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章

第 52 章

趙雅娴顯然是想要破罐子破摔，既然趙宗樂現在不想放過她，那麽他們就一起身敗名裂好了。

反正她也看透了，沈鶴竹不會放過她，也沒打算放過将軍府，不然不會一次次針對她，又一次次将她的娘家卷進來。

況且，她之所以知道這些，還真得感謝趙宗樂培養的好女兒，若不是她那不把門的嘴，自己這個假的将軍府千金又如何能演得那麽逼真？

趙宗樂臉色瞬間就變了，二話沒說又是重重一巴掌，伴随着粗重的呼吸站起身來，“你在胡說八道，信不信本将不再認你這個女兒！”

趙雅娴的腦袋磕在地上，疼得直吸氣，對于趙宗樂的話又如何會不信？趙宗樂本就不是個對誰都感情深厚的人，況且身為他的女兒，趙宗樂也只是想要利用其為自己謀利罷了。

可現在一個傀儡工具竟然想要拖他下水，趙宗樂哪裏會再容得下？

陸绾寧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直呼現在沒有瓜子在手，吃瓜都吃得不太得勁兒。

夜已深，原本應該是休息的時候，但整個世子府燈火通明，或是在等着看雅娴院那位的笑話的，或是心驚膽顫生怕自己受到連累的，或是在等着看沈鶴竹對陸绾寧的真實情感的。

總之，沒人睡得着。

倒是身處混亂中心的陸绾寧，不适時宜地揉了揉眼睛，帶着倦意和慵懶的語氣，問沈鶴竹：“如今證據确鑿，世子打算如何處理世子妃？”

她故意由此一問，實則誰人都知道最終的結果。

趙雅娴的世子妃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将軍想要如何處置？”沈鶴竹沒有回答陸绾寧，反而看向趙宗樂，将處置的權利丢給了他。

這是明擺着要休妻的意思了。

趙宗樂頭疼地揉了揉腦袋，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肮髒事，全在今日被趙雅娴抖了個幹淨。

白日裏才有的警告，如今全都是忘到了腦後，別說是讨好沈鶴竹了，如今連區區一個小妾，她都沒辦法拿捏。

這樣的女兒要來有何用？

趙宗樂的眼中劃過一抹殺意，卻恰好被陸绾寧看了個正着。

她默不作聲地別開視線，如今将趙雅娴打發了也好，起碼給自己除掉了一個隐患。

況且，她若是真的最後落不到一個好下場，也怨不得別人，畢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想來也不會有人會同情她。

“本将先将人帶回去了，至于究竟如何處置，等到明日再做定奪吧。”

眼瞅着趙宗樂将人帶走，沈鶴竹才拉着陸绾寧回了主院。

而陸绾寧總覺得今晚上的所有事情都太過巧合，電光火石間，她想到了他們恰好路過的雅娴院，按理說，從她的院子到主院，從雅娴院門前走是繞了段路的。

但先前，她并未在意。

如今再一思索，或許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早有安排？

她不由得望向了他。

沈鶴竹對上她的視線，手自然而然地撫上她的發絲，“怎麽了？”

秋日的夜風涼意透人，吹散了垂落的發絲，鑽入衣衫中，惹得人硬生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今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安排？”陸绾寧也沒有繞彎子，幹脆開門見山問道。

沈鶴竹怔了怔，笑開了眉眼。

既然她這麽坦誠地問出來，顯然是有了明确的猜測，那麽自己再藏着掖着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必要了。

況且，她是自己的妾室，也是自己挑選的合作者，這種在自己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沒有瞞着她的必要。

于是，他坦然地點頭。

“趙雅娴的心不在本世子這裏，雖然本世子無需懼怕這麽一個小人，但是有時候以防萬一也是好的，所以，本世子早早就安插了暗衛在她的院子周圍，可以說，她在雅娴院的一舉一動，都在本世子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你今晚故意去了雅娴院那裏，是為了徹底揭穿她。”陸绾寧不再反問，而是篤定地下了結論。

沈鶴竹點頭，“是，趙宗樂對她的信任度逐步下降，是趙雅娴自己導致的，這也是本世子所說的，她是不是真的趙雅娴，沒那麽重要。”

這一瞬間，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串聯起來。

陸绾寧輕舒出一口氣，“若是趙宗樂想要放棄她，那必然是會選擇另外一個人放到世子府裏來的。”

這一點，沈鶴竹自然知道，他無所謂的聳聳肩，“當初，本世子是因為太子的緣故，才不得已娶了趙雅娴的，如今趙宗樂即便是有心想要塞人進來，那也得看本世子自己的意願了。”

其實若是沈鶴竹不和趙雅娴撕破臉皮，或許還能對趙雅娴稍加利用，徹底達成自己的目的，但是沈鶴竹毫不猶豫地将趙雅娴踢出了局。

這一步，陸绾寧着實看不明白。

“本世子過兩日要與太子一起去一趟邊關。”沈鶴竹輕輕嘆了口氣，“若是将趙雅娴留在府內，你的危險會大幅增加，就算趙雅娴沒那個能力，趙宗樂也會暗中幫着她對付你。”

陸绾寧知道，自從沈鶴竹将自己放在明面上當作擋箭牌開始，她的命運就很難掌握在自己手中了，趙雅娴想除掉自己，是因為自己奪走了沈鶴竹的寵愛，這一點，趙宗樂勢必會支持趙雅娴，而自己......

也确實沒有能力與她抗衡。

而她沒想到，沈鶴竹的考量中，竟然還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說不感動是假的。

“殿下要去多久？”

如今自己勢弱，只能躲在沈鶴竹的羽翼之下，但這并非是長久之計，但要讓自己成長強大起來，為今之計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她的鋪子。

若是能讓糖鋪在京都徹底站穩腳跟，打響名氣，那麽自己的底氣會更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畏畏縮縮，敢怒不敢言。

而沈鶴竹說要去邊關......府中沒有了趙雅娴的存在，自己将這段時間投入到糖鋪的經營中去，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因此，陸绾寧不舍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按耐不住的狂喜。

“少則一月有餘。”沈鶴竹幽深的眸光凝在陸绾寧的身上，見她雖是一臉不舍，卻眸中仍然藏着亮晶晶的光彩，便知她并非是真的在不舍。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兩個人回了主院後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陸绾寧起身的時候，沈鶴竹已經不在屋內了，反而是小竹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打着盹兒。

陸绾寧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仍覺得心有餘悸。

小竹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最信任的人，若是她真的出了事情，自己心裏也難安。

她坐起身子，下了床榻，雖是放輕了腳步聲，卻仍然讓小竹驚醒過來。

小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姨娘，您醒了啊。”

她打了個哈欠，走到陸绾寧的身邊，扶着她坐到了梳妝臺前，“世子早上起來以後吩咐過了，讓您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所以奴婢都沒有喊醒您。”

陸绾寧心中一暖，随口問了句：“世子何時起的身？”

小竹好一番回憶後，才道：“卯時就起了，世子今日要上早朝，現在還沒有回來。”

陸绾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少說也是巳時了，她淡淡應了一聲，沒再繼續問下去。

因着如今她頗為受寵的原由，世子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敢怠慢了她，即便她只是世子的妾室。

小竹生怕她餓着，從膳房中端了早膳回來，還是溫熱的，菜品各式各樣，即便是沈鶴竹在，估摸着他們兩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

這是第一次，陸绾寧感受到了古代寵妾的待遇，還別說，真的很不錯。

用了早膳，眼看着也到了午膳的點兒，陸绾寧卻沒有了用膳的胃口，原本是打算回之前的院子收拾點衣物的，但小竹早就全都收拾好了搬了過來。

陸绾寧支着腦袋嘆了口氣，想要出府，但是今兒她莫名就想要等着沈鶴竹回來。

與他說說話也好。

說白了，只是半日的功夫，她就已經想他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的心思，總之當她自己察覺的時候，已經無法将這個人從自己的心中拔出去。

不管是上一世的自己還是穿越過來後之前的自己，都不知情為何物，現在她是知道了。

可恨這是古代，沒有手機，沒有任何可以通訊的工具。

思念成了一個人暗地裏的折磨，無人知曉。

正惆悵間，有小厮從外頭走了進來，面色頗為古怪，“七姨娘，楊大人求見。”

楊大人？陸绾寧擺了擺手，“去回了吧，世子不在府上。”

小厮摸了摸腦袋，“楊大人是要找您的。”

“找我？”陸绾寧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方才光顧着想沈鶴竹，倒是沒有仔細思量這楊大人是何許人也，不過此刻她腦袋倒是清明了起來，“可是內閣大學士楊大人？”

“正是。”

陸绾寧雖然不知道楊難瑞為何而來，但人既然都到了府門口，自己斷然沒有将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她對小厮道：“将人帶到前院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是。”

小厮走後，陸绾寧讓小竹替自己更了衣，換了身正式些的着裝，才去了前院。

此刻的前院中，楊難瑞等了有一些時間了，但不曾露出過些許的不耐，只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喝着茶。

反倒是陸绾寧來了後有些不好意思，“讓楊大人久等了。”

“陸姨娘可千萬別那麽說。”

楊難瑞急忙上前，語氣慌張又客氣，“是我來得太突然了，沒有事先給世子府下拜帖。”

其實楊難瑞本不是想今日來的，只是去了趟糖鋪，回來的時候恰好路過世子府，想着總歸要來的，就興起過來了。

“楊大人此番過來所謂何事？”陸绾寧不解，落了座後便疑惑問道。

餘光瞥到楊難瑞放在桌子上的糖漿，她不由笑出了聲，“楊大人這是去買了梨膏糖漿？”

楊難瑞撓了撓腦袋，“是啊，這還是陸姨娘推薦的那一家，不過，我現在咳嗽痊愈，多虧了陸姨娘，若不是陸姨娘相助，只怕我這條命都是撿不回來的。”

“況且......”他将糖漿拿了起來，“這糖漿我痊愈後也喝了好一段時間，的确效果很不錯，剛巧府中所剩不多了，就想着出來再買一些。”

陸绾寧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這都是那位游醫的醫術高明，我只不過是個代為傳話的罷了。”

“陸姨娘可知，那位游醫此刻身在何處？”對于那位自己的救命恩人，楊難瑞自然是想要感謝的，但只可惜，沒有人知道那位游醫究竟姓甚名誰。

他曾想過那位游醫是否是有心糖鋪的掌櫃，但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而且就說那有心糖鋪的掌櫃，也是神出鬼沒的，他至今也沒有見過。

“不知，不過楊大人不用放在心上，那位游醫只一心想要治病救人，不想沾染其他的事情。”

楊難瑞了然，“像這樣的世外高人，自然是有些怪癖的，我能理解。”

陸世外高人怪癖擁有者绾寧詭異地沉默了片刻，讪讪笑了笑，“我聽那游醫說，常喝這梨膏糖漿，對身體也有益處，不過楊大人切忌每日也不可多喝。”

楊難瑞點了點頭。

今日過來，本就是為了對陸绾寧表示感謝，兩個人稍稍聊了會兒，楊難瑞便起身要走。

陸绾寧送他到府門口的時候，楊難瑞轉身，像是遲疑了許久，才對陸绾寧道：“那日的事情，多謝陸姨娘提醒，我的這條命，一半是那游醫撿回來的，一半是是陸姨娘撿回來的，這份恩情，我定當銘記在心，日後若有需要，我一定鼎力相助。”

既然那位游醫不想被人所知，楊難瑞便将兩份恩情全都算在了陸绾寧的身上。

陸绾寧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想起第一次見到的楊夫人，滿眼都是對楊難瑞的擔憂，只是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會對自己的丈夫心懷殺意呢？

“多謝楊大人。”陸绾寧并沒有推拒楊難瑞的好意。

在這個孤立無援的世界裏，多一份力量便是多一層保護，陸绾寧沒蠢到會以為能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對抗與自己不善的勢力。

送走了楊難瑞，陸绾寧幹脆出了府。

反正沈鶴竹不在府內，自己待着也無聊，況且現在趙雅娴也不在世子府，其他的姨娘們見了她避之不及，生怕惹了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畢竟趙雅娴就是一個很好的前車之鑒。

她去了有心糖鋪，徑直走進了隔間。

一股子梨膏糖的香味彌散在隔間中，她舒适地閉了閉眼，走過去，看到宋迎正坐在一旁翻着什麽。

“你現在的技術大有長進。”陸绾寧沒有吝啬自己的誇獎。

畢竟前一陣的他，還是個只能做出發臭的糖的人。

而現在......只能說有了質的突破。

“還是你給我的方子好。”宋迎見她過來，站起身來給她讓了座，“我根據你上次給的方子，試着做了做，成功了幾次後逐漸掌握了要領，想着你說過要有自己的風格，最近便在研究，看看還能如何精進。”

陸绾寧贊許點頭，“可以。”

“或許旁人只知道，梨膏糖的做法翻來覆去也就這麽些步驟，掌握了就是會了，但凡事并非要求只是掌握，而是要精進，只有徹底地熟練它的每一個步驟，并有些改變和提升，才叫學會，而這條路，很漫長。”

猝不及防的一口雞湯，讓宋迎覺得頗有壓力。

陸绾寧說完卻是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你已經很厲害了，當你真的能夠做出自己的風格，那麽在梨膏糖的制作這一塊，就鮮少有人能夠比你厲害了。”

畢竟當初，自己之所以能夠成為非遺梨膏糖的繼承人，并非是因為自己做得比任何人都熟練，而是她比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風格。

傳承，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按部就班，而是在精華的基礎上做出改良和創新，以适應每一個時代的需要。

宋迎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滿的都是堅定，“我會的，我必然不會讓你失望。”

如果自己可以成為一個人的動力，又有何不可？

陸绾寧笑了笑。

況且眼前人還是自己的師兄，她比誰都希望，他能夠突破自己，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嚣，陸绾寧和宋迎對視一眼，從隔間走了出去。

只是當看清站在鋪子門口處的人時，她又立刻轉過身子，在宋迎詫異的目光下重新回到了隔間。

但她特意沒有将門合上，而是留了一條縫。

外頭的聲音恰恰能傳進來。

她一邊拍着胸脯，一邊暗自慶幸沒有被外頭的那人看到。

然而，還沒等她的心緒徹底平複下來，就聽到有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咱們公子說吃了你們家的梨膏糖很有用，特地又來買些，也不用挑了，你們現在有的梨膏糖，咱們公子全都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