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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晚上九點，月光皎白。

小吃街上，藍紅幕布錯落成一排，飯香四溢，萬頭攢動、人聲鼎沸。

各式美食攤前，有的攤販忙得跟八抓魚一樣，顧客迎接不暇；有的攤販則清閑得只想打瞌睡，門可羅雀。

洪亮燒烤攤前，穿着白色廚師服的胖大叔，額頭冒着密密層層的汗珠，在蒜末茄子上撒好辣椒粉，就忙着去給烤得滋滋作響的五花肉翻面。

旁邊碳烤的雞大腿慢慢變成金黃，他趕快為其還有旁邊的基圍蝦和秋刀魚，撒上蔥花和芝麻，頓時焦香四溢。

郝夢端了一盤烤串來到小紅他們的面前坐下，她遞給李唐一瓶橘子汽水，又為小紅開了瓶啤酒，三個人碰了碰杯，各自喝了一點酒飲，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弟弟，跟姐姐們出來玩，也要跟小女友時刻報備嘛？”

小紅為人一向大大咧咧，早将此前的尴尬抛之腦後，她看李唐少年老成，臉上有着與實際年齡不符的一本正經，又時常用智能兒童手表回複人信息，就故意跟他開起玩笑逗他玩兒。

李唐為人倒也不扭捏，很坦蕩地搖了搖頭，“不是。”

小紅好奇心起，“不是跟小女友，那是跟誰這麽有的聊啊？”

“我表哥。”

“嗯——？！”

李唐看她不解，耐心解釋，“也許他有些擔心我吧！一直在問我們這邊的情況。所以......，我需要偶爾回複一下。不好意思！”

“哦——，那你表哥對你還蠻好來。”

“嗯！是的。挺照顧我的。我表哥，人蠻好的。”

郝夢聞言心跳漏了一拍，卻一直假裝若無其事地看着周邊的街景。

早前看到那輛邁巴赫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眼熟，擦身而過時，瞥到男人在車內的側影，便在心裏知道李唐的表哥就是殷恒。

現在兩個人無緣無故談論起他來，自然而然豎起耳朵偷聽，會多留意一些。

小紅坐在郝夢的對面，看着她昏暗燈光下依然靓麗的臉，此時忽而來了當媒婆的興致，沖李唐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八卦問道：“那你表哥是不是跟你一樣也是一個高富帥啊？”

“額......”

“咦——？！難道是個富矮窮？”

李唐搖搖頭，“不是！對不起，我不太清楚男生什麽樣是帥什麽樣是不帥。總之，他跟我走在一塊，都會引起女生的側目，應該算是.....很帥吧！”

“真的嘛？”小紅興奮起來，“那你把你表哥介紹給我們認識呗！”

“嗯？！”

“如果看不上我.......”小紅将郝夢拉到身邊，手指向她，“介紹給夢寶兒啊！咱們夢寶兒，是個大美人！配你哥......絕對......”

“可以”兩字還未說出口，郝夢看了她一眼，臉一熱，猛用手捂住小紅的嘴巴，向着李唐歉然一笑，“對不起！我朋友為人做事比較大咧，說話有些口不擇言。冒昧了。”

“沒事。”

李唐知道自己表哥家世不一般，以後大概率是會商業聯姻 。不要說結交女朋友，就是認識個人，想必也不會那麽随意。

所以對于小紅的問題，他很敏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有些尴尬。

可小紅向來沒什麽眼力見，想到什麽就會說什麽，郝夢的手一松，她就繼續八卦着追問：“你看咱們夢寶在這沒坐一會兒，就已經一起旁邊好幾桌男人的側目。長相沒得說，才情也有。這麽出挑的人物，難道還配不上你表哥？”

李唐：“......”

郝夢正咬着一串五花肉，聽到她這話，沒來由地被嗆了幾下。

咳咳咳......臉兒又紅又燙。

氣氛有些尴尬。

好在郝夢為人比較聰明伶俐，知道小紅是一個吃貨，立刻将一只雞腿塞進還欲說話的小紅嘴裏，趕忙轉移話題，“這家燒烤攤最出名的就是烤雞腿，外焦裏嫩。你嘗嘗！”

果不其然，小紅咬了一口雞腿肉，齒頰留香，瞬間将此前的話題抛之腦後，沖着郝夢豎起了大拇指，“哎.....好像是......,特別好吃啊！”

李唐和郝夢互望一眼，彼此皆松了一口氣。

郝夢一向是小鳥胃，平時吃東西很少，可今日看小紅吃得狼吞虎咽，似如饕餮，頓覺自己餓得不行，快速跟着一起咬了一塊雞腿肉。

李唐也情不自禁加入吃貨的隊伍，正要咬秋刀魚，擡頭看見，殷恒款步而來，後邊跟着的是身材壯碩、眼神淩厲的保镖兼司機，阿州。

“表哥！”李唐放下手中的食物，快速站了起來，神色有些拘謹和詫異。

他想不到表哥會來這種地方。

更怕其向媽媽告狀。

媽媽一向不讓他吃路邊攤，殷恒吃東西更是講究，他又怕表哥說自己亂吃東西，不講究衛生和營養價值。

可誰知，殷恒只是溫和地對他笑，問：“好吃嗎？”

李唐乖巧點頭：“挺不錯的！”

郝夢一臉震驚地回頭，此刻，她正手拿雞腿，嘴上手心都是黃澄澄的油，唇邊還沾滿了孜然面和辣椒粉，毫無形象 。

小紅的反應更是激烈，立刻吓得竄了。

郝夢轉頭就看不到她了：“.......”

李唐很有禮貌地拉開旁邊的桌椅，虛手一請：“表哥請坐！阿州哥，請坐。”

“謝謝！”

殷恒很自然而然地在郝夢的身邊坐下，并給阿州一個眼神，讓他不要那麽板正，坐自己對面。

“表哥，這頓飯是夢姐姐請的。她說這裏的食物很好吃。我吃，味道确實不錯。要不你也嘗嘗？”李唐非常雞賊地轉嫁責任和拉人入夥，以免回去表哥向媽媽告狀，自己會受罰。

殷恒瞭起眼看了過來，他何嘗沒看出小鬼頭的心思，但無心跟他計較，轉而輕聲問郝夢：“喜歡吃燒烤？”

“嗯”

從他到來的一刻，郝夢就心跳如擂鼓，整個人慌張得不行，她胡亂地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并将手偷偷按在旁邊的衛生紙上摩擦，希冀可以将油污去除掉。

郝夢這搞笑和局促的一幕恰好落在殷恒的眼裏。

他輕笑了一下，伸手往前抽了好幾張紙，遞給了她。

”謝謝”郝夢的聲音輕盈軟糯還透着幾分甜。

“不必客氣。”

郝夢擡頭撞上殷恒帶笑的眼睛，心底頓時慌亂起來。

臉一熱。

又低下頭去。

專心致志地擦拭自己手上的油漬。

殷恒似乎看出了郝夢的不自在，為了緩解她的緊張，便自找話題問道：“這小吃街上的東西好吃嗎？我從來沒吃過哎！郝小姐，有什麽好介紹嗎？”

“這小吃街上的東西都蠻好吃的。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可以随時帶你們去吃。”

郝夢竭力保持表面的淡定，睫毛微微上翹，不自覺地抖了幾下。

話一出口，郝夢就心生悔意。

她在說什麽啊。

随随便便邀異性吃飯，實在有些唐突了。

“好啊！有機會。”殷恒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坦蕩。

郝夢：“......”擡眼看他一下，又迅速垂下眸去。

李唐坐在他們的對面，黑漆漆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對勁：“夢姐姐，你和我表哥早前就認識嗎？”

“嗯”

“怎麽認識的啊？”

郝夢：“......”

殷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一個男人不應該那麽八卦。”

“......”李唐被怼得啞口無言，只好埋頭吃東西。

殷恒今天興致似乎特別好，還特地讓阿州加了一些燒烤美食來品嘗。

郝夢此時已經吃飽，但還是很給面地拿着一串烤香菇嚼了半天，殷恒倒是吃了好幾串，可腸胃太過嬌貴敏感，肚子沒幾分鐘便有些咕咕作響。

沒辦法，他只能将剩餘的食物全都交給阿州和李唐去解決。

吃完燒烤，已經臨近十點，郝夢跟殷恒倒了謝，就準備回去了。

殷恒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天，開口：“不急，晚點我們送你回去。一個女孩在外走夜路，不安全。”

郝夢也不好開口拒絕，正要和他說“謝謝”，不遠處卻傳來幾聲凄慘的狗叫。

原來是一條已生産的流浪小母狗，穿梭在餐桌之間乞食的時候，被幾個醉酒的壯漢混混戲虐玩耍，他們變态地給狗狗一口肉吃，然後用煙頭燙一下它的身體。

也許狗狗是饑寒已久亦或者是急需要補充營養來哺育後代，完全顧不得身體上的灼痛，一邊嗷嗷叫一邊對其丢下桌子的食物狼吞虎咽。

周遭的人看狗狗可憐，可看着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也是敢怒不敢言。

郝夢素來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她在外一向不喜招惹麻煩，可狗狗凄厲的叫聲屬實可憐。

又加上自己是一個極度愛狗人士。

所以.......

郝夢正要起身走過去，殷恒卻一把拉住她，語氣平淡：“不要魯莽。”

“可.......”

“請相信我！我有辦法解決。”殷恒看郝夢有些焦急，語氣依然平淡，态度卻異常堅定，“我先帶你們離開這裏。”

郝夢對上他讓人信服的眼神，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當其中一個花臂紋身的混混還要将煙頭往狗狗的身上燙的時候，阿州接收到殷恒的眼神，沖他微微點了下頭，立刻強硬走過去攔下他的手，聲音平靜卻沉着威嚴：“這位兄弟，你這樣随意欺辱弱小，做事有些不地道。”

看着地上的流浪小母狗因為驚吓和恐懼而在不停地發抖，郝夢白皙的臉兒也因為太過憤怒而染上紅暈，一雙漂亮的烏眸在亮堂的燈光下，潋滟得讓人心動。

她蹲下身，朝小狗嘬了幾下，嘗試抱走它。

小母狗似乎感受到郝夢的善意，并沒有咬她，而是一聲不吭地任其抱起。

殷恒轉頭看了她一眼，看郝夢并不嫌棄流浪狗髒，臉上也也沒有絲毫的做作的畏懼。

瞬間有一絲心動。

他不動聲色地拉着郝夢的衣袖，并沖李唐使了一個眼色。

三個人悄然離開。

五大三粗的花臂混混一臉怒氣，“找死！”

一拳就沖阿州的臉打了過去。

不到一秒，阿州反手擰着壯漢的手腕，發出“咔嗒”一聲，就将對方的手弄折了。

“草，你他媽——”花臂壯漢吃疼地松開手，鷹眼兇狠地看了對方一眼，沖周邊的兄弟，使了一個眼色。

頓時幾個彪形大漢将其團團圍住。

“阿州不會有事吧？要不我們去........”

“幫忙”二字還未說出口，郝夢轉頭就撞進殷恒漆黑的眼睛裏，心髒猛地一縮。

殷恒姿态慵懶地靠在車身上 ，從口袋裏掏出金屬外殼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擺弄，一雙眼睛卻盯着郝夢看。

他笑：“沒事！阿州是特種兵出身。他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哦，好”郝夢松了一口氣。

“抽根煙行嗎？”殷恒擡眼看她問道。

郝夢點了點頭，她就看見殷恒走到不遠處，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姿态優雅地歪頭籠火為自己點燃一支煙。

一支煙吸到一半，他就看到阿州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打架沒章法還特傻逼嚣張的混混，通通撂倒在地。

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徐徐吐出一縷煙，嗤笑一聲，嘲笑這些人的魯莽和愚蠢。

夜色昏暗，殷恒臉上的表情是放松的，有那麽一瞬間，他一向寡淡的神情裏卻有一種難掩的桀骜。

片刻，殷恒的目光越過清薄的月色向郝夢看去，她似乎還挺聽話，讓她不要擔心，她就不擔心。

反而蹲下身子鎮定自若地撸起了狗，沒有一絲一毫的扭捏作态。

下一刻，殷恒笑着将煙頭踩滅在地，就覺得不遠處的這個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

不吵不鬧，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卻又很明豔生動。

在這一瞬間，他對她有了更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