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像他

第7章 像他

“不好。”姜遙清清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浴室響起，

言溯光擡眸看向她，眼睑發紅，“為什麽？你那麽喜歡這份工作嗎？”

“我不喜歡。”她一直都不喜歡，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工作。

“那為什麽？”

姜遙清沉默不語。

寂靜的環境中，空氣仿佛凝固了，

言溯光心中突然産生一個極為荒誕的可能，腦海中浮現今晚看到的那個男孩的臉，還有他們親密的姿态，他的臉色倏地慘白，

不會的不會的，她怎麽可能會這麽對他，她不會的，怎麽可能呢，他們只是同事而已，肯定是他多想了，對，肯定是他多想了，他壓下心中的不安和驚疑，将她扶到沙發上半躺着，

然後去廚房将醒酒湯端來，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她喝，小言邁着四條小短腿蹬蹬蹬跑過來蹭着他的褲腳，姜遙清笑着彎腰抱起它，捏捏它尖尖的小耳朵，“這小家夥倒是不記仇。”

然後她淡淡的目光落在一言不發的言溯光身上，“你怎麽了？”

他沒有看她，語氣硬邦邦的，“沒怎麽。”

莫名其妙。

姜遙清也懶得深究。

談下那個合同之後，姜遙清的團隊整日忙前忙後的做策劃，她較之之前倒是難得清閑了點。

這日她忙完後，想着早點回家躺着休息休息，一翻包才發現家門鑰匙竟然忘帶了，她頭疼地扶額，好像是昨日出門逛完超市回來就随手扔在了哪裏，只好打電話給言溯光，

Advertisement

電話嘟嘟響了兩下就接通了，

“喂，你現在在家嗎？”

“我在學校，今天有晚課，怎麽了？”

“我家裏鑰匙忘帶了，”她頓了一下道，”诶別告訴我你也忘帶了。”

對面輕笑一聲，“我肯定不會忘的，你現在在哪？快到家了嗎？我去給你送鑰匙。”

“剛到公司車庫，我剛好有空去你那拿吧。”

“好。今天怎麽下班這麽早？”

“沒事兒了自然就下班早啊。”

“下次──”他沉默了一下剛要說些什麽就被打斷了，

“不說了開車了。”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望着還尚早的天色，姜遙清驅車前往a大。

她今日剛好穿着平底鞋，下車前她将西裝外套脫掉，只着淺色束腰長裙，及腰的長卷發和淺淡的妝容，此刻倒有幾分大學生的感覺。

學校道路兩旁種滿了梧桐樹，郁郁蔥蔥，生機蓬勃，風吹過，沙沙作響，玫瑰色的霞光映透了半邊天，碎金一般撒落在樹下來來往往的學生身上。

時隔多年再次踏入這裏，心中湧起強烈而複雜的情緒，梧桐樹還是那麽茂密，圖書館依舊人滿為患，石頭橋旁邊的那棟教學樓還是那麽陳舊，

這麽多年學生換了一批又一批，但a大還是a大，借着夕陽她好像看到了那個稚氣未脫卻志氣滿滿的自己，恍如隔世。

言溯光正坐在辦公室裏埋首忙碌，突然聽到敲門聲，他皺了皺眉沉聲道，“進。”

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擡起頭，果然看見姜遙清正靠在門邊，笑吟吟望着他，“言教授，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他心底頓時就柔軟得一塌糊塗，站起身朝她走來，眼角眉梢都點染上笑意，“什麽問題？”

“如果有人逃課你會讓他挂嗎？”

“別人會，你不會。”

她低頭短促笑了一聲，然後擡頭，挑眉笑着道，“遺憾以前沒遇到言教授這樣的好老師。”

她四處打量着言溯光的辦公室，感覺比她的大了不少，

又看向他的辦公桌随意問道，“剛剛在忙什麽？”

“最近帶着幾個學生做了個項目，在看他們的報告。”

“研究生？”

“大二的。”

姜遙清豎起大拇指，“現在的大學生真厲害，大二就開始搞這些了。”她突然想起來大學時的言溯光更厲害，她以前還妄想和他比成績，後來才知道他最不起眼的就是學科成績。

言溯光拿出鑰匙遞給她，

“你回去吃什麽？”他想了想又道，“還是我和你一起回去做好晚飯再來學校吧。”

“別，那多趕啊，你就待在學校吧，我這麽大人還能沒辦法自己搞定晚飯啊。”

“要不你和我一起在學校食堂吃吧。”

“別了，那我還不如點外賣。”

“不要吃外賣。”

“好好好，我回去煮點餃子吃好吧，你趕緊忙吧，我先走了，拜拜。”說完就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言溯光看着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髒有一瞬的抽痛，他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出校的時候經過藝術樓，姜遙清心念一動，走了進去。

走到二樓的時候，她驀地一怔，因為她聽到一段鋼琴旋律，是《月光》，

她尋聲前往一間教室門前，猶豫片刻輕輕推開門，像是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陳舊的老照片，跌進了回憶裏，坐在那彈鋼琴的少年，剛好彈到了第二篇章，時光穿過了歲月的長廊，經歷了十年，當年的那個清隽少年又坐在鋼琴旁彈奏月光，陽光透過窗格子，浮在他的發上，為他的眉眼染上一層暈黃，那般熟悉又親切，令人心悸，

她眼眶發熱，凝着他，嘴裏低聲呢喃道，“溯光……”

旋律戛然而止，他看來一眼，目光寥寥，時光褪去了顏色，他仿佛站在她的夢境之外，這般疏離又遙遠，姜遙清心空了一瞬。

他眼尾微翹，潋滟含波的桃花眼只有淡漠冷清，配上冷白的膚色和利落的下颚線，豔和冷融合的恰到好處，是張頂好看的臉，但和言溯光并不像。

“同學，有事嗎？”清冷的聲音與十年前的那個少年重合，

姜遙清一陣恍惚。

她抑制住想要流淚的沖動，放輕聲音道，“抱歉打擾到你了，我只是被你的琴音吸引了，你的月光彈得真好。我能在這聽你彈完嗎？”

他斂眸不語，似乎是不太願意。

姜遙清輕笑，“抱歉，我去門外可以嗎，你繼續彈。”說完，就推門走出去。

過了一會兒，屋內的旋律又起，她靠在牆上半阖着雙眸，不是不像，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