓋上傳來刺痛,高遠反應過來,怒不可遏,手裏的棒球棍揮向謝辭的大腿。

謝辭奪過棒球棍在手裏一轉,砸在高遠的手腕上,用了點力。

高遠的手被打得往後甩,彎腰捂手,痛得面目扭曲。

“啊!”

他們交手速度太快,等陳展鵬找到進攻時機時,高遠已經被秒了。

砰得一聲,揮過去的棒球相撞,陳展鵬被震得虎口發麻,心裏一驚。

以前一直聽說謝辭打架很厲害,但他們從來沒敵對過,今天第一次交手,沒想到對方的力量這麽強,遠哥到謝辭手裏都被秒了?!

一群高中生都不是什麽正經練家子,誰身形力氣大,誰就占優勢。

陳展鵬一個恍神,手裏的棒球棍被打掉滾出去,掉進了一旁的田裏。

兩個黃毛小弟在高遠出手時,不由分說地圍毆顧予風。

“碰上今天這事,算你倒黴。”

“讓你嘴賤!”

在兩人攻過來的同時,顧予風的眼神變得淩厲,擒住一人的手臂反擰一腳踹進田裏,轉身攔截揮過來的棒球棍,猛地扣住這小弟的脖子收緊。

“唔!放開我!”

小弟瞳孔地震,又痛又害怕,瞬間失去戰鬥力。

第三個小弟見情況危急,一激動就上頭了,揚起棒球棍要砸向顧予風的頭。

可還沒碰到人,手裏的棒球棍突然被飛過來的另一根棒球棍砸飛出去,小弟手一麻,下意識地松開手,轉頭正好對上謝辭冰冷的雙眼,吓得心口突突跳,一瞬間有種對方要刀了他的錯覺。

最後一個沒出手的小弟已經膽怯了,放棄進攻,跳到田裏去扶同伴。

謝辭扣着高遠的頭頂,迫使他擡起頭:“你就這點本事還學人強出頭?在賽場上陰別人的時候不是挺行的?”

高遠咬咬後槽牙,瞪着謝辭:“我勸你立刻松手,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謝辭反問:“動手前我已經勸過你了,你聽了麽?”

“說來說去還是不夠聰明。”

顧予風放開抖成篩子的小弟,眨眼間又恢複成平時散漫的樣子,“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讓某些人躲在後面坐享其成,成功了沒好處,失敗了還得承擔後果,傻逼嗎?”

高遠不但被秒,當衆跪在謝辭面前,還被奚落了一頓,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謝辭放開他,順勢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

“不要再來惹我們,聽懂了嗎?”

謝辭語氣如常,可武力帶來的壓迫感卻半分不減。

陳展鵬見四個小弟臉色發白,眼神膽怯,連高遠都沒了一開始的氣勢,像個喪家犬,頓時火氣上湧。

竟然連高遠都對付不了謝辭!

見謝辭看過來,陳展鵬吓得往後退了半步,低着頭不敢跟他對視。

高遠憋了一肚子火,狼狽地爬起來示意小弟去開車,臨走前一把将坐上機車的陳展鵬拽下來。

“給老子滾蛋!”

“遠哥!”陳展鵬追過去兩步,又被高遠踹了一腳。

三輛機車揚長而去,丢陳展鵬在路中間吃灰。

一轉頭,謝辭和顧予風也走了。

他們走出沒幾步,羅伯森急切地跑過來,問顧予風:“小老板,您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

顧予風問他,“錄下來了嗎?”

羅伯森點頭:“行車記錄儀和攝像機都錄了。”

聞言,顧予風轉頭看向謝辭:“你想怎麽做?”

謝辭想到在外婆家時聽到的對話,自然是不想放過陳展鵬,這種人作惡不嚴懲的話,是不會長記性的。

但只是這樣還不夠。

走到村口時,謝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竟然是張星星發來的信息。

張星星:【謝哥,你這兩天注意點,別讓遠哥發現你,他找了幾個人要找你算賬!二中那個籃球隊隊長昨晚被他打進醫院了!】

謝辭眉心一跳,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你說誰被打進醫院?”

電話那邊傳來張星星壓低的聲音:“就二中那個姓傅的,聽說是昨晚在酒吧被逮到,提進小巷子裏暴打,救護車都來了!遠哥和我們不一樣,他會下死手,這幾年打傷過好多人了。”

謝辭沉着臉追問:“昨晚打人的除了他還有誰?”

張星星:“那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的。”

挂斷電話,謝辭切出通訊錄找到傅逸城號碼撥出去,那邊卻沒人接。

顧予風見他臉色不太對,問了一句:“怎麽了?”

“傅逸城被打住院了。”謝辭把電話裏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顧予風打量的神色,湊到他耳邊低聲問:“你想送他進去?”

沒有指名“他”是誰,但兩人都清楚。

謝辭沒否認:“得有證據。”

顧予風讓羅伯森聯系林穎,看能不能聯系傅家,打聽傅逸城的住院信息。

謝辭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方思澤打過來的。

“和傅逸城有關?”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一下:“你也聽說了?我剛得到的消息,傅逸城現在人在中心醫院,還沒完全清醒,我現在準備趕過去看看,你來不來?”

謝辭應下,挂斷後看向顧予風:“你先回家,我去醫院看看。”

“回什麽家,上車。”顧予風打開後車門,拉着謝辭坐進去。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停在中心醫院車庫。

謝辭根據方思澤給的信息,和顧予風一起趕到病房區,走廊上已經聚了七八個男生,方思澤、江辰宇和張若川都在。

“他還沒醒?”顧予風問方思澤。

“剛醒,醫生做完檢查,現在警方在做筆錄。”

方思澤示意兩人走出兩步,低聲說,“高遠有點背景,他能在體校無法無天,都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撐腰,前些年也把好幾個人打進醫院,家長鬧到體校,事後連個水花都沒有,警方現在一口咬定那條巷子沒監控,查不到直接證據,這事恐怕也會不了了之。”

“背景?”

謝辭問他,“哪方面的?”

方思澤沖病房內擡了擡下巴,含糊地回答:“這方面的,不好辦。”

等警方離開後,謝辭幾人得到允許進了病房。

傅逸城靠在病床上,一條腿打了石膏吊着,額角貼着紗布,臉色有些蒼白。

“你們都來了?消息夠靈通的。”

謝辭見他精神不好,沒多廢話,直切主題:“在哪裏被打的?”

傅逸城咬牙切齒,可說話有氣無力:“酒吧一條街,昨晚我帶女朋友去參加跨年狂歡趴,剛出來就被他們架進了巷子,還以為要挂了。”

謝辭問了具體的位置,腦子裏回憶那附近的情況。

傅逸城出事的地方離他曾經打工的酒吧夜色不遠,他記得那個巷子對着另一間酒吧的後門,那裏有個小倉庫,是有監控的。

想到這,謝辭走出病房,撥了夜色領班的號碼。

“我是謝辭,有點事要麻煩你幫忙……昨晚我朋友在那附近掉了手機,想調個監控,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不讓你白幫,事後請你吃飯。”

過了十來分鐘,謝辭接到了領班回撥過來的電話。

“小謝啊,店裏的監控不可能随便調取,我還不是那邊的員工,不過剛好和他們的經理認識,他們現在是肯幫,但有個條件。”

謝辭:“你說。”

領班:“這幾天生意好,但他們的頭牌偷偷出國旅游了,想讓你去頂個班。”

“……讓我去頂班?”謝辭給聽笑了。

領班硬着頭皮說:“我不可能說是一個外人拜托我,那人家肯定不同意啊,我就說是我們店裏原來的頭牌手機掉了,好說歹說他才同意的,事反正就是這麽個事,你自己考慮考慮。”

謝辭:“……”

“怎麽說?”顧予風從病房追出來。

“有希望,不過——”

謝辭有些一言難盡。

他記得那一排的酒吧都不太正經,這是讓他去頂誰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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