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二十歲了
2-1 二十歲了
Alpha有四種:讨厭的;沒感覺的;喜歡的;不是一個世界、想都不用想的。
在邬元允心中,賀若垚無疑是第三種。
只可惜,這喜歡,不是雙向的。兩年暗戀結束,邬元允在自己生日的當天,獲知了賀若垚正式配對了屬于他的優質Omega的消息。
這一點都不意外。
賀若垚22歲大學畢業,在J國,這就意味着要參與政府強制為每個Alpha和Omega進行的全基因組測序。
不出所料,賀若垚被确認為優質Alpha,單身的他要接受政府的安排,與随機配對上的一名優質Omega締結連理。
賀若垚的父母一位是出色的外科醫生,另一位是成功的商人。雖不算是達官顯宦,但也稱得上是高門貴族,J國最大的、擁有最前沿研究的醫療科技集團,就是他們家的。
邬元允盯着面前塌陷了一塊的黑森林小蛋糕,回憶與賀若垚的第一次相遇,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那一年,邬元允坐上離開首都的火車,去T市上大學,于開學前兩周就到達學校。
T大的新校區位于城市最北邊的開發區,邬元允剛入學的時候,那周圍還基本是未開拓的荒地,交通十分不便。
正式開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男孩去城裏買了些生活用品,乘坐通往北嶺大學城的唯一公共交通519路車回宿舍。
半路電閃雷鳴,接着便是瓢潑大雨。
公交車上人不多,每個人都有座位。邬元允坐在離司機最近的那個朝向側面的座位上,斜眼能看到後排說笑着的幾個女生和兩三對情侶。
男孩注意到,最後一排坐着一個人,個子很高,是跟自己一樣的獨行者,一身黑色,一路上都側着臉看窗外。
邬元允出門沒看天氣預報,沒有帶任何遮雨工具。下車前,他已經把所有的袋子紮好,做好了下車就跑的準備。
但是宿舍離車站并不近,就算是沖刺,也至少需要十幾分鐘。管他的,大不了就是渾身淋透,回宿舍洗澡換衣服就是了,邬元允這樣安慰着自己。
大學城是519的終點站,車緩慢停穩,熱心的司機囑咐學生們走路小心。
邬元允下車,剛剛大步邁過水坑,便感到頭頂被遮了東西。擡頭,看到一把黑色的大傘。
“沒帶傘嗎?”那個一身黑衣的同學沖他微笑。
男孩立刻紅了臉:“忘記了。”
那笑容,邬元允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像一道冬日的暖陽,無聲無息地照進了他許久封閉的心裏。
“我的傘大,一起走吧!”黑衣同學走到旁邊,跟他并排,兩人緩慢前行。
“謝謝。”邬元允有些拘謹,懷裏抱着三個塑料袋,緊緊收攏着胳膊,就好像生怕這些袋子或者自己身體的部分侵占到對方的私人空間裏。
“你回宿舍嗎?”黑衣同學問。
“嗯。”
“我也回宿舍,在21棟,正好先把你送回去。”
“我在18棟。”邬元允忙說。
“我知道啊,”黑衣同學笑,“新校區只有18棟是給Omega的。”
“旁邊那個矮房子好像也是吧?”
“你是個新生吧?那是專門給情熱期症狀劇烈的Omega建的隔離宿舍。”黑衣同學表情淡定,語氣平和,完全只是闡述一個事實。
可是邬元允卻是大不相同的心态,當聽到“情熱期”這三個字時,立刻難以自控再次紅了臉。自己入學前,也才僅僅經歷了兩只手能數得過來的發情次數。
更何況,這成長階段的重要時期,沒有Omega長輩的指導和纾解,邬元允在心理上和生理上,仍然經歷着諸多疑惑和不适。
“我叫賀若垚,材料系大三,你呢?”黑衣同學又開口了。
“我剛入學,文學系。”還沒緩過來的Omega小聲說,“我叫邬元允。”
兩人一路走着,賀若垚的大長腿特意收攏着步子,以配合邬元允的速度。
邬元允一直含着胸、低着頭,抱着袋子的手臂也始終緊緊合攏。他看到賀若垚腳上穿着限量版的球鞋,腳步輕松泰然,并沒有刻意躲避污泥或者積水,也就是說,他根本不在意這雙鞋——邬元允眼中難以負擔的奢侈品。還有他的衣服和背包,也都是很貴的牌子。
邬元允從16歲開始就自己養活自己了。
大約六七年前,J國首都旁邊的R市,憑借臨海的地理優勢,經濟發展迅速,許多人舉家搬遷過去淘金,邬元允的家庭就在其中,當年他12歲。
但是經濟娛樂興盛的同時,幫派走私和三毒活動也随之雄起,惡勢力橫行霸道,連執法機構都被買通和滲透。以至于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黑社會獨霸一方,無人敢反、無人能管。
邬元允家早餐鋪子所在的那條街,陸陸續續被一個叫做靈木幫的黑幫侵占,開設了大大小小的酒吧、賭場、游戲廳、夜總會……
帶着夢想,搬到這座城市的三年後,這對夫妻被槍殺在自家的店鋪門口。
具體原因是什麽,邬元允不知道,因為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異常的征兆。他只知道,這天父母在淩晨出門開店後,就再也沒有回家。
警局裏,只有一個叫做林田的年輕警官肯跟他多說話。林警官說,他父母的不幸,與一個叫做靈木幫的涉黑組織有關。
當時他父母被害的小巷,沒有監控攝像頭;時值淩晨,附近也沒有過往路人;被緝拿的嫌疑人又全部守口如瓶,拒不交代,所以當時的具體情況和作案動機極難獲取。
之後,鄰裏之間流言四起,有的說邬元允的父母是不小心目擊了黑社會某個見不得光的交易被滅口;有的說是因為靈木幫想購占邬家地皮、金額上沒談攏;還有的說是因為幫派老大看上了邬元允漂亮的Omega母親,後者誓死不從……
“不要相信流言蜚語,”林田對他說:“作為警察,我們一定會盡職偵查,給你一個交代,讓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案件偵破,一搞就是一整年。在此期間,J國發動了全國性的打黑運動,各個黑幫組織和犯罪團夥被一一取締和剿滅。
當年邬元允父母槍殺案中,涉案的三人全部抓獲,并因為故意殺人罪一人被判處死刑,兩人無期徒刑。
同年,靈木幫的老大仇森失蹤,該組織也随之分崩離析。
父母去世後,15歲的邬元允就被安置在了首都的小姨家裏。
這一年,他過得并不順利。
因為悲慘的遭遇,加之內向的性格,邬元允在新的學校裏極少與人交流,适應得十分吃力。
另一邊,小姨家的經濟情況并不是很好,小姨整日早出晚歸,疲于奔命,能給他一個屋檐住下已是傾盡所有。
因為長得漂亮,家裏那個好吃懶做的Alpha小姨父經常在小姨不在的時候對他動手動腳。
父母的案子了結後,邬元允也受夠了彼時的生活,便跟小姨表示要搬出去住,所有的生活費靠自己打工解決,不再給她添麻煩。
好在,邬元允的班主任在知道了情況後,為他申請了特困生的住宿,每個月只象征性地交一點點錢就可以住在學校的宿舍裏。
此外,邬元允和當年辦案的林田警官還有聯系,林田因為在此次打黑行動中立了功,升職來到了首都市局。
偶爾,林田會請邬元允吃個飯,兩人聊一聊近況。邬元允遇到什麽困難,林田也會幫些忙。
邬元允在遭遇了小姨父的騷擾以及街上一些Alpha不懷好意的窺視後,也學會了“自我保護”——平時只穿寬大松垮的校服,用長長的劉海遮住漂亮的眼睛,走路低頭、寡言少語。總之,整日把自己搞得不修邊幅,盡量降低存在感。
就這樣,邬元允靠着父母留下的少量積蓄和平日打工賺的錢,供自己到高中畢業,并十分争氣地考入了全國數一數二的T大。
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因為與首都相比,T市的生活消費水平明顯要低上一些。
“到了,快進去吧。”賀若垚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邬元允趕緊從傘下離開:“謝謝師兄!”
自那次相遇,賀若垚這個人,就再也沒從邬元允的心裏走出去。
後來邬元允在同鄉會上再次看到了這個笑容陽光的師兄,才知道他也來自首都。
之後,又得知賀若垚是一個觀鳥社團的主席,便主動去報了名。這對于性格極致內向的他來說,好似預支了未來可能用于社交的全部能量。
社團的任何活動,他都會積極主動參加,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名正言順地和師兄并肩走路、分享心情。
賀若垚本可以高高在上,他卻偏偏平易近人。和善、親切,經常照顧作為師弟的邬元允。只是,這種照顧,毫無任何特殊,他對每一個師弟師妹都是一樣的。
邬元允始終不敢表達自己的愛和崇拜,心中也從未有過任何奢望,每天只要能看到賀若垚,對他來說,就夠了。
所以,在他今天從另一個師兄那裏得知賀若垚正式配對的消息後,并沒有産生什麽悲戚憤懑的情緒,只是為對方高興,并在心裏默默祝福。
邬元允的目光仍舊盯着面前的小蛋糕。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半,再有半小時,他打工的蛋糕房就要關門了。
每天九點鐘的時候,櫥窗裏的貨品會進行降價處理。他現在面前的黑森林小蛋糕,就是因為側面有一處塌陷,才作為瑕疵品在降價後又打了六折,邬元允覺得自己碰上個大便宜,便買了下來當做生日蛋糕。
今天,他20歲了,距離父母離世,已經過去了五年。
【作者有話說】:小姨父只是鹹豬手,并沒敢真的對邬元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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