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約架

第2章 約架

那人一身黑衣,個子高大,寬肩窄腰,比例優越,路人看了都羨慕的身材。

被明昭攔住後緊皺着眉,神色不悅,透着隐隐的不耐煩,淩厲的五官更顯鋒芒,薄唇開合,吐露出毫不客氣的話語:“有病?眼睛不要了可以捐給別人。”

明昭也沒想到這麽巧,他攔下的人竟然是祁元。

從心底升起來的反感直接沖散觸手的渴求,将那些情緒直接壓下,觸電一樣松開了手。

兩張同樣出色的臉聚在一起本身就足夠吸引人,更別提兩人似乎發生了什麽矛盾,路過的學生們忍不住好奇地多看兩眼。

“誰啊?要打架嗎?”

“好像是明昭和祁元,他們又吵起來了?”

“明昭那樣的好性子也會和人吵架?”這是不太了解兩人之間恩怨的人。

另一人回答他:“那是他的死對頭,聽說兩人從小鬥到大,關系很差。”

明昭對外的人設是親切友善,待人誠懇,這使得他人緣很好,走在路上都有人時不時和他打招呼,和他接觸過的人都對他贊不絕口。

但他畢竟不是人民幣,做不到人人都喜歡他。

祁元,明昭默念這個名字,如果有個最讨厭程度排名表,祁元絕對高占榜首。

最讨厭他的人,也是他最讨厭的人。

他的死對頭。

兩人的恩怨還要追溯到小時候第一次見面。明昭的五歲生日,明老爺子宴請了很多人,祁家也在其中。

祁元父母牽着小祁元過來跟生日宴會的主人公打招呼,但小祁元藏在爸媽後面埋着臉搖頭拒絕:“我不要和他說話,他是壞蛋!”

小明昭那時候脾氣也不好,聽到小祁元這麽說當即小臉一沉,眼疾手快搶回分給小祁元的蛋糕,冷酷道:“那你不準吃我的蛋糕。”

小祁元震驚得雙眼睜大:“我的蛋糕!”

“那是我的。”

“給我的!”

兩個人搶着那一小塊蛋糕,倔強固執誰也不肯讓,最後以祁元撓了他一臉,他狠狠咬了祁元一口,被雙方家長分開而告終。

兩人第一次見面對對方的印象就跌破地表,後來每一次見面他們都會因各種原因吵起來,怒極了就會動手。

明昭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同樣的歲數看着比祁元小了一個個頭,理所當然的打架的時候也被摁着打。

明昭氣不過,讓爺爺給他找了老師教他打架,努力鍛煉,身體逐漸強壯,後來跟祁元打架也能打得有來有回。

這麽一想或許他還得感謝祁元。

祁元趕來和明昭為的是同一件事,現在提前見到正主,雙臂環胸質問道:“聽說你的小跟班找我朋友麻煩?”

他五官淩厲,眼睛專注盯着人的時候如同猛獸盯着獵物,望而生畏,壓迫感襲來。

偏偏明昭好似感覺不到,他很快從碰見祁元的意外驚訝中調整過來,泰然自若:“巧了,我也聽說你的小弟找我朋友麻煩。”

“我朋友不可能會主動惹事!”

“我朋友也不可能主動惹事。”

祁元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忽而冷笑:“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真的,不然……”

“我好怕啊。”明昭輕描淡寫從他拳頭上掃過,嘴裏說着示弱的話,面上卻不見半點害怕,狀似好奇地問道,“說起來阿姨現在允許你打架了?”

“明昭!”一提這點祁元就炸了,“果然是你告的狀!”

明昭輕笑道:“我只是好心給阿姨提個醒,讓她多關心你一下。”

順便小小報複一下,畢竟上次祁元可是踢斷了他一條肋骨。

又在祁元想要揍上來之前道:“這裏是校門口,你确定要在這裏打嗎?”

祁元停住,現在是下課時間,校門口有很多學生出來,現在已經有人停下腳步站在旁邊旁觀,和朋友竊竊私語。

大庭廣衆之下,和明昭動手不是一個好選擇。

祁元強按住怒火,冷聲道:“今晚六點,老地方。”他直視明昭眼睛,挑釁道:“誰不來誰是狗。”

也不等明昭答複,他轉身就走。

等他走後,周圍才有人上來和明昭搭話。

“明昭,祁元這是又來找你麻煩?”

明昭無奈笑笑:“也許是有什麽誤會吧。”

他苦笑的表情讓周圍人更加同情他,義憤填膺:“祁元怎麽這樣,我們去找他說說!”

明昭這麽溫柔的人,怎麽可能打得過祁元,祁元一拳下去明昭不得倒地?

周圍人帶着八百米厚的濾鏡看明昭,越看越覺得他在祁元面前弱小可憐又無助。

然而事實上,教明昭體術的老師是明老爺子動用人脈特地請回來的退伍特種兵,明昭學的都是能最快速度解決對手的招式,以及一些必要的殺招,在場的這些人,他能一打五毫不費力。

日常迫害祁元風評後,明昭心滿意足。

趕到遲樂志說的地方時,正好見到祁元把人帶走。

四個人,其中一個背影很陌生。

“那是誰?”

遲樂志正蹲地上無聊地戳含羞草,突然上方有聲音響起,驚喜擡頭:“明昭!你終于來了!”

遲樂志不久前才染了頭金發,在陽光下燦得耀眼,和他的性格十分相符。

他順着明昭視線望去:“哦,那個啊,就是說我和粽子欺負他的人。”

明昭瞥了他一眼:“怎麽回事?”

他沒有偏向哪方,而是先問清楚發生了什麽。

遲樂志嘿嘿一笑:“我和粽子打籃球的時候搶了他的場地,但他的場地也是搶了別人的,我們也算是見義勇為。”

粽子是明昭的另一個朋友。

說到這裏他還撇撇嘴:“誰知道他這麽不要臉,還敢去告狀,慫恿範毅那個傻大個過來教訓我們。”

“明昭,我們要不要私底下去揍他一頓?”

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期待打架這件事,讓人完全記不起來小時候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都是熟悉的朋友,時間久了遲樂志和粽子兩人也隐約察覺到明昭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溫和。

他們很聰明地選擇不問,并且逐漸被明昭帶偏。

明昭:“不用,有人會教訓他的。”

祁元如果知道這件事,怎麽可能會放過拿他那兩位小弟當槍使的人。

他可最是護短了。

另一邊,揪着男人衣領讓他雙腳離地的祁元将他狠狠丢在地上:“滾!”

男人爬起來,哆哆嗦嗦地摸起自己的眼鏡,屁滾尿流地跑了。

祁元回頭看兩個垂頭喪氣的小弟,嚴厲的目光在兩人緊張的臉上掃過,沉聲道:“誰答應的?”

個子壯實的男生悶聲開口:“老大,是我。”

旁邊的小胖子連忙道:“還有我。”

大塊頭立即瞪眼,着急道:“不對,老大,是我先答應的,我想着好歹是之前社團的同學,被他們欺負了,就一口應下來了。飛矢想阻止我,我沒聽。”

飛矢全名許飛矢,也就是小胖子。

小胖子:“老大,我也有錯,我不應該任由範毅去找麻煩,應該等你來再做決定的。”

祁元簡直要被氣笑,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們兄弟感情好,争先恐後攬責任,同甘共苦。

一個兩個耷拉着腦袋,自己把錯處都先說清楚了,讓祁元不知道該怎麽再教訓他們,只能恨鐵不成鋼地訓斥:“怎麽就不長記性!要是我不來,明昭把你們賣了你們都不知道!”

兩人紛紛表示知錯,看着他們誠心反省的模樣,祁元才住了嘴,丢出另一個深水炸彈:“今晚六點老地方我們去教訓明昭一頓。”

小胖子驚得張大口,結巴:“老大,這件事不是誤會嗎?為,為什麽……”

祁元冷笑:“上次我媽教訓我,是明昭那狗東西告的狀。”

和明昭打架手臂骨折,被迫休養也就算了,反正明昭肋骨也斷了一根,同樣讨不到什麽好處。

但他傷好後被父母操練得半死不活,還嚴厲看管了兩個月,禁止再打架,郁悶和怒火也憋了兩個月。

這回知道是明昭告的狀,憤怒之餘也有種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覺。

明昭吃了虧怎麽可能不報複回來,那小子再陰險不過。

祁元咬牙切齒:“這次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打的他滿地找牙。

“不行啊老大!”大塊頭嚎叫着撲上來,抱住他的腰,哭得慘不忍睹,聞者見淚,“阿姨會打死我們的!”

小胖子鎖住他的腿:“老大,三思啊!你不是說明昭詭計多端嗎,要是我們又被騙了怎麽辦?”

祁元猙獰地笑笑,揚起拳頭:“那就揍他。”

他比兩人更清楚自家母親的功力,奈何他火氣壓了這麽久,現在是寧願挨訓也要教訓明昭一頓。

因此他殘忍地扯開兩人的禁锢,并威脅他們不準告訴母親。

小胖子和大塊頭兩人含淚答應。

不答應也沒辦法,老大決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下午四五點下課後,明昭三人收拾東西直奔老地方。

搭上地鐵4號線,橫跨東西,從大學所在的新城區到舊城區。

地鐵口出來,乘客向四面八方散開。和新城區相比,舊城區的建築看起來更有年代感,多是低矮的樓房,道路上有些坑窪,汽車經過揚起塵土,連兩旁的綠化帶都蒙上一層灰色。

比起繁華的新城區,這裏的生活節奏明顯慢上不少,路邊擺地攤的小販悠閑刷着手機,也不叫賣。

明昭三人經過時,小販只是稍稍擡頭看一眼,随後又低下頭。

祁元說的老地方在永寧老街144號,藏在巷子後的一大片空地,原先應當是建築用地,只是後來荒廢了,便宜了幾人。

這裏偏僻,人少,打架不容易被發現,常被他們用來約架,也算是兩夥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傍晚火紅色和金黃色大片大片渲染着天空,油墨重彩,映得樓房也披上一層輝光,空氣似乎沉澱下來,美好靜谧。一只黑雀撲棱着翅膀落在交錯複雜的電線上,歪着腦袋看下面的三人。

七彎八拐的巷子陰森幽暗,風捎來巷子深處潮濕陰暗的味道,隐隐帶着絲惡臭和鐵鏽味。

明昭不易察覺地皺皺眉。

巷子環境有些陰涼,遲樂志偏要在此時招惹粽子,故意壓低聲音:“哎,你知道嗎,這種巷子在夜晚最危險了。你看這光線暗的,聽說有些殺人犯最喜歡挑這種地方對路過的人動手。”

粽子真名叫饒天縱,精瘦的身材,狹長的眼睛下有顆淚痣,戴着副無框眼鏡,眼睛一眯總讓人覺得他在背後算計些什麽。

粽子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遲樂志絲毫不慌,繼續吓他:“半年前有個新聞,一個女生下夜班回來經過巷子,被藏在暗處的兇手殺了分屍,那手段殘忍得,啧啧。”搖頭晃腦。

走在前面的明昭聽到他說的話,也想起來那件轟動一時的案子,說起來,那件案子發生的地方好像就在舊城區。

即将拐個彎的地方,一道攻擊猛然朝他臉上襲來。

明昭緊急後撤步險險避過,淩厲的拳風拂動額前碎發。

“我靠,祁元你不講武德!”遲樂志破口大罵,粽子擡擡眼鏡,已經開始活動拳腳。

轉角處走出一道黑色人影,正是祁元。

他似笑非笑:“比不上上次你們兩人圍攻範毅。”

範毅因為武力值高,威脅性強,常常成為遲樂志和粽子率先解決的對象。

遲樂志閉麥了。

明昭只看着祁元:“你們過去,這裏留給我。”

遲樂志和粽子順從地從祁元身邊經過,将場地留給兩人,而祁元也沒有攔着,待聽到後方大塊頭豪放一聲:“呸,孫子,總算來了。”後,才擺出架勢,向明昭勾勾手:“來。”

巷子裏的路燈驀地亮起,燈光黯淡,投出長長的影子。

話音剛落下的瞬間,兩人同時出手,沒有再多說半句。

和光風霁月的外表不同,明昭的攻擊淩厲迅猛,難纏至極。兩人一個攻上,另一個便掃下。你來我擋,你退我追,每一拳都用盡了力道,眼睛執着地尋找對手的破綻,猶如兩頭野獸生死搏鬥。

明昭敏銳發現祁元的動作似乎變慢了。

不對,不是祁元的動作變慢了,而是他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晰,能夠捕捉到祁元任何細微的動作,宛如提前預判一般。

祁元的拳頭朝他面門襲來,在明昭的視線裏像是放慢了一倍。

他勾起唇,輕輕松松側身避過,抓住祁元手臂來了個過肩摔,将他雙手反剪身後,低頭附在他耳邊:“怎麽?就這點本事?”

祁元半邊臉緊貼粗糙的地面,手臂肌肉繃緊,仍然無法和明昭手上的巨大力道對抗,額頭冒汗:狗東西到底哪來這麽大力氣,背着他偷偷練了?

他不服氣道:“放開我,咱們再來一局!”

明昭:“我看起來難道很傻?”

他今天贏得很輕松,衣服都沒亂一下。觸手沒有出現,還是他自己的身體,卻能使用觸手的巨力。

明昭懷疑觸手在潛移默化地改造他的身體。

身下人全身肌肉繃緊,半邊臉,耳朵,脖子紅成一片,眼睛因為怒火亮得驚人,想來是氣極了。

祁元的體溫很高,像座源源不斷的火爐散發着熱氣,一番激烈打鬥後已經出了不少汗,明昭抓着他的手臂都能感受到濕意。

這麽近的距離,體內觸手對祁元垂涎不已,明昭手指微動,差點沒忍住釋放出觸手。

啧,惡心。

祁元這種讨人厭的東西可不能吞。

明昭放開他之前手還要在人家衣服上擦一下,嫌棄之意可見。

待祁元一骨碌爬起來,警惕面對他時,明昭望着他眼眸裏含着探究之意。

白天在校門口的時候,觸手也出現躁動現象。但那時明昭選擇性忽略了其中的原因,現在那種躁動又來,明昭有點不耐煩。

難道以後每次見到祁元,觸手都要躁動一下,連帶着影響他的情緒和判斷,更有可能失控往祁元身上撲?

為什麽祁元會吸引觸手?

也是在這時,明昭突然聞到一絲勾人心魄的香味,若有似無,激起平息了一天的饑餓感。

那饑餓感來得意外,嗅覺為更好地捕捉到香味的來源而變得靈敏,仿佛剎那間進化,能夠輕易地分辨出各種味道。

垃圾馊味,腐爛水果,惡臭髒水,潮濕陰暗的壁角苔藓……種種讓人窒息的味道率先沖擊着明昭的嗅覺,令人反嘔。

方才奇怪的香味和這些味道比起來瞬間渺小,迷失其間。

明昭屏住呼吸,捂住口鼻,臉色不是一般難看。

祁元還不知道短短幾秒內發生了什麽,汗水滑落臉上的傷口,引起刺痛。他皺眉抹了把臉,一絲血色連帶着汗水消失在手上。

香味消失不見。

明昭心跳還很快,渴望也未完全消失。

他環顧四周,找不到和香味匹配的物品,視線終于落到祁元身上。

除了祁元也不可能是其它東西了。

他的目光在祁元身上自上而下掃了一遍,最後回到祁元臉上一條細不可見的傷口上,肯定地下了結論。

那種堪比春藥的香味,是祁元的血。

他第一次禮貌地問祁元:“你最近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麽異變?比如說一夜之間變成另一個物種之類的。”

正狠狠瞪着他的祁元:?

祁元:“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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