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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哪裏找的洞天福地啊,爸爸。

代熹摁了摁太陽穴,繼續去看她的視頻找語感。過了幾小時,到了飯點,她猶豫着不想去吃飯,但V派了人來抓她去。

“認真的嗎?”代熹被帶去食堂的時候有點迷惑:“我以為我有不按時吃飯的自由?”

“你沒有。”

V分給她一個餐盤:“現在你在這個基地,就要聽我的。”

代熹絲滑地接受了這個說法,挑了一份打抛飯和清水煮菜,坐在V平時會坐的位置旁邊。V接了個電話,回來看到代熹坐在飯前面,看起來很想吃,但沒動她的餐具。

“餓了可以先吃。”

V開始切他的水煮雞胸肉和西蘭花,瞥到代熹拿起勺子:“不需要等別人。”

“家裏的規矩是這樣的。”代熹說:“我自己一個人吃也沒意思。”

“我聽胡子說過,你家是個大家族。”V問:“餐桌禮儀應該很複雜。”

“回爺爺奶奶那邊是這樣的,食不言,餐桌上除了長輩問否則不說話。但我猜你不想問那個。”代熹想了想:“我在我家裏随便怎麽吃都行,如果我願意我甚至可以從鍋裏夾着吃。但我爸說吃太燙的容易燙壞口腔黏膜,而且家裏不缺吃的,所以建議我細嚼慢咽。”

“看得出來你父親很寵愛你。”V的叉子撥弄着西蘭花:“你和他感情很好。”

“我是爸爸帶大的,而且他只有我一個小孩,他跟我感情好很讓人意外嗎?”代熹反問:“但好像絕大多數人的潛意識裏,我爸應該是個不茍言笑的嚴父。”

V:“男人有自己的刻板印象。”

他這樣直接,直接得讓代熹有點想笑:“就,他應該是個和子女關系不和的鐵血硬漢什麽的嗎。”

V默認了這一點,但又覺得也不是:“起碼不會有那麽多的肢體接觸。”

他會想起鲲鵬揉捏代熹臉蛋的樣子:“我是說,像撸小狗一樣對待成年子女。”

代熹:“這是……一種批評?”

V:“不,只是描述。胡子大概會羨慕得一邊喝酒一邊流眼淚。”

“噗。”代熹這次是真的笑了:“他知道你這麽說他嗎?”

“不會,所以你最好也別告訴他。”V的手指撐着下颌,坐得筆直的身體換了個角度,更多地面向了代熹:“說了他也不會信。”

男人的動作不大,但他比代熹高,所以移動了一點都能遮住光。代熹大半個人都被籠罩在他的影子裏,恍然間,她有種被這個人保護的錯覺。

“好吧,看在你不在但也依舊跟基地裏的人打過招呼,讓我過得很自在的份兒上。”她說。

V很意外,他的表情也這麽說。

“軍醫小姐是個很有脾氣的姑娘,她看起來從來不忍着委屈。”代熹歪着頭:“但上次來找我……進行了不友好對話之後,她一直沒再來找我麻煩,再加上那個後勤的美女,叫瑞秋的拉丁裔姐姐——很難猜嗎?”

V:“為什麽不是Beast。”

“我感覺他只會激化矛盾,”代熹說:“而我的生活太過平靜,就好像有什麽人強有力地壓制住了所有蠢蠢欲動的東西。而且……”

她看了一圈,看他們一圈空蕩蕩的位置。相反的是,其他地方幾乎都座無虛席。

“我以為這是我獨有的待遇,但沒想到原來是副産品。”代熹說:“讓我想到狐假虎威這個成語。”

V順着她的眼光也掃了一圈周圍的空座位,也勾了勾嘴角。

“……吃飯吧。”他說:“你的打抛飯要涼了。”

代熹并沒有問監控器的事兒。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确認自己這兩天在房間沒有任何不妥,便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但Polaris似乎不這麽想,他在食堂每次碰到她,眼睛都很有情緒。

他看起來不太會演戲。

而V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有沒有可能我在等你告訴我他想說什麽。”

一次吃過晚飯,V直接問了代熹:“我不喜歡隊伍裏藏一只有心事的北極熊。”

“他還是覺得李和王的犧牲不是意外。”

代熹直接說了:“他其實想知道國內會不會對此展開調查,如果不會,他也想知道我會不會通過私人渠道——我不會的,別這麽看着我。”

V看代熹的目光冷了下來,代熹只能解釋:“我可以,但是我不想給爸爸添麻煩。”

男人的眼神是審視的。

他看着代熹,眼神沒有任何感情,像一臺精密的測謊儀一樣掃描着她,每一處細節都沒有放過。

代熹只感覺自己的頭皮發麻,人凝固在了座位上,被他目光逡巡過的皮膚好像被蛇爬過,細細密密地顫栗着。

該說什麽呢,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如同獵物一樣地緊盯。

“嘿,聊什麽呢。”

Beast的聲音從V身後傳來,V回頭時,說話的人已經坐到了代熹後面,手順便就搭在了代熹肩膀上。Beast聽起來笑嘻嘻的:“怎麽把我們的小公主吓得像只小兔子。”

這是這些天Beast第一次的主動靠近,他平時只會笑笑打個招呼便跟其他人一起吃東西,代熹還有點慶幸V帶來的清淨。可現在,代熹竟然有點感謝他的出現。

“走開。”V說:“貿然打斷別人的對話不是很有教養的行為。”

“對着平民開審訊模式也不是,親愛的指揮官。”Beast依舊笑嘻嘻的:“有什麽話也別在吃飯的時候問,你這樣會讓客人食不下咽。”

V眯起了眼睛,片刻後,他拿起餐盤,丢下代熹離開了食堂。

在V的身影消失後,代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才意識到,她剛剛甚至停住了呼吸。

肩膀一輕,Beast将手收了回去,在代熹回頭時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別害怕babe,他只是有點控制欲過頭,發生任何他覺得不應該的事情就是這個死人臉。”Beast伸出手,手指在代熹臉上刮了刮:“你看起來有點毛茸茸又瑟瑟發抖的,真是個小可憐。”

現在的泰國日落晚,斜陽從窗戶那兒打下來,将眼前的男人鍍上了一層慘淡的金色。Beast的五官被再次描繪了一遍,讓他原本俊美的眉眼、鼻梁和嘴唇更加勾魂奪魄。那雙鴛鴦眼上了一層自然的濾鏡,一只泛着隐隐的紅色,另一只竟然帶着一點點綠,掩在額前的碎發下,倒映着東方姑娘洋娃娃一樣的臉。

他好像只會這樣看着她。

永遠。

就好像……他愛她。

代熹猛然回神,松開被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往後稍微挪了一點,代熹道了謝。

“那陪我走一會兒吧,就在附近。”Beast趁機提出要求,又作了保證:“我只想和你聊聊天。”

代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可胡子、V和你防我都像防賊。”

看得出代熹的不情願,Beast解釋了一下:“我只是喜歡美人,我又不是色··情··狂。”

“我知道你不是。”代熹說:“只是……我只在這裏呆一會兒而已。”

Beast:“你也不期待一閃而逝的煙火?”

“這是我人生中的意外,也不是爸爸希望我有過多體驗的地方。”代熹有些沒辦法地聳聳肩:“我不希望爸爸對我失望。”

“我們可以偷偷的,不告訴任何人。”Beast忽然壓下來,湊在她耳邊說:“找個沒人的地方。”

代熹:?!!

她下意識就要一巴掌打上去,被Beast輕松躲過。在她發火前,他舉着手道歉:“抱歉抱歉,我的錯,我就是看到乖孩子忍不住想要……犯個賤。”

“我不這麽想,我只覺得你因為被爸爸揍了而找我出氣。”代熹語氣尖利了起來。

“不,完全沒有。”Beast接話:“我的挑戰是作為巴別塔的後輩發起的,輸了是我學藝不精,自始至終都是man to man,好嗎?”

代熹完全不想再理會他,只是Beast拿出了手機。

“說起來,你好像不知道你爸爸是怎麽揍我的。”他晃了晃:“但我的隊友不僅看了,還錄了——你要來欣賞一下嗎?”

……

他真的很會拿捏人。

代熹的怒火消了大半,被Beast塞了手機,點開他調出的錄像。

畫面裏,兩個人影一左一右,左邊的就是鲲鵬——他比Beast矮了十幾厘米,在視頻裏看着有些明顯。

代熹有些費解。

近戰格鬥中體型優勢其實比想象中要大,尤其是Beast這種看起來和城門一樣、又接受過專門訓練的家夥。鲲鵬對上Beast,放在賭··場裏基本上沒人會買,賠率會高得吓人。

幾秒後,兩人動了起來。

代熹只覺得幾道影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然後Beast就被打了一拳。遠景裏,鲲鵬彎下腰,扯掉了Beast脖子上的東西。

是那個……狗牌。

代熹一低頭,鏈子還挂着鲲鵬的戒指,明晃晃地墜在她胸前。

代熹晃神的時候,Beast拿回了手機:“好了,讓我先只丢這一場的人吧。剩下的等我什麽時候又惹你生氣了再放。”

代熹:“你這是在明示之後還要惹毛我的意思嗎?”

“主要我不知道什麽會惹毛你。”

Beast有點得逞:“但我現在知道什麽會讓你開心了。”

……

是的,他真的很會拿捏人。

“而且我其實很意外,起碼在打完第一場前,我是真的以為我不會輸,甚至需要放水的。”Beast又湊了上來:“可你爸爸看起來完全不像退役的——他真的退役了嗎?”

“退了,現役怎麽可能把我帶大呢。”

代熹說:“不要通過恭維他來刷我的好感。”

“這是陳述事實。”Beast并沒有收斂:“而且一開打的時候,你爸爸給我的壓迫感比V強得多。認真的,你剛剛怎麽會被V吓成這樣?”

“……”

代熹一時間解釋不太清:“我……沒見過我爸爸這個樣子。”

剛剛的視頻并不算清晰,她能認出這是鲲鵬的背影,但她看不到鲲鵬的臉。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代淵的樣子。

那個人不是代淵。

他只是鲲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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