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降落

降落

電話響起的時候，徐夏儀正在趕稿。

餘光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不是心裏想的那個人，松了口氣，但莫名地，心底又升起一股失落，她用小拇指劃開接聽，“顧辰？”

電話那頭很快飄來優雅的爵士樂，背景音有些嘈雜，聽着像是在酒吧之類的地方。

顧辰在聽見徐夏儀的聲音後立刻坐了起來，渙散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他把手機移到中間，而後擡眸示意丹尼爾，丹尼爾得到指令，開口說：“你好，徐女士。”

不熟悉的男聲讓徐夏儀警覺起來，她放下手中的筆，拿過手機，确認了一遍來電顯示後，有些防備地說：“你是哪位？”

一時間徐夏儀腦中閃過很多想法，包括但不限于顧辰手機丢失被人解密成功，隔天怒上熱搜——震驚！原來你是這樣的顧辰？雲雲。

“噢你好你好，我是淩雲酒吧的調酒師丹尼爾。”丹尼爾看了一眼明顯變得緊張的顧辰，暗自腹诽雖然當小三很不道德，但這個人如果是顧辰，粉絲說不定還會幫着洗白，所以應該問題不大吧？

這麽想着，丹尼爾俯下身靠近話筒解釋道：“是這樣的，顧辰在我們酒吧喝醉了，我想喊他經紀人過來，但又不知道通話記錄裏哪個是他的經紀人，看到你的電話在前面所以就試着打了一通。”

“那個...”丹尼爾語氣變得為難起來，“能麻煩你過來帶走顧辰嗎？”

說完，丹尼爾對着顧辰揚了揚眉，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顧辰根本沒看他，目光凝視在手機屏幕，手中不自覺攥緊酒杯。

他明知道她不在黎江，可內心卻依舊期待着她能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真是傻透了。

“噢，你剛說叫什麽酒吧來着？”徐夏儀起身往外走去，路過客廳順便捎上車鑰匙。

她要來？她回來了？顧辰腦中劃過很多想法，心跳不自覺加速，這種期待忽然被填滿的感覺令他十分愉悅，差點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酒吧名字，還好丹尼爾先他一步出聲：“淩雲酒吧，就在顧辰家邊上那條商業街區裏。”

“行，我十分鐘內到，”徐夏儀走進電梯，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她停下腳步，鄭重道：“你千萬幫我看好顧辰，絕對不能讓別人拍到他醉酒哈喇子橫流的醜照。”

丹尼爾：“...好的。”

丹尼爾看了眼對面的顧辰，本想和他說這女生真不一般，結果發現他正一臉春意盎然地對着屏幕傻笑。

丹尼爾：“......”

這顧辰也不是一般人。

挂斷電話，顧辰朝丹尼爾遞來一張黑卡。

丹尼爾讪讪接過，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張至極黑卡，年消費需到達百萬才能擁有的，上流人士專屬卡，剛拿到手，他就聽顧辰說：“今晚我請客。”

語氣随意到像是請人喝一杯4元的檸檬水。

要知道他們酒吧的銷售額一晚可高達百萬，丹尼爾震驚于顧辰的敗家，又一次跟他确認道：“全場嗎？”

“嗯，”顧辰笑着說：“今天高興。”

丹尼爾忍不住在心裏啧他，當小三就算了還這麽敗家！這麽不賢惠還怎麽持家！

等徐夏儀到的時候，顧辰又喝了幾杯，這會兒酒勁上來，軟趴趴地靠在吧臺上。

時不時有女人朝顧辰投來打量的目光，這樣誘人的身材，在她們看來，即便只是共度一夜春宵也是極好的。

進入酒吧，穿過層層人群，徐夏儀一眼望見趴在吧臺上的高大背影，快步過去，在他身邊站定，“顧辰？”

顧辰眼神朦胧地側過頭，在看清面前的人後笑了起來：“你終于來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徐夏儀的臉上，像是要把這幾天沒看到的份全看回來。

“還能起來走嗎？”詢問過丹尼爾，徐夏儀把邊上屬于顧辰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聞言，顧辰點點頭，作勢站起，但剛起身，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然後睜大眼茫然地看向徐夏儀，用力地搖了搖頭，含糊地說了句：“不行。”

徐夏儀忍了忍笑，機器人狀态的顧辰莫名有點可愛是怎麽回事？

思索了幾秒該怎麽把面前這個大型人偶帶回家。

徐夏儀上前扶他。

這時邊上一個人像是領班的人走過來，很專業地說：“女士，您好，今晚我們酒水全免，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時叫我，我叫King”

領班說完朝徐夏儀秀了秀自己的名牌，然後颔首去迎下一個客人。

全免？徐夏儀反應了一會兒。

提取到有用信息，她看向面前喝得爛醉如泥的顧辰，沉默兩秒，忽然有些心痛疾首地說：“就算是免費的你也不能這麽喝啊，這樣貪小便宜被爆料可是會被群嘲的。”

“……”丹尼爾在一旁默默聽着，順着這句話看向顧辰，發現他只是笑着“嗯嗯”兩聲，看着開心得不行。

丹尼爾本想和徐夏儀解釋一下。

但轉念一想，說多了還會讓徐夏儀知道顧辰敗家，算了，随他去吧。

誰叫他開心呢。

顧辰這會兒真的有些醉了，但勉強還能抽出一絲清醒認清面前的人，好幸福啊，他心想。

徐夏儀原本想扶着顧辰的手臂讓他站起來，但發現自己小小的力量并不能很好的扶起他，盡管身高有一米六九，但手臂的力量卻只能和一米二的小學生匹敵，以前她也想過去上瑜伽課增強手臂力量，但上了兩天課被陳一琳送了一個“身體紙片人”的外號，後來也就放棄了。

經過多次失敗，徐夏儀幹脆把他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搭，借着徐夏儀的力量，顧辰終于站了起來，雖然人不大清醒，但他還是控制着身體重量避免全壓在徐夏儀身上。

“紙片人”徐夏儀就這麽扛着高大的雙開門顧辰出了酒吧。

走出酒吧門，徐夏儀忽然想起什麽，又扛着顧辰回去。

進門後，她把包裏的圍巾找了出來，繞着顧辰的脖子圍了好幾圈，直到确定只能露出一雙眼睛。

圍巾上脖，顧辰似是覺得有些癢，蹭了蹭，然後呆呆地看着徐夏儀，這模樣看着像是醉得不輕，徐夏儀重新扛着顧辰出了酒吧。

還好車停得不遠。

把顧辰塞進副駕駛，替他系上安全帶，徐夏儀觀望四周，确認沒看到狗仔後，松了口氣。

發動汽車。

藥店門口。

徐夏儀解開安全帶，側頭看向顧辰，輕聲說了句：“我下去買個解酒藥，你在這裏等我，好嗎？”

聞言，顧辰緩緩睜開眼，眼神還帶着十分的不清醒，但手中的動作卻是要解開安全帶。

徐夏儀制止他的動作，耐心解釋：“我馬上回來的，還沒到家。”

“一起。”顧辰說一個字點一下頭，看着就是完全喝上頭的模樣，可還是執拗地要解開安全帶。

徐夏儀拗不過他，只能帶着他一起下車，但她不敢把顧辰往藥店裏帶，裏面光線亮堂，萬一被認出來，保不齊明天會出現什麽顧辰深夜買醉的新聞。

她把顧辰帶到路邊的長椅上，讓他坐下，“我去一下藥店，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也不要和路邊的人搭話，知道了嗎？”

顧辰反應慢半拍地點了點頭，而後又說：“一起。”

“不行哦，”徐夏儀彎下身子，吓唬道：“裏面有你的粉絲，你這副樣子進去等會兒就被他們扒光衣服出不來了哦。”

“……”沉默幾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句話吓唬到，顧辰沒再說要一起去。

徐夏儀快速地跑進藥店買完出來，沒兩分鐘的時間。

顧辰坐在長椅上，雙手插兜，長腿直直地伸展開，頭埋進圍巾，乖乖等着徐夏儀來接他。街邊昏黃的路燈像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即便在這條寂靜的街道裏，他也像是暗夜中的主人公一般閃耀。

顧辰定定地看着地面，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意識，又好像沒有意識，頭好暈，夏儀去哪裏了......

走近長椅。

見顧辰低頭垂着眸，徐夏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本以為會沒反應，結果聽到顧辰怒氣沖沖但沒什麽氣勢地說：“我不是盲人！”

徐夏儀抿緊唇，壓住想笑的沖動，如果她現在拍下顧辰這副樣子，回頭是不是可以高價賣給他？

笑意被強行壓下，良心未泯的徐夏儀蹲下身，試探問：“知道我是誰嗎？”

顧辰這幅樣子，感覺随便來個人都能騙走，清醒的時候看着這麽不好糊弄的一個人，醉了竟然這般不設防。

徐夏儀覺得對顧辰又有了新的認知。

顧辰緩緩掀起眼皮，對上徐夏儀的雙眸，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是誰？”

顧辰這是喝了多少？

徐夏儀打量着顧辰的神情，企圖判斷出他到底是有煩心事還是失戀了。

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他們演員是不是習慣了出門在外也要保持人設，顧辰雖然醉得不輕，但臉上卻沒有半分醉意。

如果不看那雙朦胧的眼睛的話。

徐夏儀忽然起了和他開玩笑的心思，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而後道：“我是你姐姐。”

話落，顧辰眨了眨眼，像是消化完這句話後，他拉下圍巾，櫻唇微啓。

“姐姐。”

清冷的嗓音像是化在了這個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