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39、

39、燃盡柔情

梁燃心猛地一跳。

除了這次, 他還騙過她一次,那是他此生撒過的最大謊言,也讓他自那之後夜夜難眠,後悔過無數次。

然而那時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能有現在的機遇, 比起此生失去她的痛, 他更怕的是拖累她, 害她因為他嘗到生活的苦楚。

病房裏, 女孩兒大眼睛濕漉漉的泛着紅,安靜地望着他。梁燃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個烏雲密布, 陰沉沉的下午。

那也是他此生最痛的一天。

他親口對她說出不喜歡那些話, 同時也将一把鋒利的刀直插入心底。

“四年前。”

簡單又含糊的三個字,盛寧即刻就懂了, 她委屈地咬唇, 用力得唇瓣上泛起一道白痕。

四年的時間有多長呢?一千兩百多個日夜, 這麽長的時間,她竟然還沒完全走出來。

她那時真的好難受啊,可只能默默憋在心底,不能和媽媽說, 因為媽媽并不能理解她, 甚至對這樣的結果是開心的。

她也無法和朋友傾訴,朋友都說憑她的長相和學歷, 輕而易舉地能找個更好的。

然而她不要更好的,她就是喜歡他, 曾經萬般篤定他也是喜歡自己的。

分手後最初的那段時間她總失眠, 白天時又精神恍惚, 後來她開始吃褪黑素。

睡是能睡着了, 但幾瓶藥吃下去副作用也顯了出來, 她記憶力變差,偶爾出現幻聽。

後來她不再吃那些,每天晚上去圖書館自習完就去學校操場,繞着一圈圈的跑,直到筋疲力盡,再回到宿舍就能倒床就睡了。

這種狀态持續了大半年才好。

她越來越少地想起梁燃,等到去英國劍橋讀研的那年,她就真的一次也沒有再想起他了。

好像是徹底地忘了他,但是回國前她最後去了一次泰晤士河,橋上有個年輕的中國男人彈着吉他唱歌。

黑t恤牛仔褲,唱的是一首老舊抒情的粵語歌。

她知道絕對不可能是他,可仍站在他身後,把這首歌完整地聽了幾遍。

暮色将泰晤士河籠罩,映着餘晖的河面波光粼粼,被晚飯一吹,像打破了鏡子,幾只白鴿撲棱着翅膀飛向更高的天空。

也将曾經破碎的誓言帶走。

久遠得泛黃的那個夏天,少年親吻着她,最後埋在她頸窩,粗重的喘息壓抑到極致:“想快點長大,把寧寧娶回家。”

……

眼眸裏的水霧再次積聚,盛寧不想再哭了,她很用力地憋了回去,聲音卻控制不住帶上了很重的鼻音:“為什麽?”

那年梁燃沒能宣之于口的話,現在才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我媽被她新找的老公打,後來找到了我,我收留了她一段時間,本想着高考完了再去找她那個老公把事情解決了,結果那男人先找了上來。”

“他失手把我媽從樓梯推了下去,頭正好撞到一塊玻璃,她成了植物人,每年的治療費要很多錢。”

一年十幾萬,對現在的他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麽,可那時他還沒讀大學,這筆錢足以讓他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別的同學上課打游戲,周末和朋友到處玩,而他別說是擁有一個空閑的周末了,每天一下了課就得往酒吧趕,唱到淩晨三四點結束。

那個點肯定回不去宿舍,只能在酒吧的休息室眯兩三個小時,等六點鐘天一亮再趕回學校上課。

他每天過得忙碌又沒意義,心裏空蕩蕩的,就像是個行屍走肉,只有在想起她時會鑽心刺骨的疼。

那疼提醒着他,他還活着。

病房裏一時靜默,直到兩聲敲門聲叩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路炀一進來首先看向盛寧,原本聽郭導說她從廢墟裏毫發無損地被救出來他還是不信的,這會兒路烊一看,她全身上下真沒一處傷痕。

路炀松了口氣去看梁燃,來的路上他也聽郭導說了,然而見到梁燃後背纏滿了繃帶還是吓了一大跳。

“燃哥,你明明是最先醒的,還叫了我呢,怎麽最後沒來及的逃出來啊?”路炀又感激又好奇地問。

依他當時睡得那麽死的樣,要不是梁燃把他推醒,傷成這樣躺在病床傷的就是他了。

同時又非常想不通,他都及時跑了出來,梁燃怎麽還被困在裏面了呢?

“突然想起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落在房裏,又折回去找了。”

這話一出,不光是路炀,一起來的郭導和幾個制片也全震驚得瞪大眼。

這是膽子多大,還是沒一點常識啊?地震了都敢往回跑?!!是不要命了嗎???

在場的路炀最口直心快,怎麽想的就怎麽問了:“什麽東西啊燃哥,難道還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梁燃不回答,只“嗯”了聲:“是比我的命還重要。”

路炀:“……”

郭導和幾個制片人:“……”

盛寧心輕輕一顫。

郭導向梁燃表達了十分誠摯的歉意,雖然地震是無法預料的天災人禍,但也是因為錄制他們這檔節目,他才會遭遇這場無妄之災。

梁燃:“沒事。”

他不僅一點兒不怪郭導,相反,還挺感激的。要是那吊燈砸盛寧身上,光想想那可能他就後怕不已。

郭導:“!!”

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見慣了藝人一點點小事揪着不放耍大牌,梁燃受了這麽重的傷還這樣通情達理,郭導瞬間對他印象值拉到滿分,但也更加愧疚。

又一連說了幾次道歉的話,才道:“那我們不打擾你休息了,這幾天你現在醫院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和我聯系。”

盛寧沒有走,他本就是為了救她才傷成這樣,她留下了照顧他是理所應當的,而且整個節目組就只她一個會說意大利語的,她留下和醫生護士們溝通起來也更方便。

距離麻藥的藥效過去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盛寧去醫院的食堂買了飯回來。

他肩胛骨也受了傷,擡手還十分困難,她于是坐在床邊,用筷子喂着他慢慢吃下,然後才去吃自己的那份。

晚上洗澡時,有男護工過來給幫他脫衣服,盛寧等在外面時接到了方晴晴的電話。

方晴晴一說話就開始哭:“嗚嗚嗚寧寧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現在才知道意大利那邊發生地震的消息,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啊?”

“我沒受傷,晴晴你別哭了。”盛寧柔聲安慰,“這也不關你的事呀,來之前誰也不知道這裏會突然地震。”

“寧寧你真的沒受傷嗎?我看到新聞裏好多房子都被震成了廢墟。”方晴晴以為她是騙她的,擔心地問。

“真的,我不騙你,我一點傷都沒受,不信回去之後你來看嘛。”

方晴晴這才放下心來:“幸好幸好,看來我們之前去拜的那個廟是管用的,連菩薩都在保佑你。”

盛寧知道,不是菩薩保佑她,是梁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在護着她。

她的平安無事,是用他的滿身傷痕換來的。

梁燃洗完澡,護工又幫忙穿上衣服就走了,盛寧租了張折疊床放在病床邊,對他道:“你夜裏有哪兒不舒服的就叫我。”

梁燃:“好。”

二十多個小時沒阖眼,盛寧以為自己一躺下很快就能睡着的,可實際上并不是。

心太亂了。

她了解了一切的真相,知道他當初是有苦衷的,也察覺到了……他似乎還喜歡她。

不然他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跑來救她。

但她卻有一點退縮了。

她不再像十八歲時一樣勇敢無畏,現在的她變得特別膽小,不敢輕易地邁出那一步。

時至今日,盛寧還清楚記得他和她提分手的那個下午,烏雲壓得天陰沉沉的,她獨自坐在昏沉的樓梯間,怕被人聽見,拼命地咬唇壓抑住哭聲。

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手背上,她怎麽都擦不完,心髒像是絞在了一塊兒,疼得抽搐,連每一下呼吸都變得好疼好難受。

曾經的她覺得兩人相互喜歡就能永遠在一起,什麽也不會将彼此分開,現在她長大了,明白很多外在因素在一段感情中也會成為阻礙。

在這分開的四年裏他們沒有任何聯系,她不知道他原來成了大明星,他也不知道她這些時間做了什麽。

何況娛樂圈離她的生活太過遙遠,她不懂該怎麽樣和一個明星談戀愛,她怕他們重新在一起之後發現彼此不再合适了。

争争吵吵,最後又只能以分手收場。

她其實也挺讨厭現在畏畏縮縮的自己,可要是他們和好之後再分一次手,她不知道這次自己多久才走得出來。

病房的窗簾沒拉,月光靜悄悄地淌了一地,盛寧很輕地翻了個身,半天還是沒睡着,又翻了回去。

梁燃也一直醒着。

他把小姑娘輾轉反側看在眼裏,心裏內疚得不行,是他又害得她不開心了。

其實他很想問她對他還有沒有一點的喜歡,然而他沒臉去張那個口。

夜色愈深,身旁人的呼吸漸漸變淺了,梁燃伸長手,替她從肩頭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地震導致機場受損,所有航班全部取消,三天後才急搶修完畢,節目組顧不得這期綜藝還沒錄制完,趕緊給大家定了回國的機票。

再不回來,粉絲的唾沫星子得把節目組淹死。

梁燃還傷着,在醫院又修養了一個星期才坐上回國的飛機。

在這一個星期裏,盛寧在他身邊貼身又悉心地照顧,兩人會說話,可都默契地沒提到複合有關的話。

為了避免擔心的粉絲大規模來接機造成擁堵混亂,梁燃回去的航班特意定在下午三點的航班,落地是淩晨五點多。

兩人從貴賓通道走出來。

“你助理來了嗎?”盛寧沒看見來接他的人。

“沒。” 梁燃沒看見助理王鑫的人影,不知是怎麽回事。

“那我叫輛車送你回去吧,要不然你現在一個人也沒辦法把行李箱提回家。”

梁燃當即答應:“好。”

兩人等在機場外,盛寧用手機軟件叫了輛車,梁燃也把手機從褲兜裏摸出,長按了開機鍵,屏幕亮了,一條短信彈出來。

【王鑫】:燃哥實在對不起啊,我肚子突然好疼,去衛生間解決一下,麻煩你在機場的休息室稍等我一會兒。

耳邊響起小姑娘的聲音:“我已經叫好車了,過來還得五分鐘。”

梁燃對她說了聲好,低頭迅速而果斷地回複了信息: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

結果剛一發過去,手機就響了。

“燃哥我……”

沒等助理說完,梁燃直接道:“你按我說的做。”

怕多說在盛寧面前露餡,他迅速挂斷電話,關機。

出租比平臺上顯示的時間稍微慢一點,大約過了十分鐘,出租才開到面前停下。

司機幫忙掀開後備箱,先把盛寧的粉色行李箱放進去,才要拿另一只黑色行李箱時,身後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邊跑邊喊——

“燃哥!哎我找了一圈可算看見你了!”

盛寧看向梁燃:“那人是在叫你嗎?”

梁燃:“……”

王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大口喘了喘才有力氣道:“燃哥你身上傷都沒好啊,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打車回去呢!對啦,燃哥你好好的怎麽把手機關機了啊?我都聯系不上你。”

梁燃:“……”

對上少女疑惑的目光,他咳了咳:“可能沒電了吧。”

王鑫這才發現梁燃身邊還有個姑娘,一看到盛寧他就認出來了,這不是燃哥錢包裏的白月光嗎?!

王鑫很早就被經紀公司分給梁燃當助理了,那時他剛畢業,梁燃也才從選秀節目中拿了第一名。

慶功宴上,梁燃被灌了很多酒,他出去給他買牛奶,回來時就看見梁燃獨自坐在床邊。

手裏攥着錢包,垂頭看得專注。

那裏面是張照片,女孩子的。

很漂亮,是那種很乖很甜的長相,穿着件娃娃領的小白裙,臉上帶着笑,兩頰邊梨渦淺淺。

那時王鑫還比較愣,直接問出了口:“燃哥這你女朋友啊,長得真漂亮。”

梁燃仍垂着頭,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已經不是了。”

分手後看前女友的照片,這在王鑫看來也是挺正常的操作,然而一看看四年,這就很不對勁了啊。

王鑫在心裏蓋章定論,這位前女友就是燃哥心底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娛樂圈總有人為了上位不擇手段,不止有送上門的,送上.床的都有,同公司的一個小十八線不知道怎麽搞到了酒店房間的鑰匙,脫得□□地躺床上。

當時梁燃在門口看到床上躺了個女的,連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就厭惡地往外走,讓他打電話直接報警。

反正王鑫跟着梁燃四年,不說娛樂圈,就拿他身邊的這些人比,甚至和他自己比,都沒見過比燃哥更守男德的!

就王鑫自己,有時候還住刷到網上漂亮小姐姐跳舞的視頻,還忍不住多看幾眼呢!而燃哥,那是完全地做到了視美女為浮雲!

他知道,一切都是因為燃哥心裏有個白月光!

這下突然見到了初戀白月光本人,王鑫是真的很激動,不得不承認白月光長得是真好看,怪不得燃哥一直放不下呢!

盛寧見他一直盯着自己,表情顯得還挺激動的,可印象裏又确實沒見過他。

“你認識我嗎?”她有些困惑。

“不認識不認識。”王鑫忙道。

梁燃早就不爽他從過來到現在眼珠子一直黏在小姑娘身上,眉一擰,語氣也不悅:“不認識你還盯着人看。”

王鑫:“……”

看看都不行了,這占有欲,小氣得沒邊了。

王鑫心裏吐槽着,從司機手裏接過行李箱:“車我停在車庫了,燃哥你等我下,我馬上開上來。”

盛寧見他的助理來了,便和他揮了揮手:“那你讓助理送吧,我先回去了。”

一轉眼的功夫,出租消失在視線裏。

梁燃:“……”

從梁燃上車起,王鑫就感覺這車裏的氣壓有點低,以為是空調的原因,他往上調高了兩度。

車廂內冷沉冷沉的氛圍還在。

想問問燃哥有沒有和一樣的感覺,等紅綠燈時一回頭,王鑫對上男人幽怨的眼神。

王鑫:“?”

車快開到家時,王鑫突然開竅,媽呀,他剛才是不是破壞了燃哥和他白月光再續前緣的機會啊??!!!

仿佛看着厚厚一摞年終獎長出了翅膀從眼前飛走,王鑫懊悔得想拿腦袋哐哐哐撞牆,啊啊啊他當真咋就那麽憨呢?!!

他急中生智想出一招:“燃哥,你要不要看看追妻火葬場文?”

“什麽?”梁燃目光轉為狐疑。

“追妻火葬場文,就是男主前期對女主不好,做了一些傷害女主的事導致兩人分手,之後又悔不當初想方設法追回女主的小說。”

這還都是他女朋友給他科普的,感覺也挺适合燃哥和他白月光的情況。

“那啥,燃哥,要不我讓我女朋友給你推薦幾本?”

王鑫半天沒聽到他出聲,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這提議太魯莽了。

就他平時都不愛看這些情情愛愛的玩意兒,偏他女朋友愛看的不得了,每次熬夜看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正想着,後座傳來一聲:“嗯。”

車停在小區負一層的停車場。

王鑫點開了女朋友發來的小說鏈接,緩慢地加載出一個網頁,他扭過脖子把手機遞給後座的梁燃。

“這是我女朋友最近正追可起勁的一篇,燃哥你看看。”

梁燃接過了他遞來的手機,小說的文案映入眼簾——

她暗戀他整整十年,直到結婚當晚才知道自己是姐姐的替身,他娶她,不過是因為她和姐姐長得七分相像。

離婚後的一個晚上,男人被暴雨淋得渾身濕透,在樓道裏緊掐住她的腰,雙眼猩紅,嗓音沙啞:“命給你,別離開我。”【1】

梁燃:“…………”

作者有話說:

《燃哥追妻小劇場》

熬夜讓眼睛通紅,洗了個冷水澡讓聲音沙啞

燃哥走到寧寧面前:“寧寧,命、命……”

寧寧困惑:“啊?”

燃哥自暴自棄:“算了,沒什麽。”

備注【1】參考紅眼給命按牆親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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