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明昭在原地待了片刻, 正要下樓時,祁元氣勢洶洶大步走來。

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

明昭站定不動了,等着祁元又來“讨伐”他。

祁元一上來就揪住了他的衣領, 冷笑:“想惡心我?”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他實在是不想和明昭繞圈子打機鋒了。

明昭面色不變,擡手臂,大手覆蓋住祁元抓着他衣領的手,無辜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邊說手指邊繞着祁元手指節打轉揉捏, 像是惡趣味玩弄祁元的心髒。

祁元因為他的觸碰感到手指發麻失力,深吸一口氣,壓下鍋上澆油般騰起來的怒火, 怒極反笑,松開明昭衣領改為抓住他的手:“你想玩?好,我就陪你玩玩。”

惡心人誰不會啊。

祁元懷着一股非要讓明昭認輸放手的決心, 忍着惡心手指插入他指縫內, 和他十指相扣, 然後就目光灼灼盯着明昭。

怎麽樣,受不了了吧。

明昭一頓, 十指相扣的掌心不知道是誰的汗水,濕潤灼熱,黏黏糊糊,眉心一皺。

再看祁元,眼裏分明是排斥的, 以為他終于受不了還有絲竊喜。

明昭皺着的眉頭散開,微笑,沒有如祁元所想那樣松開手, 反而抓得更緊:“怎麽突然想牽我的手?”

見祁元表情扭曲,笑容更深。

今天犧牲了這麽多,不把祁元惡心吐他就不姓明。

這種交鋒比一般的打架來得更難熬,打架拳拳到肉,盡情發洩。這種卻是又憋屈又嫌棄,唯一感到痛快的是死對頭被惡心到想吐又吐不出來的表情。

樂趣是從死對頭身上汲取的。

明昭率先領悟這個道理,也就先領先祁元一步。

祁元委實是被那句牽手打了個晴天霹靂,雷到不行,靈魂出走。

嘔,明昭嘔,也真是狠得下心嘔。

祁元胃裏翻湧,喉嚨處似乎堵着什麽東西一樣不上不下。

想讓他認輸嘔,絕不可能!

祁元緊抿着唇,手指用力,猛地扯着明昭互相調轉了個位置,推着他抵到牆壁上,一條大長腿強硬分開他的雙腿擠進去,眼神像刀般刮在明昭身上:“有本事你就繼續。”

明昭狠狠撞在牆上,背部生痛,很難不懷疑祁元不是在暗暗報複。

“呵。”聽了祁元的話,他終于也卸去笑容,半擡眼睛,嘲諷般冷笑。眼前的距離很明顯已經超過他認定的安全距離,但他已經不想去計較這個了。

修長的手指沿着手臂往上,在手腕處摩挲一下,繼續緩慢堅定地上移,手臂和手臂緊貼,握住肘關節。

全程明昭都直視祁元的雙眼,強迫他回望自己,不能移開一點視線。

祁元當然不會移開視線。

他已經迅速找到應對明昭的辦法,只要抛開羞恥及被明昭觸碰的敏感,權當這是另一種形式上的争鬥……

祁元微眯眼,勝負欲上來了,背後好像燃起兩三米高的熊熊烈火。

他絕不可能輸!

于是明昭握手肘,他也握手肘,他不僅握手肘,他還無師自通地貼近身體,差一厘米就要挨上的距離。

呵,不就是身體接觸嗎,誰怕誰。

明昭沒想到祁元學的這麽快,也比他想象中更能豁出去。他們這些舉動失去刻意營造的暧昧,只剩下刀光劍影,眼神交鋒間火花四濺。

就像他們從前那樣,每一次為了讓對方低頭認輸,都拼盡全力。

兩人正僵持着,身後突然響起聲音:“你們在幹嘛?”

兩人都扭頭去看。

明老爺子,祁昊東和蕭敏夫婦均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最後面還有明曜然的身影。

在他們驚奇,意味深長的眼神中,兩人都猛然發現他們現在的姿勢有多不對。

尤其是祁元,從勝負欲中抽出來,發現他特別像那種惡霸把明昭堵牆角裏準備霸王硬上弓,再看明昭,已經迅速調整表情,半垂眼眸,安靜柔弱,襯得他更像惡霸。

即便已經十分清楚明昭是什麽死性子,祁元還是要在心底破口大罵他無恥。

熟悉的有口難辯的感覺重回心頭,祁元忙不疊松手:“沒有做什麽,我們只是在鬧着玩。”

他皮笑肉不笑使勁一捅明昭腰間:“你說是吧。”

明老爺子眼睛在他們身上來回掃一眼,輕咳一聲:“鬧着玩也很正常,快開飯了,準備下去吧。”

身為這裏輩分最大的人,明老爺子蓋棺定論将他們之間的事定為打鬧,祁昊東和蕭敏夫婦也不好說什麽。

大家轉頭準備下去,祁元理理淩亂的衣服,剛擡腳,突然有東西猛地拉了他一下,一個重心不穩他就要往前傾倒。

“沒事吧。”明昭及時圈住他的腰,扶住他,關心問道,手上不動聲色地揪住祁元腰間的肉,重重一擰。

“沒,沒事。”衆人回頭,祁元艱難扯出笑容,搭在明昭手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肉裏。

報複成功後明昭就收回手。

祁元也站直身體。

在明老爺子他們扭回頭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你很好。

祁元瞪着明昭。

明昭則回他一個氣定神閑的微笑,我當然好。

對視後又默契地扭過頭。

吃飯時明老爺子坐在主位,祁家人坐一邊,明昭不用和祁元面對面,剛坐下,旁邊明曜然拉開椅子将要坐下。

他淡淡瞥了他一眼,明曜然就定在那裏,只無聲抗議了一小會就敗在明昭的眼神下,不甘地将椅子推回去,繞到另一邊,坐在祁元旁邊。

明曜然坐下,一擡頭,發現明昭還在看着他,視線一接觸,明昭又如常地移開,明曜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明曜然打什麽主意,明昭知道得一清二楚。

比如明老爺子他們在下面坐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上樓,還正好撞見他和祁元在較勁。

比如明知道自己不歡迎他,平時也不會和他挨一塊坐,這時候卻突兀地要坐過來,在衆人面前表演一出弟弟想要親近哥哥卻被拒絕的戲。

現在坐到祁元旁邊,是打着拉攏祁元,拉攏祁家的目的?

那他打錯主意了。

祁元再蠢,也比他聰明,有些方面更是說得上敏銳,直覺強得可怕。明昭從前想騙過祁元,也得先挑起祁元的怒火,讓他無暇顧及理智,否則祁元很容易發現他話裏的端倪,當場戳穿他。

這是剛認識那會騙祁元不成,被怒打幾頓得來的教訓。

小明昭第一次吃這麽大虧,小臉沉沉了一個星期。

在明昭看來,他那位後媽智商就不怎麽高,生出來的兒子平時看着似乎聰明了點,如今看來原來也只是點小聰明,上不得臺面,和他媽一樣蠢。

明昭漠然地喝了口水,後面還是給那一家三口都植入白絲吧,免得他們老是上蹿下跳影響心情。

兩家人用餐時都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安靜地享用完美食後,再坐一會休息一下,祁昊東就遺憾地向明老爺子提出辭行。

明老爺子最後和他客氣地握握手:“那就不打擾你們了,下次有空再來做客。”

祁元離開之前連個眼神都沒給明昭。

明昭的觸手在他離開的時候有些躁動,似乎不想讓獵物就這麽離開。

“不着急,以後還有時間。”明昭道。

明昭曾經很讨厭祁元的執着,現在思想改變了,覺得執着也還不錯。今天祁元被他這麽戲弄一番,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明昭現在不怕祁元找上門來,就怕祁元不找上門。

腰上被祁元捅了一刀的地方,在觸手驚人的恢複能力下早已愈合,現在只剩一點淡淡的肉粉色疤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傷口愈合了,可賬還沒算。。

明昭在腦海裏計劃着等祁元送上門來,要在他身上哪一處地方留下等同嚴重的傷口。

送祁家人離開時,明曜然也站在一邊,眼巴巴看着。

明昭轉身時手随意拂了一下他的肩膀。

明曜然愕然擡頭,明昭随便解釋一句:“你肩上有蚊子。”

不敢相信明昭有這麽好心,明曜然目露警惕地後退一步。

“怎麽?這時候不裝親近了?”明昭似笑非笑,“收起你的小心思。”

他進去了。

明曜然面色發白,深覺剛剛便是明昭的警告,提醒他不要惦記屬于他的東西。

明曜然握緊拳頭,私底下劉秀玲教給他的東西,說過的話全都湧上心頭。

他後知後覺自己對明昭的嫉妒不僅來源于明老爺子的偏心,還因為他母親的教導,随年齡增長而滋生的野心。

都是父親的孩子,憑什麽他不能和明昭競争。

他不需要其它的東西,只是想要一個和明昭公平競争的機會。他想要的會努力去得到,僅此而已。

如果明昭知道他的這些想法,只會覺得可笑。

公平競争?本來就不屬于你的東西,你憑什麽說要競争。

先不提明家,明老爺子已經私底下說過要将明家交到他手裏,還叫律師來立了遺囑。

明昭将會是明家未來的掌權人,這點毋庸置疑。

就連明振德的公司,也有明昭的一份。這個公司發展到現在,也有明昭母親的一部分功勞,因此明昭母親手中掌握着除明振德之外公司最多的股份,而這些股份在她死後自然而然轉移到明昭名下。

所以說明昭是明振德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再加上明振德理應給他的那部分,等明振德退下後,明昭将會是公司最大持股人。

明曜然憑着明振德那點施舍得到的股份,有什麽資格和他抗衡?

時間不緊不慢又過了兩天,明昭手上的筆輕點着桌面,目光望着虛空中某點出神,顯而易見在沉思。

遲樂志不敢打擾他,小聲問粽子:“你說明昭在想什麽?這都想了十分鐘了。”

粽子只看了一眼,便道:“在想祁元吧。”

“祁元?”遲樂志五官都皺在一起,“為什麽?”

粽子正寫着字,手動将遲樂志的頭扭回去:“你仔細看看,祁元有多久沒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遲樂志聽罷環視了一圈教室裏。

這節課是和祁元班一起上的課,座位基本上都被坐滿,遲樂志輕而易舉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胖子和大塊頭的身影,但他們旁邊沒有祁元在。

兩人也許是聽祁元說了什麽,坐的離他們遠遠的,保證不會碰到也不會在下課後被抓到的距離。

遲樂志撓撓腦袋:“這麽一說,确實好久沒見到他了。”

聽到這句話的明昭,停下手中的筆。

見他有反應,遲樂志湊上去問:“你找祁元有事?那我們抓小胖子來問問吧。”

小胖子人善,武力值低,還跑不快,最好對付。

小胖子:?

禮貌嗎您?

明昭拒絕了:“不用。”

他的目光透過虛空,似乎要落到祁元在的地方。

連着兩晚觸手都沒有再感知到祁元的任何氣息,說明祁元已經不在附近。

可能跑到其它區或者其它市去了,遠離明昭。

明昭:“總歸跑不掉,會回來的。”

也不知道是說給遲樂志聽,還是說給觸手聽。

話是這麽說,觸手卻萎靡耷拉下來,沒什麽精神,除非現在立刻馬上有食物出現在面前。

“哈秋!”祁元重重打了個噴嚏,擦擦鼻子。

路修遠在前面,聽到聲音回頭問道:“怎麽了?”

祁元擺擺手,罵罵咧咧:“沒事,肯定是明昭又在罵我。”

“我們繼續吧。”他俯低身體,望着前方的火紅色巨蛇,說不出的戰意盎然,手上的大刀遵循主人心意散發出金色刀光。

“速戰速決。”他這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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