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李希願的公司位于一棟商業樓的低層，對面就是馬路，白日裏有對面樓的反光過來加強光照，晚上可以看到對面居民區的重重燈影，還有一大片清澈的天。

雖說因為只有李希願在，走廊沒有開燈，但有環境光在，并不顯得昏暗。

衛澤宇關注了李希願許久，還是第一次進她的公司，視線下意識的在公司裏逡巡。

李希願是絕對的實用主義者，走廊裏并沒有尋常公司常見的鼓勵士氣的标語圖片，只幹幹淨淨的在角落放着幾個滅火器。

李希願擡手推開自己辦公室的房門，看了他一眼。

“在這裏還是去會議室？”

“這裏就可以。”衛澤宇點頭，跟在李希願的身後進辦公室。

李希願順手從沙發上拿走自己剛用來擦臉的毛巾，往會議桌後的小空間一塞，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

衛澤宇視線在辦公室裏饒了一圈，着重看了幾眼明顯有不少使用痕跡的大號沙袋。

“你看地方坐，我還有一點工作就忙完。”

話剛說完，李希願察覺自己話語裏的問題。

明明對方是客人，可她下意識的忽略了對方也是需要招待的事實。

也不知道是對方的謹小慎微給她留下了微妙的印象，還是因為對方雖然是男性，但是帶給人的壓迫感和入侵感都約等于無。

總之，她偏過頭，詢問衛澤宇的意見。

“你想先和我聊，還是等我一會？我一會就忙完，但是現在和你聊的話，我可能會有點惦記沒做完的工作。”

她對外人絕非是這種态度。哪怕是其他朋友，她也會保持好該有的禮貌。

但是，這大概是因為對方實在不像是什麽外人的緣故？

衛澤宇有點局促。

他在辦公室的邊角縫隙裏發現了不少帶有生活化的痕跡，這房間似乎不只是李希願的辦公室。

更何況，李希願剛說過，自己是住在公司的。

他其實有點想要盡快和李希願聊天，好消解心裏的緊張感。可李希願明顯是想先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還不想讓李希願覺得自己是個礙事的人。

“沒事，你先工作，我剛好收到了郵件，需要處理一下。”

李希願點頭，絲毫不覺得半夜十點有人給衛澤宇這個大總裁發郵件給他處理是個多麽奇怪又冒昧的事情。

畢竟她自己日常也是這種作息。

時間滴答流淌。

李希願一邊開着倍速看視頻回放，一邊把看上去重要的內容記錄在本子上，很快就忘記了辦公室裏還有外人的事實。

她忙完，給自己接了杯水，咚咚咚喝完，長長伸了個懶腰，回頭。

衛澤宇猛回頭，對着牆安靜自閉。

李希願低頭，看着伸懶腰露出來的半截腰腹，轉身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

“剛剛在視頻裏也沒說是要做什麽，怎麽忽然跑過來了？”

她說話的語氣懶洋洋的。

說完，她才想起來，衛澤宇當然是說過自己這通聯系是做什麽的。

提醒她現在的成績絕非是現在的水準該有的，讓她給未來做好心理準備。

哦，難聽話，非要說，說了又擺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惹你生氣的樣子。

李希願看了一眼衛澤宇。

衛澤宇剛正過身體，察覺到李希願的視線，後背驟然挺直了。

“咳，我來是想說，現在的視頻和直播還有很多的問題。”

話一出口，他的表情和動作都恢複成了平時的樣子，認真的擡起頭看李希願。

李希願正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撐着臉頰，帶着幾分懶散的看着他。

衛澤宇這會倒是沒有什麽畏縮的情緒了，眉頭也微微皺起。

“這是一個好消息，也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你的資金可以快速回流，壞消息是你的公司體量不夠，在驟然提升的流量面前，未必能夠接住這份蛋糕。”

李希願微微坐直了。

這是之前衛澤宇說的話題的另一方面。

視頻和直播都還有很多進步空間是肯定的，但是衛澤宇說的話也是她最近忽視的地方。

她思索一瞬，快速明白了衛澤宇的意思。

“客服人手不夠，售後會大幅度增加，安排打包和發快遞的人手未必能夠跟得上現在的出貨速度。”

衛澤宇點頭，表情裏帶着幾分誠懇。

“我的意見是，服務方面能不能找外包公司，另外生産的速度還跟得上嗎？你公司生産的衣服能不能找代工廠一起生産？”

李希願緩慢的搖了搖頭。

她之所以能對自己的産品有絕對的信心，除了之前的工作經驗讓她對生産方面有豐富經驗，就是知道大部分給其他的品牌代工的工廠都是什麽樣的風格。

如果外包，她就很難繼續維持現有的高标準産品輸出，而如果做工上無法維持現有的水準，那麽原本考慮的口碑路線，或許會很快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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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願和衛澤宇聊了許久。

作為一個創業者，李希願絕對不是什麽缺乏實際經驗的人，而她對比其他走在相似路線的人而言，勝在年輕和底層經驗豐富。

但她缺乏像是衛澤宇這樣的全局視野，也同樣缺乏如同許德廣一樣的營銷思路。

營銷思路或許重要，是讓外人看到自己的機會。但如果不能将全盤都端穩，只需要一個鏈條崩開，她這樣根本沒有風險承接能力的公司就會直接翻車。

雖說衛澤宇沒有在她的面前提什麽自己擁有的經驗多麽珍貴的話題，但李希願還是對着他多出了許多的耐心和認真。

等鬧鈴聲響，兩人這才停止了過于深入的話題，有志一同的向着鬧鐘看過去。

李希願的鬧鐘是充電款，兼具藍牙音響的效果。

這會看過去，led的大字讓人下意識生出了幾分驚訝。

“怎麽就十二點了？”她起身，按停鬧鐘，回過頭。

“時間很晚了，你來的時候開車多久，路遠不遠？”

這是明确的逐客令了。

衛澤宇擡頭，看向李希願。

李希願擡手按住後頸，腦袋微微後仰，拉扯下頸肩的肌肉。

“時間有點晚了，或許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邊住一晚。”

衛澤宇的視線在李希願的辦公室裏逡巡。

倒不是他對李希願的辦公室有什麽意見。

她的辦公室和人一般，有着極為明顯的個人風格，幾乎都是純實用性物品。

過于簡單的房間反而透出了一種幹淨的透徹感，落地窗透過來的燈光也帶着幾分城市風格的迷離夢幻。

“這裏？”衛澤宇忍不住詢問。

李希願回過頭，對着他理所當然的投以莫名其妙的視線。

“怎麽可能？這裏才多大點空間。附近有個快捷酒店。”

衛澤宇陷入沉默。

“要住嗎？住的話我給你定個套房，你是來幫我的，沒有道理我還讓你幫完忙還在我辦公室打地鋪。”

還不如打地鋪呢。

不過衛澤宇明天還有大會要開，且他本來就住的不遠，加上開車過來，回去并不需要多少時間。

衛澤宇對着李希願道別，走出玻璃門禁，盯着窗戶外明亮的幾乎凝固的夜空，長長的出了口氣。

掏出手機，熟練的找到人，衛澤宇輸入一串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文字。

‘她真好。‘

消息另一頭，被衛澤宇一句話驚醒的堂哥猛然坐起。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二點。

不是，晚上十二點？？？？

衛澤恒坐了起來，幾乎是震驚的。

‘你，這個時候，約她？？？？’

‘不是這個時候，我現在正在回家’衛澤宇嚴謹的輸入了信息。

衛澤恒倒嘶一口冷氣。

‘進展這麽快的！？’

‘不快，只是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我擔心她的情況自己處理不來，所以和她視頻，她說讓我當面講，然後我就過來了’

衛澤恒揉着自己的頭發，單手捂臉。

啊，是衛澤宇做得出的事情。

別人說有話當面說，他就直接上門去講。

但是上門去講不被趕出來就算了，怎麽還能直接發展到這個地步啊！

如果早知道李希願這麽open，剛見面第三次就能和他堂弟發展到這一步，他何苦看着衛澤宇單戀這麽多年！

想想自己多年以來聽着衛澤宇時不時的單戀直播，內心剖白，都有種自己的時光錯付的感覺。

‘那，你們這算在一起了嗎？’

衛澤宇坐在駕駛座，看着手機裏許久之後才竄出來的這句話，遲疑的眨了下眼睛。

‘不能吧，我覺得還早’

衛澤恒看着上面的文字，忽然生出一股仿佛看到自己看着長大的白菜上趕着被豬拱，拱完了還要自怨自艾的說一句我們什麽都不算的感覺。

‘不是，弟弟！！！’

‘拿出你在公司的氣魄，你這白給人占了便宜是怎麽回事啊！’

衛澤宇已經開車，聽着ai語氣平板的念出這段話，帶着三分迷惑的看了手機一眼。

‘只是一點付出，并沒有什麽的。更何況我也并沒有吃虧’

衛澤恒抱起一邊的枕頭，用力的砸着床，揮舞片刻，躺倒，對着天空猛猛蹬腿。

弟弟，我的傻弟弟！

你這是喜歡了個什麽人啊！我以為只有女人會被騙身騙心，你這分明都給人啃完了，還自覺什麽都不算！

老天爺啊！

手機那頭又彈出一條信息。

‘我覺得今晚還是有不少進展的，起碼她不抗拒我出現在她的私人時間和私人地點，願意和我深入交流，我想以後想要進一步發展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到家了，你快睡吧，還有如果下次我半夜給你發消息，你可以白天回複，我只是一時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不需要這麽快回複我’

衛澤恒聽到聲音，扒着手機看了一眼，片刻之後又倒了下去。

他覺得，他這麽多年以來對堂弟的濾鏡都破了個稀碎。

這哪裏是什麽高冷占據了公司高位，手段強硬，軟硬不吃，除了戀愛就像個機器人一樣的堂弟啊，這分明是個高級戀愛腦，不值錢的倒貼男，還是貼完對方吃幹抹淨拍屁股走人，還要說句這沒什麽的可憐人。

弟啊，你讓我睡覺，我怎麽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