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花夫人一出門,就看見門口停着兩輛馬車,正在她神色怔愣的時候,一旁的長喜趕忙擺下腳凳。

看到花若帶着徐媽媽和李嬷嬷走出來,他趕忙十分恭敬的說道:“夫人請上車,這是主子特意為您定做的紫檀車廂,今早才剛送來。”

他說着手還伏在車廂的雕花上,他一臉得意的說着,好像這個車是他做出來的似的。

花若笑盈盈的看了一眼,這個車廂倒是和紀清塵的馬車有些相似,只是他的馬車更為簡潔大方,沒有什麽雕花紋飾在上面,而眼前這個卻雕着福祿壽喜的四副畫。

壽星公身邊的有只昂着頭的鹿,活靈活現花若十分喜歡,看得眼睛裏滿是喜悅的光芒。

在徐媽媽的攙扶下她蹬上馬車,卻自始至終不曾邀請花夫人上車,随後徐媽媽和李嬷嬷也都跟着進了車廂。

一旁的長喜臉色冷淡的看向還杵在原地的花夫人,彎腰将腳凳收起來,坐在車轅上一副随時等着駕車的架勢,甚至神色裏多了些不耐煩。

花夫人身邊的丫鬟自然也看在眼中,“夫人,時辰不早了,您也快些上車吧。”

花家的馬車自然也不算小,只是和眼前的紫檀馬車比起來,那可就不夠瞧得了,這有些事就是如此,若是沒有對比,便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非常好,格外珍惜。

但非要和別人的作對比,再看自己手裏的東西,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別說珍惜,花夫人此刻恨不能讓人砸了自家的小馬車。

奈何她不能那樣做,砸壞了她也舍不得花那麽多錢買一輛紫檀馬車,她滿心的不甘,若是換做別人也就罷了,她也只是羨慕一下,并不會嫉妒。

可眼坐那輛紫檀馬車的人,是她的庶女,曾經被她打壓踩在腳下的人,這會兒卻身居高位坐在那樣豪華的馬車裏,花夫人心中的嫉妒之情猶如壺口瀑布,張牙舞爪的奔騰而來。

但這些花若卻絲毫不知,更不在意她會作何感想,左右這馬車是她的,這東西她說什麽都不會讓花夫人碰,不然日後用這車她都覺得惡心。

她還沒看完車內的擺設機巧開關,馬車就已經停在了花家門前,花若掀開車簾還未下車,遙遙的就瞧着一個熟悉的馬車朝着這邊駛來。

腳下的動作定住,直到那馬車停在他們身後,車上的人掀簾走出來,花若臉上瞬時間展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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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聲音雀躍的喊了一聲,劉姨娘卻是身子一抖,看着前方華麗的馬車,還有些沒回過神,便看到花若從上面跳了下來。

“你怎麽在這裏?”劉姨娘臉上帶着驚喜和幾分不安。

“母親今日去了國公府,邀我回來一起吃個家宴。”說着她還朝着劉姨娘擠擠眼,臉上帶着幾分狡黠的笑。

劉姨娘看着花夫人下了馬車,她壓低聲音叮囑花若,“你莫要在夫人面前混叫,小心惹她不喜。”

“那晚了,我不光現在喊了剛才當着她的面,我也喊了。”

見她這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劉姨娘氣的險些上手擰她,還未動手花夫人帶着一臉和善的笑容走過來了。

“妹妹多日不見,這身子瞧着是大好了,氣色也比之前紅潤許多,到底是國公夫人會照顧人啊。”

初聞“國公夫人”這四個字,劉姨娘臉色有些怔愣,須臾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說花若,劉姨娘至今仍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一旁的花若笑盈盈地回應道:“母親有所不知,并非花若照顧的好,而是因為那處莊子風水和産物養人,國公爺得知我娘身子不好,便将那莊子贈與我,讓娘去那邊小住,又安排了兩位從宮中請來的嬷嬷服侍,娘親這才有了如今的氣色,若說有功那也是國公爺和張嬷嬷還有巧姑姑的,花若斷不敢冒領。”

兩位宮裏出來的又得了國公爺的叮囑,自然曉得花家那些彎彎繞繞的事,這會兒見花若如此說,兩人上前屈膝一禮,“國公夫人客氣,這都是老奴們應該做的,能照顧好小夫人,老奴們便也不辜負國公爺和主子們的信任。”

這話說的含糊,花夫人眼珠子一轉,心思千回百轉,一時拿不準她們說的“主子”是誰,畢竟花若的婚事,可是太後和陛下一同賜婚,聽聞蕭貴妃和安陽郡主也都和花若相熟,昨兒下午都送上了賀禮。

花夫人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卻仍舊要裝作賢良大度的樣子,“妹妹的身子大好,現如今花若又得了這樣的親事,這便是花家的福氣,這樣好的日子,快都別在門外站着,咱們回府坐下慢慢聊。”

花若挽着劉姨娘的胳膊,二人這次從花家的正門,大大方方昂首挺胸的進去,劉姨娘一瞬間甚至有些眼圈泛紅。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資格從這個大門走一次,當初嫁入花家,便是讓人從後門用一頂桃紅小轎擡進去的,直到這才她才離府。

卻不想回來的時候,竟然也能從這個正門走進去。

花若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挽着她的手忍不住緊了緊,“娘放心,曾經的日子不會再有了,日後娘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劉姨娘看看走在前面的花夫人,壓低聲音哽咽的說道:“我家花若有福氣,入了貴人的眼,娘以後便跟着你享福了。”

午飯的時候,丫鬟們剛将菜端上桌,花清泓便急匆匆的趕回來,看着花若一身貴氣的裝扮,他臉上的笑容陡然展開,笑的像是他要當皇帝似的。

花夫人瞧着他這副樣子,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可又礙于這府中還有幾位宮裏的嬷嬷在,強端着溫柔上前幫着華清池褪去了罩衫,又是忙着給他斟酒,又是忙着給他盛湯,一副賢良淑德溫柔體貼的樣子。

看得花若差點翻個白眼,見花清泓坐下,還不等他開口說話,花若先開口說道:“聽母親說父親要擡娘為良妾,這其中手續只怕也是繁瑣,父親打算哪日去衙門辦?國公府上的寧管家,倒是和京兆府尹有些交情,到時候父親只管将事情交給他,天氣也冷了,父親也省的裏外奔忙,大冷天的女兒瞧着心疼。”

花清泓以往很少和這個庶女說話,這次陡然坐在一起吃飯,聽她這話他心頭一暖,往常花悅榕未出嫁的時候,這樣的話她說得多。

反倒是這個庶女素來話少嘴笨,看着膽怯畏縮十分不讨喜,可如今再見卻讓他心中生出幾分感慨。

“若兒這一年裏倒是成長了不少。”說着他眼圈微微泛紅,“父親往日裏對你關心不多,說起來心中有些慚愧和遺憾,現在将你出落的這樣好,又得了太後和國公爺的喜歡,父親便也放心了,你姨……你娘的事兒說起來也不麻煩,明日我休半日去京兆府過一遍手續就行,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花若聞言心下答案,桌子底下的手人忍不住握了握劉姨娘的手,遂而起身夾起一條雞腿放在花清泓的碗中。

“那便辛苦父親了,您平時少飲些酒,多吃些補身子的,莫要讓母親和娘擔心您,娘這段時日子在莊子上,時常因為挂念父親而睡不着,若不是女兒強按着她留在那邊調養身子,只怕娘早就回府了,剛才您一進門,娘便小聲和我說,‘你父親瘦了’,不難聽出娘親的心疼,所以父親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聽到她這番話,劉姨娘紅着臉低下頭,花清泓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劉姨娘的身上,一旁的花夫人氣的連連上的笑容都繃不住,冷着一張臉,看着坐在對面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她甚至有些後悔當初将花若陪嫁到鎮國公府,更是氣花悅榕不會辦事,怎麽就将花若送到了鎮國公的面前?!

“你們都別光顧着說話,快些吃菜吧,這天冷了一會兒就該涼了。”花夫人僵硬的打斷了父女二人的話頭。

一頓對于花若來說尚算愉快的午宴吃完,又看了花夫人給劉姨娘新安排的院子,花若滿意的離開,一回到府中她臉上得意放松的笑容,就始終沒有落下。

想起現如今大房那邊花悅榕已經回來,花若換上一身家常穿的衣服,就連發髻上那些冰冷的珠翠,也都拆了下來,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榻上。

“一會兒讓人取些黃芪人參,再用三年的老母雞小火慢慢的炖,吊出那金黃的雞油後,湯汁的味道才更鮮香,用紫砂的甕盛着,大大方方給柳姨娘送去,小産最是傷身,且得好生補養着。”

徐媽媽瞬間懂了她的意思,臉上冰冷的神色都柔和了許多,“夫人心慈,老奴這便讓人去安排。”

待她轉身要走的時候,花若忽然喊住了她,“徐媽媽,也讓人給翠雲準備些雞湯,也好讓她早日養好身子回來做事。”

這話讓徐媽媽睜大了眼睛,轉過身鄭重恭敬的沖着她行了一禮,“老奴代那丫頭謝謝夫人。”

花若歇了一會兒,見時間尚早,她便起身來到書桌前,開始翻看賬本,李嬷嬷多是教導她如何審查核對賬本,卻從不會插手國公府裏的事兒,這點讓花若感到自在。

正如此刻她按照李嬷嬷交給她的法子,看着府中的賬冊,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一處,她娥眉微蹙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她一手放開賬本,一手撥動這算盤,耳邊盡是算盤珠子碰撞的聲音,全然沒有察覺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見她似乎遇到了什麽難題,今日提早回來的紀清塵,倒也沒有直接上前打擾,而是繞到了她的身後,盯着她為之犯愁的地方細細看了一番。

紀清塵曉得這個是賬房沒有和她交代過,“這間鋪子的帳一向如此,不必為之煩憂。”

她沒注意到男人回來,身後突然響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吓得花若一抖,手指下的算盤珠子頓時亂作一團,剛才算了半天眼看要有結果了,一下全部前功盡棄。

花若驚恐過後,看清身後站着的人,目光驟然變得滿是憤怒,只是一時還有些沒接受新身份,即便是憤怒她也只敢瞪一眼。

“國公爺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一點都不曉得?”

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紀清塵笑了笑,但這份笑中夾雜着她未曾看到的無奈。

“你盤賬太認真,我并未故意放輕腳步。”

曉得他也不是那樣的人,花若即便是心裏不爽也沒再說什麽,反倒是移開算盤,指着賬冊上幾處有問題的地方問道。

“這裏為何對不上,前面的賬一直都在虧損,可這到了年底那個月被抹平了,八月的賬也一下将前面的都抹平了,這是為何?”

紀清塵接過來她手中的賬本,前後翻看了兩頁之後淡淡的說道:“這是個雜貨鋪,往年倒也好,可後來和鞑靼那邊一戰過于慘烈,二哥一家也是在那場戰役中沒得,當時有不少老将負傷,他們落下殘疾不能再上戰場,可早些年因為戰亂,他們個人的事兒也耽擱了,現在父母老輩的人沒了,身後又無子嗣,落得一個孤苦無依,我便讓他們都在雜貨鋪裏幫忙。”

這事兒倒也沒有什麽奇怪的,雖然和紀清塵相識不算太久,但花若曉得這人十分的講義氣,可這這賬本,和安置在鋪子裏的老兵有什麽關系?

鋪子盈虧是多少便是多少,何至于做這種掩耳盜鈴之事?

似是看出了她心裏的疑惑,紀清塵合上賬本,伸手将人牽起來朝着偏廳走去,“明日休沐,我帶你去瞧瞧那個鋪子你便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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