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以手為籠
第22章 以手為籠
沒想到活動這樣成功, 金丞鑽進人群的時候也替教練們高興。
第一屆體育節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都做到了。金丞累得夠嗆,往前跑的時候一個勁兒地流汗, 熱汗流完換成冷汗。減重的副作用開始出現了,他連忙從包裏拿出一塊巧克力, 避免低血糖。
在鑽進更衣室的前一秒他再次不舍地回過了頭,深深地注視着那片表演臺。看臺都已經坐滿了吧?應該是的, 足足3層呢,已經座無虛席。
哈哈哈, 多好看。
金丞的眼睛不舍得閉上, 他要多看一看才能過瘾。掌聲肯定很熱烈吧?只可惜現在的聽力只剩下一半, 聽得不夠過瘾。臺下有一小片騷動, 游俊宇一邊快速組織第二組先上臺,一邊帶領第一組人篩選木板。這樣等到下一組表演時就再也沒有人中招了。
只是對不起啦,游俊宇, 第一組主要就是你和我踢板,我只能将你拉下水。
金丞笑着做了個擺手的動作,扭身推開更衣室的門。屋裏只有自己, 安靜得很, 和門外熙熙攘攘的熱鬧對比鮮明。他率先将腳踩在了椅子上, 小腳趾已經被血染紅,一道細長的口子劃到了足弓。
好在并不深。金丞先松了一口氣, 用消毒紙巾擦了擦, 再用幹淨紙巾包住, 最後套上白色船襪。正在他穿鞋的時候,放在運動包裏的手機瘋狂震動,屏幕上金啓明三個大字響當當。
“喂, 哥,你到哪兒了?”金丞踩着鞋問。隔着一道門,他已經聽不到外面的歡呼聲了。
“已經到場館了,怎麽你不在臺上?”金啓明站在看臺的上層,特技表演進行得如火如荼,氣氛空前高漲,然而卻不見二弟。
“哦,我已經下來了,正在更衣室換衣服呢,馬上出去。”金丞解開黑帶,珍惜地放進包裏,“你等我。”
“不用,我過去找你也行。”金啓明剛剛說完,這通電話就結束了,大概是因為自己這邊太吵鬧,所以金丞沒聽清。
金丞确實是沒聽清楚,不過他也不想浪費時間,換好衣服出去最快。當一個人忽然只剩下一只耳朵,經常會産生奇異的恍惚,好似和真實的世界隔着一層,卻怎麽都沖不破。有時候還會特別煩躁,想要用力打一打左耳。
但是哪怕只有右耳,也足夠讓他聽清身後的腳步聲。腳步飛快,簡直像一顆子彈射向自己。
金丞迅猛地回過身。
江言直接就在他的背後站定,像是突然安插到身邊,給人以頭暈目眩的視覺沖擊。
“小美人,你要吓死我啊?”金丞仰起臉笑了笑。光芒在他眼睛裏轉了一圈,深色的瞳仁又黑又亮,像挑釁的小動物。
“板兒怎麽回事?”江言面色微變,盡管門外是沸騰的掌聲,他耳邊只有更衣室裏的風平浪靜。金丞有些猶豫,轉念一想他不會知道太多,索性笑着說:“這事你問游俊宇吧,剛才我離開的時候他正生氣呢。太過分了,肯定是有人弄混了,我踢板子的時候……”
“別裝。”江言的喉結微微出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啊?”金丞還想裝傻,換上了懵懂無知的眼神,“我怎麽能知道?”
江言沒聽到肯定的答複,但是他猜得出答案。僅僅憑借他對金丞的了解和推理,一切有跡可循。
“你當然知道了。”江言往前半步,在氣勢上幾乎要壓住金丞了。
“那你說說我憑什麽就知道了?”然而金丞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壓制的人,到現在都翹着嘴角。
“因為你是一個不能吃虧的人。”江言的笑容像是要把金丞剖開,“如果你不知道表演板會出問題,現在的你絕對不會躲在這裏換衣服準備跑路,而是在外面拎着周高寒要一個說法。”
金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口撞得很厲害。
“所以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江言說話像風馳電掣,眼神說不出是兇狠還是肅然。他也不和金丞客套了,這一次開門見山,凝視之下他的憤怒成為了先頭部隊,擠開了其他的情緒,率先呈現在臉上。
金丞靠着衣櫥門,退無可退之下反而笑開了,笑得肩膀一直抖:“給周高寒送酒的那天啊。你都能猜到別的,怎麽猜不到這一天?我就那天去開過會,其餘的時候沒去過學生會。”
他說完這些,以為江言會即刻質問自己,沒想到卻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這兩分鐘裏金丞一直在笑,笑得非常可親,就仿佛自己只是幹了一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笑,結果一不小心點燃了江言的引線。
等到引線一直燒穿,江言忽然捏住了金丞的手腕:“你那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說?”
“我為什麽要說?我說了有什麽好處?”金丞累了,掙不過他。
“你說了,今天的特技表演就不會出這檔子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江言還沒松開他,而金丞卻調侃一般,将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抓。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要讓這件事鬧大。如果當時我向周高寒報告了,你猜他會怎麽處理?”金丞的氣息有點亂套,像是一路颠簸的孩子,到現在還沒有跑回家,“他會找人把有問題的板子換下來,然後整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為什麽要說?”
江言的眼神裏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詫異,但即刻又轉變成意料之中。
“我就是要鬧大,現在好了,所有年級都知道板材有問題,學生會不拿咱們當回事。”金丞一口氣說完,“現在能放開我了嗎?小西施?”
“你就不怕別人受傷麽?”江言并沒松手。
金丞又一次哈哈笑:“怎麽可能,第一組的主力表演是我和游俊宇,板子是沒有縫隙,又不是換成了石板。充其量用點力氣就行了,游俊宇要是連這點都踢不破,那我真懷疑他上場怎麽踹人。等第一組表演完,第二組就會換板兒,我充其量拉一個游俊宇下水。”
“如果游俊宇也受傷了呢?”江言反問,“你不心疼他?”
“我心疼他幹嘛?我這個人自私到家了,只會心疼我自己。如果他受傷了,我拿瓶好酒送他。”金丞騰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江言的面龐,“現在好了,所有人都想找周高寒要個說法,你想要的那3篇訪問這不就回來了嘛。我早就煩死他了,看不起咱們項目的人,都是傻逼。”
江言的皮膚上一陣冰一陣冰的,金丞的手指尖格外涼:“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心思。”
說到這個,金丞倒是往前了半步。江言身上的中藥味馬上纏綿地籠罩着他,很是暧昧。他的眼睛仍舊雪亮,随心所欲地捏着江言的下巴,最後輕佻地說:“你別裝,如果那天發現問題的人是你,你一定會和我一樣。對吧?”
江言又沉默了,短短的幾分鐘之內他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從疑惑到憤怒,從憤怒到釋然,然後又有種解壓的快感。各色情緒在他的眼睛裏閃過,面對金丞的提問,他在幾次深呼吸之後給出了答複。
“那我一定會從高空掉下來。”
幾個字落在了金丞的右耳裏,像好朋友找到了好朋友,引得他發自內心地點了點頭。“你看,咱們是一路人,不如以後一起把周高寒搞下來,換咱倆當主席。機會是要搶的,等着別人施舍沒有用。學跆拳道的人當了主席,項目才會受重視。咱倆裏外配合,大殺四方……”
“所以這就是你非要換下我的原因?”沒想到江言将話鋒一轉。
這樣一問,金丞的嚣張氣焰立馬消散了一半,滿肚子的壞水都清澈了不少。“你管我呢……我說,你能不能松開,我還有事呢。”
“松開手可以。”江言只是動了動嘴皮子,手上卻更用力了,“你把鞋脫了。”
“啊?”金丞頭一次聽到這種無理要求,“哥們兒,你來真的?”
江言也是第一次對別人提出這種要求:“兩只鞋都脫了,要是穿着襪子,襪子也脫。”
“不是,你怎麽這麽變态呢?一上來就要看別人的玉足。”金丞雖然不是一個忸怩的性子,可是專門脫了鞋給別人看,這種事還真沒幹過,“我不跟你玩兒了……你松開我。”
你不跟我玩兒了?你小時候把腳都塞我嘴裏了。江言一聲不吭地掐着他的腕口往牆角裏碾,金丞吃痛,也怕他再給自己掐破了皮。
自打開學,自己已經不知道受了多少傷了,誰家病人經得起你們這麽玩兒啊。
于是他被江言拎到了衣櫥和牆的交界處,他面向牆站着,江言就站在他的身後。江言手指很長,很硬,這是金丞第一次訛他買龍眼就發現的細節,只不過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細節能同時壓住自己兩面手背。
像籠子一樣,單用指縫的占據和骨節的夾緊,金丞兩只手就死死定在了牆面上。
“你幹嘛啊?我生氣了啊!”金丞感覺到他在靠近,頭發絲都掃着他脖子了。
“你別動,我不幹什麽。”然而在這種不冷淡的姿勢之下,江言的聲音額外冷淡。
“我他媽才不信你不幹什麽呢,松手!”金丞立即縮起屁股,抵抗着身後的壓力,但緊接着就感受到了很明顯的心跳撞動,好像江言的心跑他肋骨裏來了。
“你!給老子松開!”金丞真的急了。
壓在他手上的修長手指松開了一瞬,下一秒像酷刑中夾手指的夾棍,緊得不能再緊,夾得金丞渾身都木了。
腳下忽然一動,他被江言踩掉了鞋,圓潤的腳後跟露了出來。江言順勢将鞋踢走,用鞋尖踩住他的白襪,準備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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