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對這樣的結果，陸绾寧并不意外。

趙雅娴是什麽樣的人暫且不論，但凡是個正常的人，聽到糖能救人這麽荒謬的事情，想必都不會當真。

府醫将散落在地上的黑色塊狀糖果撿了起來，“七姨娘，雖然您有些醫術在身上，但治病救人可不是兒戲，這東西您還是收回去吧。”

他将手伸到陸绾寧的面前，黑褐色的梨膏糖靜靜躺在他的掌心，顯得過于微不足道。

陸绾寧沒有強求，她笑了笑，語氣平緩，“既然世子妃看不上妾身的東西，那妾身只能願世子妃早日康複了。”

她轉身離開，沒帶一絲猶豫。

只是走到屋外，裏面傳出的咳嗽聲卻是一聲比一聲沙啞，似是要将胸腔內的髒器全都咳出來一般。

小竹聽得心驚膽顫，緊跟在陸绾寧的身邊，小聲嘀咕：“世子妃這身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吧。”

陸绾寧的腳步頓了頓，她回眸，看向身後“雅娴院”三個大字，微一沉吟，才說道：“她的病并非是什麽不治之症，只要好好用藥，好的也快，只可惜，她太着急了。”

正如那盤棋局，攻方急功近利，而致使敗局已定。

......

整個世子府，因為趙雅娴又一次病情加重而忙碌起來。

衆人都知道原因，但是誰都不敢說什麽。

聽聞那日趙雅娴咳血，沈鶴竹非但沒有照顧，還直接一走了之。

大家都是明白人，這意味着什麽，不是一目了然嗎？恐怕，如今的世子妃，只是一個空有名頭的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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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事情，還沒來得及傳到陸绾寧的耳朵裏，她的院子裏倒是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世子府的五姨娘，蕭憐。

陸绾寧對她沒什麽印象，只知道她是禮部尚書府上的庶女。

蕭憐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陸绾寧旁邊的椅子上，眉眼帶笑，心情頗為愉悅的樣子，“前陣子聽聞你家裏出了事，我們這一群姐妹都不敢來打擾你，今兒又聽說了你的大事，想着怎麽樣都要來見上一見的。”

她說得沒頭沒尾，又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即便和陸绾寧并不相熟，但她的舉止卻仿若兩個人是多年好友一般。

陸绾寧有些不适，垂眸将茶杯輕輕放在了桌面上，語氣疏離而冷漠：“什麽大事？”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成了這世子府的風雲人物了？

明明......她安分得很。

“就是你将世子妃氣得咳血不止，病情一度萬分嚴重這事兒啊。”

蕭憐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挺開心的，說完後還“咯咯”笑了兩聲，“我和三姨娘聽到的時候，別提有多驚訝了，妹妹，還是你有本事。”

陸绾寧：......

她有些艱難地擡手，用食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發問：“外頭都傳，世子妃的病是我的原因？”

蕭憐堅定地點了點頭。

陸绾寧有些頭疼地扶額，好不容易消化了這件事兒，又被蕭憐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咱們都是世子的妾室，往後可以多往來往來。”

她湊近陸绾寧，神神秘秘地探了探四周，見只有小竹在，她壓低了聲音，“趙雅娴自從嫁給了世子，對咱們這些妾室頗為苛責，就算如今卧病在床，也不放過我們，尤其若是世子對咱們之中的誰上了些心，她便會讓身邊人來好一番教訓。”

“誰若是敢故意接近世子，便是死，二姨娘就是被她折辱致死的。”

蕭憐的表情倏地陰沉了下來，她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眸子，輕啓朱唇，一字一頓悠悠傳進陸绾寧的耳中，“妹妹，我這是好心在提醒你，也是真的想幫你，畢竟你我之間，多少是有些緣分在的。”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只白玉镯子，“這是你爹的東西。”

陸绾寧坐直了身子，眼神落在镯子上，帶着探究和不解。

她不明白，她爹的東西，是怎麽到蕭憐手裏的，是另有隐情還是......

她沖小竹使了個眼色，見她出去後将門帶上，才問道：“這個镯子你是從哪裏來的？”

沒了外人在場，蕭憐的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誇張，她将镯子輕輕放在了桌子上，“你爹和我爹是多年好友，雖然我只是庶出，但并不妨礙你爹對我極好。”

“這個手镯......”她的眸中閃過一抹傷痛，“是你出嫁前一天，你爹特意交給我的，說若是他哪天真的出了意外，就讓我将這個镯子交給你，但其中的含義，我不明白。”

蕭憐站起身來，視線卻不曾從镯子上挪開，“這或許對你尋找線索有幫助。”

“叩叩”

屋內沉悶的氣氛，被一聲敲門聲打斷，小竹趴在門上，輕聲提醒：“姨娘，世子來了。”

陸绾寧和蕭憐對視一眼，蕭憐饒有興趣地“啧”了一聲，“世子對你可真上心，這都是你入府以來他第幾次來了？”

“第二次。”

陸绾寧将手镯收了起來，拉開了門，見沈鶴竹已經走到院門口，收起情緒，連忙迎了上去，“世子今兒這麽早回來？”

她看了看天色，尚不算晚。

聽府內的丫鬟小厮說，這日裏的這個時候，沈鶴竹不是在外花天酒地就是在府內裝模作樣地看書處理公務。

也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得了閑。

“沒事，就來看看你。”

沈鶴竹進了屋，看到蕭憐也在，倒是有幾分詫異。

“憐兒也在？挺巧，那你給本世子彈一曲解解乏吧。”

“是。”蕭憐乖順地行禮，與方才的乖張陰翳大相徑庭。

陸绾寧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沈鶴竹的身邊，斂了心神為他捏肩，“世子，妾身想問問，妾身爹爹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還沒有。”沈鶴竹輕嘆一聲，“這件事情只怕沒那麽簡單，明面上皇上已經命人收了手，但是暗地裏還是在派人查着。”

他扭頭，将陸绾寧的手握在大掌中，瞧見她落寞的神色，心下不由一緊，柔聲安慰：“你放心，我既然說過了會幫你，自然會說到做到。”

陸绾寧點點頭，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珠，低低抽泣兩聲，“皇上的意思，妾身理解，畢竟不能因為戶部尚書府的事情，就讓整個京都城的官員百姓，都陷入惶惶不安之中。”

她看向沈鶴竹，揚唇笑了笑，“妾身自然是相信世子的。”

沈鶴竹心情大好，将她擁入懷中，涼薄的唇落在她的臉頰上。

陸绾寧懵了。

這是她現代和古代加起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親，雖然不是親嘴，但是親臉頰不覺得也很......親昵嗎？

她渾身僵硬，只覺得沈鶴竹的懷抱燙的很，想要退出來，但是男人的手臂卻牢牢懷住了她。

琴聲在這一刻走了調，蕭憐面容震驚又扭曲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說不嫉妒是假的。

走調也是故意的。

哪怕只能吸引沈鶴竹一分毫的注意力，她也甘之如饴。

“滾。”

被擾了興致，沈鶴竹蹙眉不悅。

看着懷中的人兒，他不免懊惱，每一次都差那麽最後一點點。

陸绾寧卻是松了口氣，福身行了一禮，“世子，妾身有些不适，怕是不能繼續陪着世子了。”

沈鶴竹：？？？

他也不知怎的一個“哦”字脫口而出，怔愣了足足兩秒，才氣惱得拂袖離去。

也不知是生的誰的氣。

走出院子後，他這才想起來，今兒過來是想問問陸绾寧關于上回她所說的那糖可以治病一事。

但如今讓他折返回去......

罷了，下次吧。

......

屋內。

陸绾寧看着蕭憐給自己的手镯，百思不得其解。

她決定今兒早早做個夢，問問她那尚書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姨娘，那五姨娘，靠譜嗎？”小竹是聽到一些他們交談的內容的，但對于蕭憐此人，她持完全不信任的态度。

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

陸绾寧搖了搖頭，“我對她的了解太少，她話裏的真假也尚不可知，這樣的人，談什麽靠不靠譜？”

回想起蕭憐說的話，她嗤笑一聲，神色慵懶，似是覺得這只是個笑話一般，“不過，她今兒的算盤打得可真夠響的，用我爹的感情來換我做這個世子府後院的出頭鳥，簡直是......癡心妄想。”

“姨娘打算怎麽做？”

“做夢。”

“啊？”

陸绾寧原以為能夠如前幾日一般夢到尚書爹，但今兒晚上一夜無夢，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手中攥着的手镯隐隐有些發燙。

她坐起身，讓小竹找了身男裝給她換上後，本想偷偷出門，卻剛好撞到了快步走進院子裏的男人。

是沈鶴竹身邊的侍衛，白木。

四目相望，皆是一愣。

陸绾寧的腦子在這一刻開始飛速轉動，謊話即将出口之際，被白木伸手攔住了。

“七姨娘，如今有要緊事，需要你幫忙。”

“那等我......”

“诶！”

陸绾寧話音未落，人就已經被白木提走了。

以至于，白木到書房松開她的後衣領時，她的腿都是軟的，臉色慘白地扶着桌面，大口喘着粗氣。

誠然，她是有點武功底子在身上，但是在白木手下，那就和小雞仔差不多。

好半晌，陸绾寧才看清眼前的人，深吸幾口氣，平複了情緒，“世子這麽一大早找妾身，有事？”

“陪本世子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