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56 第 56 章
◎軍人戰死沙場,這很正常。◎
天幕暈出青灰色,黃沙積蓄着炮火的熱量烘烤大地,氣溫也開始漸漸飙升。
越野車剛從破樓退出來,外面的子彈就像雨點似的撲面而來。
“老裴,往北開!”路懷勳槍口沒停,白焰一直在閃。
“坐好了,哥帶你們沖出去。”
裴立哲猛地轉動方向盤,等車身繞出樓房又反向一拉,朝着北向開去。
邵言把止血包按在腿上草草固定,根本沒時間重新縫合,接着把車窗拉開一條縫,流暢地架槍出去。
車輪揚起無數黃沙,裴立哲一路蛇皮走位,迅速躲開了交火密集的區域,準備從後方繞到北面戰場。
彭南謹慎地收槍,抹了把臉上成股的血。
指端的感覺很遲鈍,皮膚表層被熱氣蒸得發燙,身體裏面卻是徹骨的冷。
不是什麽好兆頭。
路懷勳擡頭看了一眼邵言,他正眉頭緊鎖地微倚在車門上,不自覺地渾身使着勁,劇烈地喘着氣。
“小邵,別睡。”路懷勳拍拍他的肩膀,“撐住!我帶你回家!”
“嗯……”邵言含糊地答。
路懷勳握住邵言的手,他手心裏比冰塊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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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還在行進,天邊的光亮晃得槍杆也泛着雪白。
破曉時分,原是寓意着整夜黑暗的終點,路懷勳卻突兀地從心裏飄起許多不好的念頭。
古時候的戰場就在這附近,那句千年前的“古來征戰幾人回”也仿佛就在嘴邊……
回家,像是用勝利歡慶團圓,也像是信念回到起點,視死如歸。
北面戰場僅有兩個樓房,高高的窗口閃動着詭異的燈光,下面集結的人群呼聲嘹亮。
路懷勳當機立斷,“蔣啓,接外線,我需要聯系溫徹斯特。”
越野車猛地擺頭靠牆停下,彭南從副駕駛座開門下來,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在地上。
心率過速,卻有喘不上來氣的感覺,他作為醫者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失血性休克的前兆。
彭南抓着車門穩住身體,順勢做了個彎腰的動作,把剛才那一幕巧妙地圓了過去。
“老裴,你去看看傷員怎麽樣。”路懷勳指指後面的車。
彭南把槍甩到身後,手還沒從車門上挪開,故作輕松地說,“蔣啓現在在哪裏?”
路懷勳坐直一些,手掌攥緊又松開,反複做了好幾遍,在摸胳膊上的血管,“他就在附近,正往我們這轉移。”說完,伸手道,“箱子給我。”
人失血的時候思維都有些遲鈍,彭南機械地把醫藥箱遞出去半米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要做什麽。
“你瘋了?!”他情緒剛一上來,瘋狂的心跳仿佛就在耳邊了。
“再猶豫我才是瘋了!”路懷勳在努力壓抑着心裏的情緒,“是我把你們帶出來的,我有責任帶你們所有人回去。”
他眼角通紅,說不好是因為滿眼的紅血絲,還是為壓着什麽情緒。
“隊長……”邵言看見路懷勳手裏的東西,掙紮着就要起來。
“你別說話。”路懷勳冷着臉。
邵言閉了閉眼,咬牙起來拽住他的胳膊。
隊長什麽狀态他很清楚,再給他輸血是雪上加霜。
路懷勳看了一眼,擰着眉沒說話,手上卻利索地把取血端紮進自己胳膊。
透明的導管立刻變得鮮紅。
再看低頭垂眉的邵言,笑了,“你再猶豫,我這血可都浪費了。”
“路懷勳……”彭南看着他,語氣裏帶着些奇怪的意味。“你得知道,你跟我們一樣,不是什麽超級英雄。”
“嗯,不是英雄,”路懷勳笑了一下,“是隊長。”
他閉了閉眼,血液流動仿佛帶走了體溫,從胳膊開始酥|麻透涼。
隊長到底意味着什麽?②
不僅僅因為他是複命交差時簽字的那個人。
責任這東西,說不清從哪天開始,已經刻進他骨子裏。
風雲血海裏真要有什麽代價,也該從他這兒取。
早就認了。
到拔針的時候,路懷勳沒有再逞強,很順從地在配合彭南。
他心裏清楚,不能因為輸血把自己也搭進去,隊裏不能再倒一個。
抽針的時候針頭稍偏掃過血管,路懷勳疼得眼前一懵。
“你——”他瞥見彭南微微顫唞的小臂,到嘴邊的話沒再說下去,而是一把抓住彭南的胳膊,“你怎麽了?”
“手滑。”彭南搪塞過去,一邊歸整手邊的急救用品,一邊在路懷勳的注視裏說,“我一個隊醫能有什麽事,再者說,就算有事我也能自己解決。”
路懷勳還想說什麽,彭南突然指指耳機,“蔣啓來了。”
硝煙蒙得四周能見度很低,蔣啓屬于典型的人未到聲先到。
“隊長,線路通了,我現在就把溫徹斯特的外線接進來。”
路懷勳清清嗓子,嗯了一聲。
“路隊長在前線打仗還有空通話,這是勝券在握?”溫徹斯特慵懶的聲音很快從耳機裏傳出來。
“當初商定兩份情報,你目前只給了一份。”路懷勳也不拐彎抹角。
溫徹斯特若有所思地說,“剛落實,或許現在說也不遲?”
路懷勳冷冷地,“你的情報最好值得起三百萬。”
溫徹斯特故意停頓了一下,“雷特曾經購買過數量相當可觀的鈾238礦石,沒意外的話就在西北方向唯一的那座塔樓。”
“你說什麽?”路懷勳心底一跳,緊緊攥着步槍,竟然覺得鐵質的握把比他的手要溫暖一些。
“路隊長,”溫徹斯特慢條斯理地說,似乎還笑了,“你的敵人有貧鈾彈,這個情報值不值三百萬?”
清白色的月光下,仿佛有水紋從耳邊蓋到眼前。
路懷勳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這個消息,視野裏忽然有一個人筆直地栽了下去。
彭南。
“彭南!”路懷勳推開車門,試了兩次才站起來。
雪鷹用的緊急輸血器比一般獻血用的流量要大,任誰用完都要緩上一會兒,更何況他自己也是個傷員。
裴立哲已經先一步扶起彭南,焦急地喊,“這他媽哪兒還有血袋啊!!”
雪鷹裏,能互相輸血的成員組合幾乎都成了條件反射,路懷勳從箱子裏拎了包生理鹽水作等滲溶液,一邊朝耳麥裏吼,“蔣啓!!!三分鐘內務必與我彙合!”
他撕開一包注射器,卻礙于眼前一團一團的黑霧,根本找不到彭南手背上的血管。
“我來。”裴立哲一把奪過來,三兩下紮針固定好,有點看不下去路懷勳蒼白的臉色,“你先歇會。”
路懷勳沉默地看着彭南脖子上血淋淋的槍口,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戰場形勢有了最悲觀的設想。
以前徐忠做隊長的時候常常教育他們把每一次任務當作有去無回,以便做好最壞的打算。路懷勳總是不贊同這種做法,他更喜歡始終滿懷希望地相信,每一次出發都有歸途。
可今天,小邵中彈,彭南休克,更別提二隊的傷亡和北面的戰況。
到這一步,任務遠沒有結束,甚至還有貧鈾彈這樣的威脅……
“路隊長,這是有戰友失血休克了?”沉默的外線頻道忽然出聲,是溫徹斯特的通話一直沒關 。
路懷勳的手按在通訊器上就要掐斷,忽地想起什麽,說,“你那裏有沒有複合弩箭?”
溫徹斯特頓了一下,笑道,“只要資金到位,原子彈我都能給你搞到。”
路懷勳不想跟他廢話,“三套弩箭,二十分鐘內我要提貨。”
即使是從最近的軍火庫出貨,要準時送到也只能調派用直升機。
路懷勳現在最缺的就是武裝直升機。
溫徹斯特看出了他的意圖,“你這一單不僅貨少還是急件,我賺不到多少錢,不如你另請高明。”
路懷勳說,“上次的三百萬你還沒到手,情報我已經拿到了。溫,你一定不想做賠本生意。”
溫徹斯特似乎不意外他這樣說,但還是不如剛才鎮定,“我以為你這樣的人會比較在意信譽,更何況合同已經簽字蓋章了。”
蔣啓一路狂奔,等到看見彭南的樣子立刻心領神會,也不說廢話,拆開一包新的輸血器就往自己胳膊上紮。
路懷勳緩緩起身讓開位置,往偏處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沙啞道。
“簽字蓋章的人也是我,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有一個上報審批經費。”他喘了口氣,“如果我最後死在這裏,三百萬也會成為死賬。”
“你——”溫徹斯特聲音一擡,“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陳述一種可能。”路懷勳很平靜地說,“軍人戰死沙場,這很正常。”
溫徹斯特難得地沉默了。
路懷勳繼續說,“你準時送弩箭過來,三百萬加上新的貨款,我立馬刷給你。”
……
等路懷勳切斷通訊,再回到彭南旁邊時,他人已經醒了。
蔣啓正壓着胳膊上的棉球,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軍用電腦,僅剩的兩根方便活動的手指還時不時在戳鍵盤。
彭南聽見動靜擡眼,滿臉的疲憊,唇色白得要命,反倒是眼睛熬出了一圈紅血絲,突兀明顯。
“彭大軍醫……”路懷勳指着他脖子的傷處,“有傷不彙報,出息了。”
輸血補液以後,彭南失血的狀況有所緩解,但到底還是虛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他動動嘴唇,路懷勳跟着讀他的口型。
“隊長教的。”
.
北面戰場的通訊接入,孟旭在彙報那邊的戰況。
在路懷勳下達圍剿侵入的命令前,北面的戰士只動用了少部分力量打在外圍,更多的火力點還未暴露。但以他們的位置,已經能看到近點黑壓壓的人頭。
那是巴希爾集結起來的大軍。
“維持現狀,等我命令。”路懷勳簡單交代了一下部署,“一會兒孟旭左翼尋找突破口,肖洪東守住右側,浩彬原地等我。”
他後退兩步靠在樹上,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頭,卻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打開電子地圖繼續研究戰況。
這裏地勢低窪,周圍又有土坡,很像一個天然的戰壕,可以做臨時整休。
裴立哲抹了把身上的血,感官遲鈍的情況下,甚至分不清這血跡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一會兒你帶傷員撤退,我去北面跟孟旭彙合。”裴立哲看見自己胳膊外側果然還是挂彩了,拎了張紗布糊在上面。
路懷勳沒說話。
裴立哲觀察着他的臉色,有些擔心地問,“不舒服?”
路懷勳搖搖頭,“馬上就是最後的大戰了,你也歇會兒,調整狀态。”
裴立哲意外地從中聽出另一層意思,“你不撤?”
路懷勳好笑地看着他,“我要真撤了,你鎮得住這裏的軍心?”
這回輪到裴立哲沉默了。
路懷勳很認真地說,“放心吧,北面這一戰,我也準備好了最完美撤退路線。”
裴立哲眼前一亮,沒有半分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戰火燎原的時刻,也因為這句話,忽然催生出許多的希望。
路懷勳關掉電子地圖,疲憊地笑了笑,緩緩閉上眼。
黑幕下,仿佛能看見祖國的壯麗河山。
.
溫徹斯特的直升機來得很快,他先打開機頭的機槍口,盤旋繞了兩圈,制造出一片混亂後懸停在蔣啓發送過去的坐标上方。
“好久不見我的朋友。”溫徹斯特一身政府軍裝,臉上塗滿了誇張的軍事油彩,卻絲毫蓋不住他那張揚的氣質。
路懷勳站起來,淡淡地說,“東西呢?”
溫徹斯特丢了個麻袋過來,揚揚下巴,“你驗驗貨。”
路懷勳走過去,溫徹斯特卻忽然伸手發力,按住他的肩膀就要往後帶。
“操!”裴立哲就要上去揍人,卻被幾個男人圍住。
路懷勳反應很快,猛地後仰讓他撲了個空,迅速出手速抓他胳膊。
溫徹斯特後退了兩步,樂呵呵地收手,身後幾個黑衣的男人立刻擋在他面前,隔開了路懷勳。
“路隊長,我沒惡意,也沒想傷你。”溫徹斯特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只是很久沒活動筋骨,忽然想起當年你我格鬥決冠亞軍的日子了。”
路懷勳喘着氣,脖子上的青筋露出輪廓。
溫徹斯特頗有些遺憾地說,“你傷成這樣卻依然是最危險的利器,生在畏戰的中國太可惜了。”
“我畏你大爺!!”裴立哲甩開自己身邊的幾個人,指着溫徹斯特的鼻子,聲音暴怒,“老子的兄弟生在哪用不着你可惜。難不成跟你一樣,做美元的走狗?!”
溫徹斯特無所謂地聳聳肩,“可是像你們這樣,做政府的走狗,也未必比我高尚。”
“高尚與否各在人心。”路懷勳看懂了他的目的,“我的确希望借你的直升機把我這幾個重傷的兄弟帶出去。但是我不走,更不可能跟你同盟。”
“你不想聽聽我的誠意?”溫徹斯特舔舔下唇,“只要你點頭,我負責轉移你們隊還活着的每一個人,明天就能送上回國的飛機。”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收費。”
路懷勳從兜裏摸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淡淡道,“謝你好意。”
溫徹斯特沒有立刻接過來,“這一仗有多難,你和剩下這些兄弟留下來最有可能的代價是什麽,你比我清楚。”
路懷勳雙手疼得使不上勁,卻強忍着穩穩撐住,擡眼即是一個堅定的眸色,“這只是一場交易,沒必要談別的,我沒時間跟你浪費。”
兩排溫徹斯特帶來的機槍壓制着火力,傷員依次從吊繩上到直升機。
彭南清醒了一些,他盯着路懷勳看了許久,說,“我都這樣了,你別再給我增加工作量,行嗎?”
路懷勳笑了,“行。”
“隊長……”邵言最後拉住路懷勳的胳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路懷勳拍拍他的肩膀,“出去等我,用不了太久。”
直升機起飛調頭撤離,天邊正爬滿暖調,太陽露出一個弧角。
日出開始了。
【作者有話說】
日出開始了,刀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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