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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當察覺車窗上的異常時, 明昭就發現自己又碰到了一個天災。
這個天災僞裝成了普通列車的模樣,沒有洩露一點污染的氣息,甚至騙過了明昭。
機械冰冷的播報聲在車廂內響起, 明昭硬是從中聽出幾分急切和貪婪。
等候許久的天災終于抓到可口的獵物,已經忍不住想要将他吞吃入腹, 迫不及待地在獵物面前炫耀它的本領。
聲音響起那一刻,乘客們整齊劃一地停止動作,每個人都靜止在原地,伸出去向前抓的手停留在半空, 踏出去的腳踩着空氣,猙獰的面容不曾舒展,身子向前傾斜60度卻沒摔倒。
所有人都被定格成一個靜止的畫面。
只有明昭是動态的。
面對這種場面, 明昭沒有半點驚訝。
這整趟車,包括車上這些乘客,都是天災本身, 控制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有什麽難的。
唯一奇怪的一點是, 明昭确信之前他看到的乘客都是真實的人類, 從什麽時候開始被替換成了天災的一部分?
是從車窗上的眨眼開始,還是坐旁邊的男人情緒激動開始?
亦或者他現在經歷的一切, 不是真實發生的,只是被天災拉進了一場幻覺裏?
明昭側頭看向車窗,車窗上一模一樣的面容對他展露一個詭異的笑。
砰!
觸手飛擊過去,在車窗上留下蛛網狀的裂痕。可很快,裂痕就在明昭的目光下倒放般恢複如初。
車窗上的臉依舊挂着詭異的笑, 只是這會,他像活過來般面向明昭,歪頭:‘你為什麽不笑?’
明昭反問它:“我為什麽要笑?”
車窗上的人卡殼一下, 不太聰明地重複:‘為什麽為什麽?’
比人魚聰明一點,但不多。
明昭索性不在它身上浪費時間,腳踏過地上的肉泥,穿過靜止的人群前往地鐵最前面的駕駛室。
随着他的移動,經過的車窗上的人臉也一直在詢問:‘為什麽為什麽?’一股不問清楚決不罷休的架勢。
明昭已經來到最前面的駕駛室,透過小窗戶往裏一看,果然沒人。
‘你在找什麽?’車窗上的人影終于停下那句為什麽為什麽,好奇問道。
明昭不理它,操縱觸手破開一個大洞進入駕駛室。
駕駛臺上是平整的滑面,目視前方只有一片濃稠到化不開的黑暗,好像真如機械音播報的一樣,這是一輛開往地獄的幽冥列車。
‘你在找什麽?’
明昭沉思之際,車窗上的人又問道。
這回明昭搭理它了:“怎麽出去?”
‘怎麽出去,怎麽出去……’它重複了好幾遍,突然用明昭那張臉做出歡樂的表情,‘出不去。’
它用着誘惑的語氣對明昭道:‘留下來,留下來和我融為一體。’
“不。”明昭冷靜拒絕它,“你太蠢了。”
從剛剛開始,明昭就發現它一直在拖延時間。食物都送到口中了,還能忍着不吃,除非是有什麽在限制着它。
“你還在等什麽?”
天災覺得自己很無辜,那是它想等的嗎?分明是眼前這個奇怪的人類一直不肯露出破綻,情緒穩定得讓它無從下手!
天災“幽冥列車”在還不是天災之前,只是服務于A市最擁擠地鐵線上的一趟普通列車,每天勤勤懇懇工作,哼哧哼哧載着沙丁魚一樣的乘客們。
然後有一天,它突然就有了點微弱的意識。
如同畫龍點睛,它一下子活過來了。
礙于身體還不能任它控制,仍然每天被迫載着乘客,聽着地鐵上怨氣比鬼還重的乘客們的抱怨。特別是在上班高峰期,幾乎每個人都是喪着臉,不說話,明明車廂裏人擠人,卻安靜得一根針落地上都聽得見。
為什麽不笑?
它好奇地想。
地鐵上也不都盡是怨氣,偶爾它也會發現歡笑,只是比起怨氣來,簡直少得可憐。
滿車廂幾乎要凝結成實體的怨氣被它無意識吸收,就這麽過了一段時間,它發現自己有了一個新能力--放大人們的情緒。
不管是悲傷的還是憤怒的,只要它想。
靠着這種能力,它迅速壯大起來,很快就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
可是它也發現這種能力有種限制,被使用能力的人必須原本就處于負面情緒中,否則這項能力就無效。
從前它都沒把這項限制當回事,畢竟踏上它這趟列車的人就沒有心态平和的。
日常充滿自信的“幽冥列車”今天終于踢到了鐵板。
車窗上的人影一時安靜下來,眼神看起來似乎十分幽怨。
這麽一看,這個新天災的智商比人魚高了不少,行動語言眼神這些都像人類中五六歲的小孩。
明昭發現一個規律,從前對戰過的天災,實力越強智商就越高。
按這麽來說,這個新天災應該比人魚強不少,能吞噬的污染也就更多。
送上門來的大餐。
明昭給“幽冥列車”下了一個定義。
地鐵的下一站是起點站,駕駛室裏沒有控制地鐵行駛或停止的地方,全憑天災的心意不斷向前行駛,沒有終點,永不停止。
世上沒有永不停止的列車,這不是物理能解釋的事情了。
“所以我現在是在幻覺中。”明昭肯定道。
随着他話音落下,車廂猛地一抖,可想而知明昭的結論給天災帶來怎樣的震驚。
心虛的表現證實了明昭的猜測。
這種時候,明昭反而悠閑地坐下來,和用着他臉的天災面對面:“光把我困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你又能和我耗多久?”
車頂的白燈映亮他深邃的眉眼,俊美逼人,在天災看來卻格外可惡。
明昭的話正好打中天災的痛點,幽冥列車的能量來源于兩方面,一是靠汲取來的負面情緒能量,二是靠吞噬同類。然而地鐵固定運行,不會脫離地鐵線,因此吞噬同類什麽的想都別想。
幸好工作日乘客們的怨氣也夠重,加上天災會悄悄地放大人們的負面情緒,産生意識以來,幽冥列車也算得上能量充足。
今天它像往常一樣,準備汲取乘客們的負面情緒,卻在人群中一眼發現了明昭。
那麽大團,那麽精純的黑色能量,別人的是層黑煙,明昭身上的卻像是巨大的黑洞,如同有引力一樣深深吸引着它。
幽冥列車根本沒辦法拒絕這麽大的誘惑,偷偷摸摸就用能力将人拉到了它構築的世界中。
請神容易送神難,說的就是它現在的情況。
明昭情緒穩定得讓它無從下手,現在更是擺出一副要和它在這裏耗下去的姿态。
天災心疼浪費掉的能量,又不甘心放棄明昭這個大餐。
于是機械的播報音再次響起:“各位乘客們請注意,列車上有威脅列車行駛的因素,請大家積極配合,保證列車的順利行駛。”
靜止的人再次活了,朝着明昭喪屍般湧來。
明昭站起來,觸手擊穿一個人的身體:“如果你只有這點本事的話,那很可惜,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我的時間。”
什麽意思?
明昭的四條觸手突兀猛漲,然後在天災茫然的目光中,由內到外重重破開車廂,目标明确地直探它的能量核心所在。
“無論是在幻境還是現實,只要把你的能量吸走,所有的一切應該都會結束了吧。”明昭道。
觸手毫不客氣地逮着能量席卷一通。
車窗上的天災面色驚恐,閃爍兩下,車窗上明昭的影子就恢複了正常。而機械冰冷的播報音也多了幾分慌亂:“警告!警告!請勿滋……擾……滋滋……列車運行滋……”
明昭充耳不聞,幽冥列車的能量吸入體內,觸手肉眼可見地膨脹,膨脹,再膨脹,成人男子張開雙臂也險些抱不住的粗壯,将車廂反襯得狹小擁擠,随意一動都威力巨大,橫掃車廂。
這還不止。
觸手膨脹到一定程度後,自動将多餘的能量勻出來催生出新的觸手。
從地鐵車頭開始,失去能量後車廂一節節崩壞,很快就輪到明昭這節車廂。明昭只感覺腦袋暈眩一下,再睜眼他已經又坐在了正常的車廂內。
地鐵一個急停,慣性帶動着人們身體向前傾倒,撲在地上。
“哎,怎麽回事啊?”
“發生什麽事了?”
衆人從地上爬起來,摸不着頭腦,抱怨道。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地上的被揍得滿臉血昏過去的男人,尖叫:“啊啊啊啊!死人了!”
“什麽?哪裏死人了?”
一聽這種事,人們紛紛遠離事故中心。大哥拳頭停在半空,目露茫然,等發現自己還揪着男人沾血的衣領時,也是吓得連忙松開手,語無倫次:“不,不是,我沒想打他,不是我打的……”
女孩已經吓得癱坐地上,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快點,快打120,還有叫警察來!”車廂內尖叫聲,恐慌聲不斷,還有細細的哭泣聲。
變得更加靈敏的聽覺将這些聲音全部捕捉,種種聲音在耳邊持續放大,仿佛連耳膜都要被痛苦刺穿,聽的人心煩意亂。
好吵。
明昭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緒,腦海裏有道聲音誘惑他:全都殺了吧。
殺了就安靜了。
紅絲爬上眼球,明昭五指緊抓着座位旁的車杆,指腹泛白,手背青筋迸出,顯露出身體主人的掙紮。
明昭能感覺到自己現在不對勁。
是幽冥列車在影響他的情緒?
車廂門砰一聲打開,乘客們紛紛慌忙下車。
明昭還一動不動,巨大的力道将車杆捏得變形,留下五指的指印。
不對,更像是觸手短時間大量吸入能量,沒有辦法完全消化幹淨,那些不屬于他的力量在身體裏橫沖直撞,和原本的力量相斥,在體內鬥得勢如水火。
力量的争鬥反應到明昭身上來,便是猶如拔筋的痛苦,神經收緊,五感前所未有地大幅度提高,形聲聞味觸,周邊所有的信息轟一聲洪流般咆哮着沖進明昭的大腦。
大腦信息過載帶來劇痛,頭痛欲裂。
明昭忍不住彎腰,手抱着腦袋,咬牙,下颚繃緊,試圖緩解這股痛苦。
在他身後,因為能量的碰撞,六條粗壯的觸手時隐時現,混亂地揮舞,一下子就撞穿了車窗,将車身砸出一個深深的凹陷。
冷汗從明昭額前滑落到鼻尖,欲墜不墜。
明昭臉色發白,卻還是強撐起精神,望了下車廂內。
幸好乘客們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躺倒在地滿頭血的男人,氣息微弱。
嘈雜的人聲逐漸遠離耳朵,腦袋的痛楚似乎減緩了點。
可只是一會的,劇痛席卷重來,強度更大,令明昭悶哼一聲,觸手猛地繃直,一下子捅穿車頂。
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明昭拖動沉重的身軀離開車廂。
他現在無法控制觸手,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以免觸手被發現。
“趕緊把群衆疏散開來!”耳朵突然從地面的腳步聲中清晰捕捉到這麽一道聲音。
那聲音有條不紊地指揮着普通人散開,然後是一陣整齊有力的跑動聲。沉重的器械扛在身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每一道呼吸都綿長沉穩,有別于普通人。
有點熟悉。
是誰?
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正在下樓梯。
明昭當即停下腳步,果斷地換個方向走。
他想起來了,是錦江那晚被叫做副隊的男人的聲音。
和祁元一夥的人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明昭不确定是不是偶然。
究竟是為了幽冥列車,還是為了他而來,也暫未可知。
明昭暫時沒打算和他們正面對上,決定暫時先避開他們。
“封鎖所有出口,确保天災‘混沌’沒有逃離!”副隊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幾分嚴肅。
明昭身形一頓,視線前方已經出現了一雙軍靴。
他擡頭,見過一次面的男人手拿對講機,面色嚴肅,看見他的剎那身形緊繃,沉聲對着對講機說道:“2號路線,發現目标混沌,請盡快前來支援。”
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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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