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戶部尚書府滿門被血洗的事情，在京都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皇親貴胄人人自危，生怕兇手的下一個目标就是自己。

只是，沒人明白堂堂正正、清廉公正的尚書大人到底是得罪了何許人也。

京都城的府衙受皇命沒日沒夜地調查此事，但一無所獲。

作為戶部尚書留下的唯一血脈陸绾寧，如今在京都城被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更甚至私下議論紛紛，無外乎對她如今的不聞不問評頭論足。

而身在宅院中的陸绾寧，對這些無從知曉。

近來，她将梨膏糖的制作方法寫了下來，又讓小竹從嫁妝裏拿了些銀兩去買了些藥材回來。

雖然如今的條件沒有現代那麽好，但是梨膏糖本就是非遺古法，或許在這個年代做出來的味道會更加純正。

“姨娘這是要做什麽？”小竹頗為好奇地看着陸绾寧搗鼓着藥材。

雖然都是她買回來的，但她大多都不認得。

“做一種糖。”陸绾寧勾唇笑了笑這梨膏糖的做法極為繁瑣，幸虧她這院子裏自帶了一個小廚房，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要上哪裏去做。

甘草、良姜、薄荷、胖大海等都是制作梨膏糖中不可缺少的藥材，其比例也有嚴格的控制，只不過現在手中沒有儀器，陸绾寧只好根據手感每份抓了些，然後将配制好比例的藥材倒入正在梨汁中繼續熬制。

“小竹，你還要幫我一個忙。”

将鍋蓋蓋上後，陸绾寧出了小廚房，沖着在院子裏澆水的小竹招了招手。

她将一疊銀票放在了小竹的手中，輕聲交代：“城東巷角有一家空着的店鋪，你拿着這銀票，去将店鋪盤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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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詫異，“姨娘這是要......開店鋪？”

陸绾寧點了點頭。

“可是開店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姨娘，咱們又沒有人手，這店鋪開着不是浪費嗎？”誠然，小竹對于開店鋪這件事很感興趣，但是興趣與擅長是兩碼事。

“這個你別擔心，我自有打算。”開店鋪需要人打理這件事，陸绾寧又如何會想不到？況且，如今依着她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直打理店鋪，她能做的，只是做出梨膏糖，然後交給專門的人去賣。

小竹将信将疑，但還是聽話地拿着銀票出了府。

由于是第一次在古代做梨膏糖，陸绾寧不太放心，幹脆在小廚房中全程盯着。

因着湯汁的熬制時間比較久，因此陸绾寧并不着急，趁着這空檔，她将在現代時候自己設想的關于梨膏糖的創新之法也寫了下來，雖然如今她不打算嘗試，但是就怕時間久了，原先想的那些東西全忘了。

兩天後，加了糖熬制的汁水變得極為濃稠，陸绾寧用視線準備好的盆子分別裝了些，只等着它凝固後切塊。

小竹剛好從外頭回來，聞着味兒覺得驚奇，“姨娘，這就是你說的糖嗎？好神奇，奴婢從未聞過如此奇特味道的糖。”

陸绾寧長長呼出一口氣，光看着，第一次的嘗試是成功的，她擡眸望向小竹，“店鋪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前兩日奴婢将鋪子盤了下來，這兩日只稍微收拾了下，但是裏面如今空着，什麽都沒有。”

陸绾寧了然，她算了算手中還剩的銀兩，若是要将鋪子翻新，只怕是不夠的，不過首次開業，她并不打算大辦，相反，她要徐徐圖之，這樣既能省錢，名聲也可以打出去。

“不過姨娘，你到底為什麽要開鋪子？”小竹依舊不明白。

陸绾寧用帕子擦了擦手，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眸中神色不明，“如今尚書府的案子一直沒有定論，只怕最後也是個不了了之的懸案，更何況府衙并不上心，這代表的是皇帝的态度，說明他可能知道兇手是誰，但他不能動，如此來說，我們只有擴大自己的圈子，或許才能接近真相。”

她在穿越過來以後，的确沒打算将梨膏糖放下，作為傳承人，不論在何處，将梨膏糖的技藝傳承下去是她的職責和使命，但她原本沒有那麽急的，奈何尚書爹像是一刻都等不及的樣子，夜夜跑來擾她的清夢。

“孩兒啊，咱們家就你一個獨苗苗了，你不幫咱們報仇，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陸绾寧很頭疼，是以只能将開鋪子的事情提前了。

她讓小竹盤下的店鋪雖然不是什麽繁華的地段，但是鋪子的旁邊就是一家醫館，平時進出的人不少，梨膏糖作為一種帶着治病功效的食物，開在醫館旁邊再合适不過。

只不過，讓陸绾寧沒想到的是，會有人來搶她的鋪子。

“一個臭娘們，給你點銀子，識相的趕緊将這家鋪子的地契給老子，不然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後跟着兩個瘦得和猴似的狗腿子，臉上兩條明顯的疤痕交錯，叉腰瞪着帶着面紗的陸绾寧，不屑一顧地冷笑。

“公子好不講道理，小女子不打算和公子做這買賣，若是公子真的想要一家鋪子，城東可還有不少，公子何必盯着小女子這一間。”陸绾寧見三個人堵住了鋪子的門，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秀眉，薄紗下的唇畔緊抿，心中無端升起一股燥意。

男人和他的兩個小弟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眼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弟不知從何處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男人的腳邊，湊近他小聲提醒了一句，“大哥，氣勢要到位。”

“知道。”男人揮了揮手，擡起一只腳重重踩在椅子上，彎身，手肘撐在大腿上，“小美人兒，老子就看上了這一間，你今兒賣的話老子就多給你點銀子，不然的話......”

他指了指裏三圈外三圈的百姓，“這些人可都知道我李大壯的名兒，也都知道老子向來不懂憐香惜玉，對個女人動手也是常有的事兒，小美人兒，可別自讨苦吃喲。”

“啊——”

一聲慘叫紮得人心神發麻。

圍觀的衆人閉了閉眼，複又睜開，便瞧見原本氣勢洶洶的李大壯，此刻狼狽地趴在地上，而看似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卻是一只腳踩在了男人的背上，似是解氣般撚了撚。

衆人下意識後退一步，看着陸绾寧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一般。

這武力值......不得不讓人害怕。

“你你你！”李大壯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來，但卻覺得身上有千斤重，單單一個起身的動作都極不容易。

隐約間，他意識到自己惹了個惹不起的大人物。

但整個京都城，他就不知道還有這號女英雄的存在。

不對......應該稱她為女壯漢更合适。

李大壯歇了氣焰，有氣無力地問：“你想怎樣？”

陸绾寧歪頭想了想，又看了看地上的男人，撤回了腳，“你跟我進來。”

讓小竹關上了房門，陸绾寧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手指屈起，指骨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她有個大膽的想法。

“你們平日裏都是做什麽的？”

李大壯和站在兩邊的瘦男人面面相觑，摸了摸腦袋，有些羞澀地開口：“不瞞女俠，咱們平時就巡查巡查京都城的各條街巷。”

女俠？

巡查？！

小竹沒忍住笑出聲來。

“除了這些呢？”

李大壯“嘿嘿”笑了笑，“沒了。”

“聽聞整個京都城都知道你李大壯的名兒，向來平日懲善揚惡的事情沒少做，不過今兒你遇到我，算是你倒黴了。”

陸绾寧面無表情地說完，走到李大壯的跟前，仰頭看着他。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我身邊如今缺幾個小弟，既然我打贏了你，那麽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李大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滿臉的震驚和不屑。

“別做夢了，整個京都城還沒有人敢讓老子做他的小弟！”

豪言壯志剛落下，腿上又挨了一腳。

生生讓他跪了下去。

“你若是不服，咱們可以接着打。”陸绾寧彎腰，看着跟前疼得直抽冷氣的男人，緩緩勾唇。

“別！我做！”

李大壯在兩個瘦男人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你要我做什麽？”

“我準備開個鋪子，不過我打理起來不方便，以後你就幫我鋪子就行。”

“就這？”

“嗯。”陸绾寧點了點頭，“至于賣什麽、怎麽做，往後我都會告訴你，如今不着急，你還能逍遙幾日。”

李大壯了然。

“我先回去了，三日後我會讓我的丫鬟到這邊來，和你們交代關于鋪子的事情，若是沒看到你們的人......”

陸绾寧笑得邪惡，“這京都城我有的是法子找到你們。”

......

世子府。

小竹擔憂地看着陸绾寧，“姨娘，您真的放心将鋪子交給那三個小混混打理？”

“不放心。”陸绾寧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躺倒在躺椅上，“那三個人到底靠不靠譜，得用時間來看，如今誰說的準呢？”

她并非是真的信任那三個人，但如今她的鋪子缺人手，去哪裏找人都得過這麽一關，還不如交給天意。

正說話間，有小厮從外面走了進來，面上帶着藏不住的喜色，“七姨娘，世子方才說，今晚上要來您這邊用膳。”

陸绾寧和小竹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

但她還是收斂了情緒，從袖袋中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了小厮的手中，“辛苦了。”

小厮又說了兩句喜慶話，這才樂颠颠地離開。

“姨娘。”小竹激動地抓住陸绾寧的手，“世子總算是注意到您了，這可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嗎？陸绾寧轉動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閉上了眼。

......

是夜。

沈鶴竹來得很晚，晚到陸绾寧以為他今日不會過來了。

“還在等我呢？”

陸绾寧正準備自己用膳，便聽到院子門口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雖然有段時間沒見，但她不至于将這般好聽的聲音一起忘到腦後。

“世子。”她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跟着沈鶴竹進了屋中。

“你爹的事情，如今雖然還沒有下落，但是你放心，你如今是我世子府的人，無論如何我也會盡力将這罪魁禍首找出來。”

沈鶴竹的大手覆在了陸绾寧的手上，眸中帶着讓人安心的堅定。

可分明，他是外人眼中無法無天、仗着老王爺在京都城為所欲為的小霸王。

“多謝世子。”

誠然，陸绾寧對沈鶴竹并不抱希望，若是真的能找出來，早該真相大白了。

“世子世子，不好了，世子妃又咳血了！”

又是世子妃身邊的丫鬟玉蘭。

兩人之間的溫情，似乎從不曾長久。

急切的聲音，打斷了陸绾寧的思緒，也打破了沈鶴竹剛起的興致。

他倏地沉下臉來，“世子妃若是咳血了，你們趕緊去找府醫，每次都這麽着急找本世子，本世子是會醫病不成？”

與上回不同，沈鶴竹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悅。

他沒有着急起身離開，反而是握住了陸绾寧的手，“沒看到本世子正在陪美人吃飯嗎？”

陸绾寧扭頭看他，欲言又止。

“世子，世子妃病得重，您也知道，世子妃每回咳血的時候，都想見您，就怕自己挨不過去。”玉蘭跪在地上，發顫的聲音帶着哭腔。

雖然沈鶴竹的行蹤并不是什麽秘密，但是兩回了，陸绾寧不得不多想。

沈鶴竹煩躁地起身，正欲離開，袖子卻被陸绾寧拽住了。

他愣了愣，似乎才想起自己冷落了身邊的人，聲音都放溫柔了些許，“寧寧乖，本世子去看一眼就回來陪你，若是你困了，就先睡吧。”

他以為陸绾寧是在挽留他，躁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些。

陸绾寧：......

她無奈低笑，倒也不怪沈鶴竹會如此多想，是她逾越了。

她松了手，卻也起了身，站到了沈鶴竹的身側，擡頭看向他那雙不解的眼眸。

“世子，妾身自進府還沒有去拜會過世子妃，今日不知是否有機會，同世子一同去探望？”

陸绾寧的聲音宛若輕柔的羽毛，悄悄拂過男人的心尖，連他的耳根都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自......自然。”

沈鶴竹輕咳一聲，率先出了院子，只是那一本正經的腳步中，又帶了些許的錯亂。

......

世人皆說，世子偏愛世子妃，就連院落都是挑的僅次于主院的院子。

因着世子妃是鎮國大将軍的獨女，名喚趙雅娴，因此便将院落取名為雅娴院。

院景如名，雅趣、閑适，院子的兩邊種了兩棵松柏，兩側鋪滿了不知名的花草，蟲鳴隐隐作響，卻不讓人煩躁。

院子的左側擺了一張案臺和兩張石凳，案臺上放了一副未下完的棋盤，但若是深谙棋藝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棋局無解。

主屋的後頭種滿了竹子，本該是讓人心神舒暢的景色，卻在這夜裏無端地升起一股陰森詭異之感。

屋中不斷傳來咳嗽的聲音，帶着嚴重濕咳後的嘶啞。

沈鶴竹在屋外頓住了腳步，蹙緊了眉頭不知在思索什麽。

而一旁的玉蘭卻是一刻都等不及了，見沈鶴竹沒有進去的打算，連忙走到他的身旁，聲音急切，“世子，世子妃咳得如此厲害，您不進去看看嗎？往日裏，您不都是着急陪在世子妃身邊的嗎？”

她說着，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陸绾寧的身上，其中意味，但凡是看到的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

沈鶴竹話音未落，便見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從屋中倉惶跌了出來。

他渾身染血，卻在看到沈鶴竹的時候，原本失神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他費力爬到了過去，抓住沈鶴竹長袍的下擺，氣若游絲地懇求：“世子......求您......救救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