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孩子

第5章 孩子

姜遙清洗完澡，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敲敲打打回了消息，然後整個人窩在沙發裏看電視，享受着這難得的清閑舒适的時刻。

言溯光陪着她坐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突然狀似不經意道，“你晚上和誰一起吃飯的啊？”

“和同事。”

“哪個同事？”

姜遙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和我助理。”

言溯光勉強笑了笑，“小陳嗎？”

“不是，她修産假了，新來的助理。”

“現在這個助理怎麽樣？和之前的相比？”

“唔挺認真努力的一個男孩子吧。”

看着她坦蕩的眸子，言溯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對了，之前媽打電話給我，讓我們明天回去吃飯。”

姜遙清頓時垮下了臉，好好的休息日又沒了。她拿起手機回宋安笙的消息，說明天不能出去聚一聚了，宋安笙是她的高中同桌，也是她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她是個很溫柔很善解人意的人，她所有難過的煩心的開心的事總愛和她分享。

次日，姜遙清睡到接近中午才醒，就聽到從客廳傳來的言溯光接電話的聲音，“嗯好，馬上就過去了。”

她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廳，言溯光看見，笑着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媽都開始催我們了。”

已經是夏末，但正午的陽光還是烈的不行，姜遙清穿了件無袖連衣裙就打算出門，言溯光不贊同道，“穿的有點少了吧，帶個外套吧，這個季節早晚溫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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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遙清擺擺手，“去吃個飯就回來，又不會到晚上。”

“我去幫你拿。”

姜遙清不耐煩道，“随便吧。”

言溯光去卧室拿了件薄針織開衫，“走吧。”

是姜父開的門，

姜母一邊忙碌一邊抱怨道，“怎麽來這麽遲啊。”面上笑容卻止不住。

言溯光面帶歉意道，“抱歉媽，是我弄得慢了。”

“我女兒我還不知道啊，肯定是睡到中午，從小就這樣，就你慣着她哦。”

姜遙清不想說話。

“快快快坐，吃飯了。”

飯桌上，主要是姜母和言溯光在說話，一問一答，偶爾姜父附和幾句，

姜母突然道，“诶溯光啊，你們打算啥時候要孩子啊？”

姜遙清面色一沉，她就知道，這個話題總是繞不過去，

言溯光笑容不變，“我們不急着要。”

“遙清，是你不想要嗎？”

姜遙清剛想開口，言溯光就道，“不是，媽，是我不想要的。”

姜母面色頓時有些不高興，看着他語重心長道，“溯光啊，不是媽說你，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呢，你年紀也不小了，遙清年紀也不小了，高齡産婦多危險你知道吧，你就算現在不想要孩子那你也該多為遙清想想是吧。”

言溯光眉眼低垂，微微點頭，“知道了媽。”

“你別光說知道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想法，但你們都結婚這麽多年了，總不要孩子難免會招別人閑話，要孩子這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工作也該先放一放，你們要是嫌帶孩子麻煩，我給你們帶，你們該咋過還是咋過。”

姜遙清在一旁低頭吃飯，沉默不語，心中卻愈發煩躁。

言溯光看見她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中有些苦澀，但還是笑着道，“知道了媽，我們會考慮的。”

吃完飯，姜父姜母就拉着他們說話，一直耗到了晚上，走到樓下，發現暗下來的天空飄起了小雨，許暄和拿出開衫遞給姜遙清，“趕緊穿上吧，免得着涼了。”

微涼的雨落在她的裸露的手臂上，确實感到了一陣涼意，但她很煩躁，她甚至想跑到雨裏放肆淋一場，她壓下心中的煩躁，深吸一口氣道，

“不用了，我不冷。”

“不冷也得穿，這個天最容易感冒。”

“我說了我不穿！”

被她突然生氣的語氣吼得一愣，他抿起的唇有些發白，手裏拿着開衫，依舊不肯退步，

兩人僵持不下，雨也愈來愈大，姜遙清嘆了口氣接過開衫胡亂穿上，“你去把車開過來吧。”

“好。”言溯光伸手溫柔地整了整她的衣領，然後撐着傘走進雨中，往車庫的方向走去，背影被雨霧模糊。

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姜遙清盯着車窗裏映射出來的模糊的她，尖尖的下巴，眉眼冷漠，好像确實已經不再年輕了，她擦了擦窗上的水霧，窗上女人的輪廓更加清晰，一縷卷發垂在肩上，脖頸修長，

“遙清。”

“嗯？”

“要不我們要個孩子吧。”

“不好。”

言溯光克制又無奈道，“遙清……”

“夠了，我不想聽你再說了，我聽一下午已經聽夠了。”

雨點胡亂地打在車窗上，壓抑的氣氛裏，坐在車裏的姜遙清感到了一絲難言的悲傷，日子日複一日運轉，不知何時是盡頭，

她記得她小的時候很喜歡畫畫，從小學開始只要一有空就會跑去畫室，會拿畫完畫黑乎乎的手蹭小夥伴們，會在休息的時候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聊天，會糾結哪一處線條沒有打好，陰影沒有畫好，那時候的日子悠閑而漫長，煩惱不大不小。

但到高中的時候，因為學習太忙碌，她便偶爾才能去畫室，高二後期之後就沒有再去過畫室，就像那時候大人說的那樣，要明白孰輕孰重，她明白了，所以放棄所謂該放棄的了。

大學畢業之後，她沒有選擇大多數人選擇的考研，而是去面試應聘，結果四處碰壁，哪怕是名校畢業，但面試官總以學歷不夠高将她安排到打雜的崗位，她一直都自恃才高，但工作之後她才知道，光優秀光努力并沒有用，可能最後升職的卻是會拍馬屁的關系戶。

她有時候在想，她放棄了自己所熱愛的東西，努力了那麽多年，但最後卻真正過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嗎，學習，工作，結婚，生子，不甘于平庸，卻不得不平庸。

很久以前有個人對她說過，“你不是喜歡畫畫嗎，那就繼續畫下去吧。”

可她還是放棄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喜歡就能堅持下去的，在這個浮躁複雜的世界裏，怎麽可能會有僅憑喜歡就堅持下去的事物。

可是，我們為什麽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來過呢，總是在意他人的看法，總是委屈自己，總是按照世界所既定的規則來過，一定要結婚嗎，一定要生子嗎，一定要努力嗎，不管是浪跡天涯還是固守一方，不管是熱烈還是平淡，不都是真實而勇敢地活着嗎。

“遙清，到家了。”

她沉默着解開安全帶下車，走出地下車庫，言溯光在旁邊為她撐起傘，

傘朝她傾斜，他半邊身子幾乎都被淋濕，臉上停留着細小的水珠，嘴上卻還對她說着，“往我這邊來點，別淋到雨了。”

姜遙清有些難言的哽咽。

他身後是朦胧夜色雨霧，只有他的話語清晰而明亮，是這黑暗裏唯一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