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少年

第62章 少年

乘坐公交車過了五個站點，瓯越下車撐開紅色雨傘向溫教授提供的住址去。

這片有些年頭的居民區，散發着舊時代的味道，沒有修剪的樹木縱橫野蠻生長，濛濛細雨中，此景恍若是這座城市的另外一個獨立空間。

來到牆壁斑駁，沒有電梯的老樓，她收傘踏步上去。

過了二樓，朝三樓行走，她敏感聞到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直到站在301號門前，她擡手敲門時，看到門縫微微開着。她抓住門把手，輕輕推進去，說道：“林意春在嗎？我是溫教授的學生，教授讓我過來看看你。”

從玄關向客廳走，裏面飄來的味道，更濃了。

當進入小客廳內，入眼的血腥，沾染着腥紅血液的白色襯衣，地上倒着不知生死的四人和絕望中透着解脫的少年，讓她瞳孔放大。

雙眼沒有生氣的少年，看了看她，又低頭看向手中滴着鮮血的刀子。他毫不猶豫地擡起手，橫向脖子裏插去。

瓯越搶先一步上前，奪下他手中刀子，死死地把人抱住。

入夜以後，濛濛細雨未停。齊遇剛和隊長彙合沒一會，市局指揮部來電話，讓前往一起案發現場，說犯案者十四歲，其刺傷了三人，且手中有一枚子彈。

一聲“收到”，關騰通過耳麥召集王冷、俞恩實和謝響前往案發地。

十分鐘後，一行五人來到目的地，那裏樓下停着附近轄區派出所的警車和120急救車。幾人往樓上走，醫護人員正擡着擔架下來，将被刺傷的四名少年送去醫院。

到了三樓現場，幾人意外地看到身上沾染有血跡的瓯越。另外一名渾身是血的白襯衫少年，雙手手铐铐着，由一民警看守。

附近轄區派出所的警官見他們到來，上前說明情況。

二十分鐘前，派出所接到指揮中心電話趕過來。他們看到了瓯越和少年林意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四位少年。報警電話是瓯越打的，動手刺傷地上四人的是林意春。對刺傷四人一事，少年供認不諱。經過檢查，四人裏死了一個人，另外三人失血過多昏迷過去，現在已擡上救護車，送去醫院搶救。

面對警察詢問，林意春承認殺人一事，并拿出一枚子彈，說要見市刑警大隊隊長關騰。因而，才聯系上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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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将證物袋的子彈遞給他。

接下證物袋，關騰了解過情況，帶人進行現場勘驗。

勘查結束以後，把瓯越、林意春帶上警車回市公安局。

詢問室裏，齊遇問瓯越情況，謝響一旁筆錄。

審訊室裏，關騰、王冷審訊眼神空洞的少年，俞恩實架好錄像，坐到一旁做訊問筆錄。

簡單确定過少年姓名年齡，家中人口監護人等基本信息。關騰問他與四名受害人的關系，為何要殺害他們？

“因為我受不了了。”林意春語氣平靜地回答，“如果他們不死，那死的人是我。”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關騰問道。

“在學校裏傷害我、羞辱我、勒索我。就是走出校園門口，也沒放過我，所以我受不了了。”少年擡起眼看他，“而且，他們還威脅要傷害奶奶。”

他年少父母雙亡，與奶奶相依為命，那四人的威脅無疑戳中他最重要的軟肋。在身心雙重壓力下，終于控制不住産生了“殺人”的念頭。

手中刀子刺中一直以來暴力自己的人，他以為自己會害怕。但是沒有，他反而騰升起一股終于“安全”的感覺。只要這四個人消失，就不會再活在校園暴力的陰影下，無辜的奶奶也不會受到威脅。

聽了他的話，關騰抓住他放在桌上的雙手卷起袖子。上面有十幾個清晰的煙燙疤痕，和刀子劃傷的痕跡。

手臂上的傷痕，刺到林意春平靜的雙眼，他縮回雙手放到桌下的大腿上。

“你是如何誘騙他們到家裏的？沒想過奶奶要是看到你殺人，會感到傷心嗎？”少年身上透着抑郁、孤獨、膽怯等，這些情緒色彩糅雜在一起，成為了渾濁的顏色。

“我考慮過。可是奶奶若因我而受傷，只會讓我更加痛恨自己。”林意春低頭，滿目悲傷。“在決定對他們下手，是有人願意幫助我。”

“是誰？”

“你認識的人，他說和你是朋友。他給了我一枚子彈，說是送你的禮物。”

意識到他所說之人是誰，關騰沉下臉色。一旁筆錄的俞恩實，手微微一抖。

關騰詳細問他與那人什麽時候認識，對方又是如何協助他殺人的。

林意春告知，對方一個月前主動與自己攀談，說知道他的一切遭遇，并訴說自己也曾遇見過校園暴力，非常理解他的內心痛苦。

但是這樣下去是錯的，也只會縱容對方肆無忌憚的暴力傷害和羞辱。進而，傷害到自己最重要的人。

如果想擺脫掉他們，他願意幫助他。

那之後，網上看到蓉城大學教授公益心理咨詢，他前去尋求解決方式。

但是沒有用，溫教授根本無法解決他實際遇見的問題。而他只要報警一次，換來的是更加嚴重的人身傷害。

“沒用的，那四個人家裏有錢有關系，我報警過三次，每一次他們都能安然無恙地從派出所裏出來，并且事後對我下更狠的手。”說到這裏，林意春痛苦哽咽。“沒人幫助我，沒人幫助我！”淚水從他眼睛裏湧出來。

學校老師視而不見，未免成為被暴力對象，所有人遠離他。

他該怎麽辦？能怎麽辦？

當一個與他有過相同遭遇的人，一個願意幫助他的人出現，他的意識仿佛被操控了一般，跟随對方語言行走，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殺掉他們。

這四個字，占據大腦，變得越來越強烈。

終于在最後一次羞辱毆打，再次威脅傷害奶奶後，他決定殺掉他們。

他電話引誘他們到家裏，在男子的幫助下，控制住了四個人渣，用刀子紮進他們身體，一下又一下……

看着他們瀕死的表情，一直壓在他身上的恐懼和畏懼消失，整個人渾然輕松。

“我不後悔殺掉他們。”

少年擡起铐着手铐的雙手擦掉淚水，對眼前警察堅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