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世界（26）

一世界（26）

洛馳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猶豫，兀自糾結一會兒，忍痛拒絕，“不行，我要好好學習。”

他要考A大的，文化分不能拖後腿，他不想永遠都要喻黎停下來等他。

洛馳現在看喻黎就跟唐僧看盤絲洞的妖精一樣警惕，眼神愈發堅定。

不能被小骨頭騙到了！他是要吃大魚大肉的！

不知道洛馳心裏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喻黎放在他腦袋上的手下移，捏了捏他的後頸，語氣松散，“一晚而已，不影響的，你今晚不是不用集訓？”

“是不用……”

三言兩語，原本堅定的小狗開始動搖。

喻黎接着說，語氣平淡，“你最近太繃着了，陳姨跟我告狀，說你吃飯都不好好吃，不是看書就是聽聽力，嫌自己胃太好了？”

大一的課比較多，經常中午十二點下課，又接着上午二的課，來回太麻煩，喻黎幹脆待在學校吃午飯，只有晚上回來。

跟洛馳完全錯開了時間，也是陳姨看不下去跟他說了，才知道小狗這麽用功。

但是吃飯的時候分神做其他事，對身體不好，喻黎對洛馳的成績有數，還不至于要廢寝忘食到這種程度。

提到這個，洛馳一下虛了，跟仗着主人不在家做壞事然後被抓包的小狗似的，對上喻黎看過來的視線，又挺直腰板，試圖辯解，“我基礎不好……”

他是聽林何說這樣做效率高，能充分利用碎片時間，再加上喻黎不在沒人管着他，才試着做的，結果千算萬算算漏了叛敵的陳姨！

喻黎毫不客氣呵了聲，“你是現在才突然基礎不好的嗎？我都沒急你急什麽？知識點錯題集沒讓你記？非要熱衷做揠苗助長的事？”

見他還要說話，喻黎一把掐住他的嘴巴，居高臨下睨他，不容置疑開口，“就這樣，晚上七點，洗幹淨等我。”

洗幹淨等我……？

剛剛一肚子的話突然清空，大腦瞬間空白，洛馳耳根轉紅，期期艾艾問，“……去，去哪兒等你？”

“去門口啊，說了帶你出去玩。”

明明就是自己故意把話說得暧昧，偏還要裝作疑惑的樣子反問他，“不然你以為去哪？”

看着小狗在他的注視下臉變得越來越紅，喻黎好心情地揚起嘴角。

不逗小狗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無從解釋的洛馳反應過來又中了招，瞪了喻黎一樣，接着很有氣勢地拽起沙發的抱枕——然後舉高遮住臉，擋住喻黎笑眯眯看過來的視線，悶聲應他，“我就問問！”

-

“你給我請假就為了帶我來爬山？”

洛馳看着面前蜿蜒綿亘的山路，又低頭看他為這次獨處特意換上的新衣服。

出門前腦補的唯美浪漫畫面，他和喻黎并肩走在路上，放在身側的手随着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時不時碰到對方，溫熱相抵的那一刻又臉紅心跳地收回手……

一個轉場，變成他和喻黎一邊滿頭大汗哼哧哼哧爬山，一邊互拍肩膀說“一聲兄弟，一輩子兄弟！”。

——這也太驚悚了！

洛馳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吓到，嘎吱嘎吱扭過頭看喻黎，試圖把原先碎掉的幻想粘起來，勸說，“你不是平時動都懶得動嗎？爬山很累的，要不我們換個？”

去游樂園去公園去壓馬路，他都可以的！

洛馳滿眼希冀地望向喻黎。

喻黎一早換好寬松的衣服，聽了不滿地睨他，糾正，“我只是不想消耗不必要的能量，不是懶。”

末了才解釋一句，“山頂看星星好看。”

上次在海島，洛馳拉着他興沖沖熬了大半夜，愣是沒等到海島特色的群星景觀，只能敗興而回。

沒小狗逗的時候，他除了無聊睡覺，就是到處逛逛——指的是在網上到處逛逛。

剛好逛到他們這邊有座山，網上說山頂适合觀星，就打好了計劃，本來是打算等洛馳體考完，有假期的時候去的，沒想恰巧趕上了今天。

知道這山是一定要爬了，小狗先花了三秒悲傷地告別他的幻想，然後又重新調整心态，樂颠颠拉着喻黎往上走。

事實證明網友沒騙人，兩人慢悠悠登上山頂，無需擡頭就能看見眼前璀璨的群星。

一陣清風吹過來，消了暑氣。

兩人坐在小亭子的石椅上，放在身側的手碰到又縮回，默契地沒有開口，享受這仿佛隔絕了現實雜陳的靜谧。

身側生長着道不出名字的花，伴着風吹來清香，喻黎閑不住擡手撩了下，就聽見洛馳開口。

“比海島的要漂亮。”

洛馳擡頭看着，他認真得不像在看星星，語氣也認真。

喻黎收回手，笑他，“你就記着那天天氣不好沒看到星星的仇吧。”

洛馳扭頭看他，皺眉控訴，“我才沒那麽記仇，你又污蔑我。”

喻黎擡手把他的腦袋轉過去，“那你幹嘛踩一捧一？”

“因為是你帶我來的啊。”

洛馳回得很理所當然，他就是這麽想的。

“……”突然被小狗直球攻擊的喻黎心髒酥酥麻麻的，像手心被小狗用腦袋輕輕蹭過一樣。

難得的心跳加速讓他有些難以自控，擡頭想看看星星，卻又嫌星群沒有小狗的眼睛亮。

嘴裏還含着洛馳出門前給的水果糖，喻黎卻嫌它沒有小狗甜。

……

完了，他也被小狗傳染踩一捧一了。

喻黎有些苦惱地想。

洛馳沒聽見回應，疑惑地側過頭，卻看見眼睛帶着笑，嘴角上揚的喻黎，眨了下眼，把要說的話咽回，心裏的疑惑不減反增。

好高興的樣子，喻黎這麽喜歡爬山嗎？

-

短暫的放松過去，兩人又恢複原先的節奏，非要說多了點變化的，也就是喻黎的周日限定版小狗叫醒服務了。

在又一次倒下被小狗從床上拎起來，喻黎麻木地把下巴擱在洛馳手上，閉眼打算接着睡。

下一秒又被無情搖醒。

洛馳不滿地捏他的臉，“說好了一起去超市的！”

掙紮着睜開一只眼，靈魂還躺在床上，喻黎不情願地拖長音，“非得早上去嗎？”

“早上？”洛馳雙手齊上，惡狠狠地揉搓喻黎的臉，“小喻老師，勞駕您睜開貴眼看看外面，這是早上該有的亮度嗎？快起來——”

然後把半夢半醒的喻黎推進洗手間洗漱，刷牙、擦臉、整理頭發一條龍服務。

偶爾也會有小狗沒抵住誘惑，被喻黎拉着一起睡回籠覺的時候。

等喻黎睡飽睜眼，就發現身邊多了只熱烘烘的大狗，手橫在他胸前，腦袋埋在他頸窩，頭發還很紮脖子。

還不算清醒的喻黎不舒服地蹙眉，歪頭避開他刺人的頭發，擡手推了下，又被抱得更緊。

等被粗暴叫醒的洛馳睡眼朦胧起身，還沒緩過神，對上喻黎的眼神。

“洛馳，你是豬嗎？”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喻黎揚起下巴，理直氣壯說道。

-

在高考前的一個月，洛馳先迎來體考，比起一直苦惱的之乎者也函數複數，體考對洛馳來說沒有太大壓力。

雖然成績要在考後十天左右才能查到，但每個人多多少少心裏都有數，考得好的考得不好的看現場發揮就猜得七八。

從洛馳那知道他體考穩定發揮，喻黎好心情地做了一桌子菜——廚房依舊被使用得不堪入目。

洛女士還在國外，她要把手頭的事還有後面的事提前處理完，空出時間在洛馳高考前回來。

因此這頓豐盛的晚餐只有喻黎和洛馳兩個人享用。

“看起來比上次的還好看。”洛馳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畢竟上次除了蝦，其他都是外賣盒裏倒出來的，就算喻黎再怎麽擺盤，效果也肯定不如剛出鍋的。

對于自己的廚藝，喻黎很有信心，揚了下下巴放下話，“吃起來也會比上次的更好吃。”

然後把洛馳吃進了醫院。

“食物中毒，下次注意點，我看你們也是快高考的，飲食方面更要……”

洛馳蒼白着臉躺在病床上打點滴，喻黎冷着臉在旁邊聽醫生訓話。

終于等醫生念叨完離開，病房的門被合上，喻黎垂眼看額角還疼得冒汗的可憐小狗，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廚藝産生懷疑。

洛馳伸出沒有打點滴的手，小心地拉了下喻黎的手，露出笑，“是比上次的還好吃。”

“……”喻黎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好吃到進醫院是嗎？”

垂在身側的手反握住他，另一只手抽了張紙給他擦頭上的汗。

洛馳乖巧地享受着喻黎的伺候，一臉認真維護他家小喻老師脆弱的玻璃心，“應該是菜不新鮮了，才會食物中毒的。”

不過喻黎的胃真厲害啊，竟然一點事沒有。

小狗偷偷在心裏感慨。

喻黎的動作頓了下，看他一眼，“閉嘴吧你。”

體考成績比往年要出得早，成績跟洛馳預估的差不多，要更好上一點。

體考完了，洛馳也只需要專注為後面的高考複習，不用再抽出早上晚上的時間去訓練。

洛女士在洛馳高考前一星期趕回來，和去年對喻黎的一樣，這次沒有洛馳跟她争，很順利地把洛馳的食譜撰寫權握在手上。

喻黎在上個星期就停了給洛馳出題，只讓他去翻錯題集和積累作文素材。

洛女士在樓下準備晚餐，洛馳在書房過知識點，喻黎被他死纏爛打地坐在旁邊陪他。

百無聊賴撐着下巴在網上閑逛，喻黎注意到小狗擡頭，懶懶擡眼瞥他，“做什麽？”

洛馳搖搖頭，“去年我問你為什麽不緊張，但是現在輪到我了，我好像也沒有特別緊張。”

可能是這學期數不清的模拟考、周測和随堂考把他考麻木了，現在比起緊張，更多的是塵埃落定之前的坦然。

喻黎語氣平淡，“因為緊張轉移到我身上了。”

洛馳一臉不信，“你自己考試都沒緊張。”

“那是我清楚我的實力。”

“那你現在……”小狗扭捏一會兒，小聲接下句，“是為我緊張啊？”

“不。”喻黎伸手戳他腦門，嘴角上揚，“我是怕我的招牌被你砸了。”

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洛馳就是這套說辭。

現在的小狗可聽不得一點惡評，捂住耳朵裝聽不見，“你重新講。”

“好話不說第二遍。”

“你放屁！”

……

日出又日落，在吵吵鬧鬧中日歷撕得越來越薄，現在是洛馳高考的最後一天。

同樣沒有讓洛女士在外面陪考，喻黎不像笨蛋小狗，只知道杵在門口被太陽曬得蔫吧，把洛馳送進去就貓到旁邊的咖啡店吹空調了。

洛馳選的是全文，不需要考最後一場，也因此不能提前交卷，直到鈴聲響起，才看到裏面人頭聳動。

喻黎也跟着出門，站到兩人約定好的地方等洛馳。

把試卷寫得滿滿當當的疲倦小狗出來，在看到喻黎後眼睛放亮，加快腳步跑過去，把喻黎整個抱住，拖長尾音哼哼唧唧，“小喻老師，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