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017 “您在喚誰?”

第17章 017 “您在喚誰?”

柔軟從兩邊堆擠,要把姬君淩的長指夾住,又似在排斥他。

姬君淩氣息微沉,身子前傾。洛雲姝被他的長指抵得後退了一步,扶着光滑的石頭才堪堪站穩。她被他的肆意撩撥激出反骨,怒而拍開他的手。

洛雲姝故意後退到他不下水就無法觸到她的地方。

桃花眼中含着惱意,挑釁似地看着他,長指散漫地往兩邊一挑。

上衫被她褪下,飄悠悠浮在水面上。她身上只剩一片綢布,上面繡着的苗疆紋飾被撐得變形。

姬君淩沒動,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垂目看着水中,修長手指百無聊賴地攪弄池水,似不打算入她的套。

裝什麽裝?

她這裏豈有他只坐在池畔,衣角都未沾水就能得到的好處?

洛雲姝偏要讓他抛下貴公子的風儀,自願來淌這水。

她咬了咬牙,像是被他的無動于衷落了顏面,擡起一雙柔軟玉臂,環住身前。仿佛是清醒過來,知曉了羞恥,她帶着央求道:“你還是走吧。”

姬君淩沒應,仍撥弄着池水。

裝腔作勢的男人!洛雲姝忽然覺得沒了意思,想與他親近的渴念雖仍在喧嚣,她卻不想再費勁去引誘他,扯過浮在水面的上衣披在肩頭遮住春光,要從他的反方向出水。

“郡主?”

外頭有腳步聲朝此處靠近。

洛雲姝猛地擡頭,幻覺消失一瞬,她似乎看到姬君淩、她前夫那位野心勃勃的長子蹲坐在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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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起鴉睫,好整以暇地看她,仿佛在說:您自己想辦法吧。

怎麽會是他……

不對,洛雲姝又眨了眨眼。

似乎也不是他。

顧不得思索,她如今的狀态也不容她思索太多,她一把将池邊蹲坐的青年扯入水中,借着比水面高出一尺的池壁和池邊梅枝遮掩将人藏起來。

是濯雲,她來到最後一重紗幔前,畢恭畢敬:“九公子的貍奴不見了,讓婢子來問問可是從後門溜進來了。”

洛雲姝沒顧得上回應。

她低頭怔怔看着被自己按住的人,一陣恍惚,雖然眼前的郎君面容和姬忽不像,可這雙深邃的鳳眸又在暗示她,他是和她綁着情蠱的人。

他是她前夫姬忽,而非別人。

這一刻和上一刻,究竟哪個才是錯覺?她目光閃爍,回答濯雲時聲音有些虛:“我不曾見到什麽貍奴……”

濯雲立在紗幔後,莫名覺得郡主的聲音聽來妩媚至極。

好像還帶了些許的慌亂。

郡主人雖溫柔,但神秘捉摸不透,她不敢忤逆,匆匆退下。

轉身時似乎聽到一聲驚呼,如初熟的荔枝媚得能掐出水。

濯雲莫名臉紅了,只當自己是多心,因怕被責罰更加不敢多留。

-

溫泉池中。

洛雲姝緊張地揪住身上青年的衣襟。這人太過分!她剛和濯雲說完話,他就掐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起,按在一旁的大石上,俯下身打量她。

神思錯亂,她好像聽到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您膽子倒不小。”

洛雲姝愣了下。

他為何要稱呼她為“您”?

眼前又開始恍惚了,洛雲姝蹙起眉頭,将臉轉了過去。

察覺她在走神,青年傾下身,高大的身子覆上來,壓迫感随之而來,二人的身子若即若離地相貼。

突然的貼近讓洛雲姝一顫。

突兀隔着幾層濕衣貼近,他灼灼逼人,熾得她臉發熱。

身體在渴求想将他納為己有。

心裏卻突然有個念頭,似利劍将她整個人斬成兩半,一半想遵從最原始的本能,一半在抗拒這種感覺。

不對,有什麽不對……

到底是什麽不對,是接下來要與她歡好的人不對,還是這件事?

她也說不清楚。

洛雲姝忽然想起姬忽曾經說過的話,情慾很肮髒。

頃刻間,蠱控制了她。

她開始抵觸他,像被一根絲線牽着,不住地往後縮,手無力地推他:“不行,我們不可以……”

身上的人卻将她壓得更緊。

他控住她,雖未言語,按住她膝頭灼熱的手已表明态度。

一旦開始,她就不能後退。

發熱的手掌握住她的膝頭,像推開窗似地往上一展。

洛雲姝驀地驚呼一聲。

她的腿聽從自己內心所欲,不自覺擡起膝蓋輕蹭他,手聽從蠱蟲支配,慌忙要推開他:“不要……”

這樣的拉鋸快将她被劈成兩半,絲絲縷縷的痛在身上蔓延,她揪住他衣襟,不解地看着他,唇瓣因吻而糜豔,齒間溢出不成句的話:“姬忽,我們,你……不,我們不應該放縱……”

身上的人一頓。

他撐起上身,将她的臉掰過去,清冷鳳眸眯起:“您在喚誰?”

清冷嗓音讓洛雲姝清醒幾分,她定定看着他,眼前出現了兩張面孔,一張溫潤如美玉,一張清冷如玄冰。

兩張臉時而分離,時而重疊,洛雲姝看得頭暈,揉了揉額角,茫然看着眼前的這雙鳳目:“姬忽?可為什麽……你的眼睛好像變得更好看了……”

姬君淩聽懂了。

他眼底的欲色褪去,複歸平素淡漠,若天山之巅不化的寒冰。他低頭目光鎖住她的神色,等她回應。

她沉默的時間漸長,他撐在她身體一側的手逐漸握成拳。

攥着她膝頭的手亦逐漸用力。

洛雲姝腦中一片空白,哪有心情理他,面對他的桎梏,她毫不在意地閉眼假寐。身上一松,膝頭的桎梏也松開了,只聞一陣急劇水聲。

他出了水。

走得決絕,激起水聲略大。

等洛雲姝回過神,池畔已無人。

蠱毒尚還有餘韻,她看着空空無人的周遭,顧不得管是幻覺還是真的,無力地扶着石頭出水。

來到後方寝居,服過可緩解蠱毒的藥丸,洛雲姝不顧一切睡去。

_

姬君淩出來時院子外候着的侍女不在,應是去尋貍奴。

他徑直朝山莊外走去。

但适才被她拉入溫泉池中,衣衫濕了大半。冬日寒冷,好在他是武将,暫時未覺得太難受。

姬君淩拐入附近的院落。

洛雲姝母子搬來山莊前,這裏是姬氏子弟每年閑時來狩獵之處,來時都會居住在西側的院裏,這兩年雖鮮少有人來此狩獵,但會定期派人灑掃,院內備有衣衫可供更換。

姬君淩來到一間廂房,取出套嶄新的深色箭袖衣裳,利落地換上。

衣上殘存淡雅香氣。

姬家人講究,即便是山莊中備用的衣袍也會根據主人喜好定期熏好。

清雅香氣讓姬君淩蹙眉。

他環顧一番房內陳設,四面牆上挂着高山流水的畫卷,窗前設有竹木書案,其上筆墨紙硯俱全。

走到書案前,他在一旁箱箧中尋到一卷竹簡,觀成色已有數年之久。

竹簡上記着一個方及冠的年輕人游歷四海的所見所聞,行文灑脫,言辭之間透出文人的淡泊。

上面的字跡有幾分眼熟。

姬君淩徑直翻至最後,見到竹簡後方提着的字,微怔。

是他父親方及冠時所作文章。

字跡清雅隽秀,可見書寫之人的心性,時隔十幾年,如今他父親的字跡早已大變,筆鋒遒勁有力。

這處廂房,竟是他父親年輕時所住,那麽這套衣袍——

也是為他父親備下來的。

或許曾被他穿過。

他是姬忽的長子,十幾年後,偶然來到此處,穿着姬忽年輕時的衣袍,閱覽姬忽及冠之年所書的手劄。

他尚有半年及冠,正是同他父親當年的年紀相仿。

可因自幼與父親疏遠,如今立在父親同他一般年紀時所住房中,姬君淩卻并未感悟到父子間的血脈聯系。

父子關系對他來說,只有“青勝于藍”,沒有“青出于藍”。

十九年來,生母的積郁成疾與早逝,父親的疏于照顧,祖父的有意引導,使得他們父子注定是對手。

此時此刻,姬君淩身穿父親二十歲的衣袍,而片刻前,他與父親的女人在溫泉池中糾纏親昵。

他将她按在石上意欲占有的那刻,便想到繼續做下去面臨的後果。

但他沒有猶豫。

更無恐懼。

但她心裏想的人是他的父親,他和他父親的關系注定了他只能取而代之,而非成為他父親的替身。

唇角有着被父親的女人咬出的破口,姬君淩挑起眉梢,拾起父親的手劄,一行行讀下去。

放肆的目光忽而變得複雜。

“當年仲春初二,長子誕。吾年僅一十有七,尚昧于為父之道,然心亦望其日後能成龍化鳳。

“每至妻有修好之意,領稚子上前,憶及當日受藥力所制之辱,雖知妻亦迫不得已,卻終難釋懷。發妻亡故,吾憐稚子孤苦伶仃,本欲躬親養育,然吾方及冠,心智未臻成熟…… ”

手劄是姬忽在發妻死後所寫。

姬君淩心裏升起一股複雜難辨的情緒。若他是在渴望父親關懷的年紀看到此書,或許他會心軟,理解姬忽年少便不得不娶妻生子的心情。

然而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六年。

父親對他的愧疚或許早已被時日消磨一空,他亦長到了野心勃勃的年紀,重視權勢大過親緣。

盡管對這點父愛無半分動容,但姬君淩也改變了另一個念頭,在取而代之和替身之間,選擇成全父親。

他離開了山莊。

-

綿密的痛意不知何時散去,身體和內心重新陷入平靜。

意識逐漸回籠之際,日光透過窗紙侵入房中,散下暧昧柔光,一如昨夜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绮夢。

洛雲姝眸子半阖,手隔着寝衣,觸上柔美起伏的心口。

她還未徹底清醒,桃花眼睡意猶濃,如盛佳釀,慵懶迷蒙。手柔弱無骨地擡起,細長蔥指從下颌線,順着脖頸的弧度游走到鎖骨的凹陷處。

停留須臾,又從鎖骨正中往下,直到被擠得無法前行。

柔軟洶湧,如潮水的觸感。

昨夜夢中,那人也曾以長指作筆,一路向下描摹,再被擠住。

蠱發時攀升的渴求死灰複燃,且是在洛雲姝思緒清醒之時。她苦惱地蹙眉,開始痛恨這情蠱。

它不該綁在姬忽的身上。

那人就是個老古板,說什麽情慾肮髒,他的心境影響着蠱,讓她身體在渴求,內心卻在掙紮。

還不能和旁人親近。

不過……

洛雲姝無奈地輕笑,昨夜幻覺中看到的姬忽倒是有趣。

回憶逐漸清晰,氤氲的水霧時聚時散,隐約有一個青年低下頭,去飲她鎖骨中盛着的池水。雖是孟浪的舉止,但他動作從容貴氣,堪稱矜雅。

只不過……他喉結滾動,發如野獸飲血的聲音蠱得很。配上一身玄衣金冠、鳳眸清冷,更使得情慾有着最接近原始、不顧倫常的濃烈。

玄衣金冠,鳳眸,清冷。

不對,洛雲姝怔住。

這不像姬忽,更像他那表面冷淡、大逆不道的長子!

可她怎麽會想到他?

洛雲姝抓住錦被,遮住前襟散亂的自己,仿佛要一并壓住青年從夢裏伸到現實裏,點在她心口的指尖。

這太離譜了!

她耳根熱得發癢,手觸向嘴唇,幻覺裏他們似乎還接了吻,近乎窒息卻令人沉迷的感覺至今仍逼真。

她不得不多想。

為何偏偏在他到來時生出這樣的幻覺,幻覺中與她相互撩撥的人為何偏偏如姬君淩白日的穿着一樣。

可是若真是她出現幻覺時将姬君淩認成了姬忽,有情蠱控制着,她該排斥與姬君淩交'歡才是。

雖說一年前她也曾嘗試過觸碰姬君淩的手,她的身體未有排斥之兆,但淺顯觸碰和親吻糾纏畢竟不同。

洛雲姝實在想不出所以然,依稀記起半途濯雲入內尋貓,她生出不該有的緊張,将他拉入池中。

人走後,青年把她壓在石上,手将她的膝頭上推:“您倒是大膽。”

他貼近了她,隔着衣袍,他的變化熾得她眼角溢出淚水。

後來……

似乎是繼續了,又似乎沒做,醒後只記得激蕩又空落的感覺。

洛雲姝擡手捂住眼,不願再去回想那荒唐的一幕。

所以到底做了麽……

不,她該糾結的是究竟是幻境還是真發生過,而不是做到了哪一步。

心情煩亂,洛雲姝套上衣衫,到了阿九所在的院落,假意問起阿九的起居,猶豫須臾,喚來被她指派去服侍姬君淩起居的仆從。

“對了,長公子呢?”

仆從仔細回想着:“長公子說有事要下山,昨夜就走了。”

洛雲姝又問:“何時走的?”

仆從說:“天快黑那一陣吧。奴本去溫泉池尋九公子,剛回到院前,長公子就說他還有事要先走,不過走的是西邊的路,說不定長公子是舍不得九公子,想順道去和九公子辭行……”

洛雲姝越聽,腳下越是虛浮,她也是天将黑時去的溫泉池。

難道那真是姬君淩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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