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這一覺應再芒睡的滿足,他并沒有賴床很久,醒來後也才不到八點。應再芒裹着睡衣慢吞吞地下床,打開窗簾靜靜看着外面的雪景。

日光下連綿的群山顯露出了全貌,房間的視野很開闊,遠近的景色盡收于眼中,雪色占據了主調,雖處于冬日,但奚伯山上的雪松為蒼白的世界點綴了團團的墨綠色,從這裏還可以望見滑雪場,稀疏的高塔上飄揚着色彩鮮亮的旗幟。

應再芒深吸一口氣,只覺神清氣爽,他速度很快地洗漱、換衣服,出來後看到商恪已經叫好早餐在等他。

“早啊哥。”應再芒說完,随意地坐在商恪對面的椅子上,擡眼的一瞬間愣住了。

可能是因為天氣冷,商恪的西裝外套裏換成了一件黑色的高領內搭,以前應再芒只見過他穿襯衫,尖銳、冷漠,而這件高齡內搭給了應再芒不一樣的感覺。商恪依然戴着銀邊無框眼鏡,但今天他身上那種過于淩厲的氣質被減淡了,安靜地坐在那裏時好像一副溫潤的畫,黑色襯的他皮膚白,眼鏡更增添了他斯文矜貴的氣質,還莫名有點……溫柔。惹的應再芒看了他好幾眼。

應再芒的視線太過熱烈,商恪擡眼,問:“怎麽了?”

“哥……”應再芒被商恪直視後就挪開眼,他眼神飄忽,有點不好意思的,“你今天好帥啊……”

聞言商恪挑眉:“是嗎?”

“嗯……”應再芒慢吞吞地點頭,又忍不住看他。

“你合作方是女的嗎?穿着這樣你打算色誘?”應再芒不算正經地問。

“沒這個打算,”商恪說,“而且合作方是男人。”

“哦,”應再芒小聲,“男人也很危險啊……”

最後一句應再芒是很小聲的嘟囔,再加上正吃着東西,商恪沒聽清楚,皺眉問:“你說什麽?”

應再芒心虛地低下頭:“沒什麽。”

早飯臨近結束時言銳打來電話,商恪直接開了外放,應再芒也聽見了,聽對方跟商恪彙報工作的進度,合作方到達的時間,今天安排的日程,最後還提到已經為應再芒找好了滑雪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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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比較緊張,商恪吃完飯就要出發去和合作方商談,這也就意味着,應再芒要獨自去往滑雪場。

商恪低聲交代着:“注意安全,別逞能,不要去危險的場地滑,結束的早我就去找你。”

應再芒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我不想一個人滑雪……”

商恪無奈:“那你跟我走?”

商恪工作時才顧不上他,應再芒不情願地說:“我不要。”

應再芒突然感覺到他的頭被商恪揉了揉,聽見商恪說:“別鬧脾氣。”

“哦,”應再芒躲開,別扭地撫平自己的發頂,“教練在哪?我去滑雪了。”

應再芒首先出門,商恪在後面跟着他,到酒店樓下教練開着車在等候,而商恪需要坐言銳的車出發去另一個地點。

滑雪場距離酒店很近,開車不過幾分鐘,教練人很熱情,也健談,在路上教了應再芒幾個滑雪的小技巧。到了之後應再芒跟随教練進入室內場地選滑雪的裝備,商恪已經提前打好招呼,給應再芒選的護具都是最好的。

應再芒是新手,防護的護具就戴的多一些,他也怕摔怕疼。選雪板時應再芒聽了教練的建議,選了雙板。

還沒開始滑,應再芒穿板就花了十幾分鐘,再加上他捂的很嚴實,差點給自己氣到缺氧。好不容易穿上,應再芒一步都沒邁開就晃倒了,因為板太重。開始嘗試滑,應再芒把握不好重心,只覺兩只板在他的腳上各有各的想法,根本不聽他的使喚,明明沒怎麽滑他就已經氣喘籲籲。

應再芒心想這教練作用也不大啊,他說他的,那自己該怎麽摔還是怎麽摔。

沒滑雪之前應再芒被新奇占據,對這項運動抱有諸多幻想和熱情,體驗過之後僅有的那點新奇也被挫敗感和痛感消磨沒了。

商恪這邊進行的還算順利,簽下合同後本該再一起吃個午飯,但臨走前應再芒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商恪不放心,安頓好合作方之後沒有多留便要回去。

商談時沒怎麽看手機,這會出來言銳檢查着手機,對商恪說:“教練來消息說二少滑了不到一個小時就不幹了,問我這錢怎麽算。”

商恪反問:“他這是在故意跟我鬧脾氣?”

言銳不敢說話。

商恪直接讓言銳開車到滑雪場。

滑雪場的外圍并沒有什麽人,因此商恪坐在車上透過車窗一眼就看到了應再芒的身影,滑雪服倒還穿在身上,雪板卻不見蹤跡。商恪讓言銳停車,不動觀察了他幾分鐘,看應再芒腳步拖拖拉拉地從這頭走到那頭,再走回去,商恪忍無可忍,推門下車。

“怎麽不滑了?”

應再芒驟然聽到商恪的聲音,吓了一跳擡起頭,商恪站在他身後,應再芒轉身,見商恪眉眼間帶着冷意,又沉默地低下頭。

商恪的耐心被一點點消磨完,近乎不客氣地質問:“你不依不饒跟我求了幾天讓我帶你過來,就是為了繞着滑雪場步行?”

“我好痛……”應再芒低着頭說,聲音變得含糊不清。

商恪的怒意不知怎麽就消失不見了,向應再芒走近,問:“哪裏痛?”

“手,腿,屁股,”應再芒擡起手抹了下眼睛,聲音還是悶悶的,“全身都很痛。”

應再芒低着頭,商恪只能看到他的發頂和略有些發紅的鼻尖。原本商恪想問你來滑雪難道連這點準備都沒做好嗎?但商恪盯着應再芒沉默了片刻,過後妥協般的嘆了口氣,說:“走吧。”

“去哪兒?”應再芒問。

“帶你滑雪。”

應再芒猶豫着不動,底氣不足地說:“可是我沒學會。”

商恪沒說話,随即應再芒感覺到他的手臂被商恪握住,他被商恪拉進了滑雪場裏。

商恪速度很快地換上了滑雪服,頭盔和護目鏡被應再芒抱着,商恪一手拿着單板,另一只手拉着應再芒,以防他總是磨磨蹭蹭的,被落在身後。

終于站在場地裏,因為走了一段時間,應再芒有點喘,他站在一旁看商恪俯身穿板,過後對他招了招手,應再芒走過去,商恪拿走頭盔和護目鏡戴好,有了一層阻隔,商恪的聲音聽起來就顯得沉悶,他說:“過來。”

“幹嘛?”應再芒挪動腳步。

商恪穿着雪板,行動間就有些不方便,催促應再芒離他再近一些。

應再芒站在商恪身前,被商恪握着肩膀調整成側對他的姿勢,應再芒不知道商恪到底要幹什麽,覺得商恪在耍他,剛要說話,就感覺到他的腰被商恪抱緊,接着腿彎一空,他被商恪抱起來了。

他們就站在滑雪場地裏的高坡,一個不小心就會滾下去,應再芒身體懸空,下意識緊緊抱住商恪,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錯愕:“哥?你在幹嘛?”

應再芒想到一種可能,更為不可置信:“你不會要抱着我滑??”

商恪沒說話,應再芒察覺到商恪禁锢在他腰部的力量正緩緩收緊。

應再芒覺得商恪瘋了。

滑雪本來就很難,懷裏抱着一個人增添了重量不說,還根本無法掌握平衡,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商恪一直很穩重,他現在是在幹嘛?他腦子被踢了??

對于商恪瘋狂的舉動應再芒還沒準備好怎麽應對,他喉結動了動想勸商恪別逞能趕緊放他下去這樣很危險,說話間應再芒向下望了一眼,後知後覺:“等等!這是、高級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應再芒還沒說完,只感覺重心猛地向前沖,商恪抱着他,從高處的山坡上一躍而下。

騰空的一瞬間應再芒腦子都空白了,他的身體沒有着落,只有商恪的懷抱,他眼睜睜看着雪地在他眼前加速變換,而他在被動地接受一切。應再芒的意識漸漸回攏,随即他感到四肢發麻,恐懼蔓延在他的身體裏。

應再芒放聲大叫,崩潰地閉上眼以試圖逃避,抓緊商恪猶如生命唯一的依托:“啊啊啊啊!!商恪!商恪!”

“你放我下去!我怕!我怕!哥!哥啊啊啊啊啊!”

群山間回蕩着應再芒的尖叫,他被吓的驚慌失措,抱着商恪用死了力氣,從高處墜落的眩暈感壓迫着應再芒的大腦,他又忘了閉眼,看到大地在一瞬間俯沖,逼近他的眼睛,又猛地擡高,日光撒落在睫毛。

風呼嘯着,耳邊除了空洞什麽都聽不清,騰空時應再芒以為自己會摔死在這裏,但商恪的手臂牢牢禁锢着他,他在商恪的懷抱裏接觸到了天空。

又來到山坡的一處高點,應再芒收緊抱着商恪脖頸的手臂,從最高點一沖而下的時候應再芒不自覺尖叫出聲,速度很快,他的身體在失衡,但又被商恪抱着穩穩降落。

滑行只度過了短暫的一分多鐘,對于應再芒來說足夠漫長,他适應了失衡的恐懼,因為有商恪雙臂的抵擋,他不再逃避地閉眼,他睜開眼睛,望着快速飛行的世界,天空、群山、白雪,一切美的曼妙。

世界上不會有人像商恪一樣,給他如此危險又刻骨銘心的浪漫。

再也不會。

風送來了崩壞的聲音。

心跳加速,血液沸騰,情感失衡,世界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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