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何處是吾鄉 片刻閑暇
第6章 何處是吾鄉 片刻閑暇
晚飯後,上梨子宅的兩輛車先後駛離,燈也一一熄滅,兩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也從後門遛了出來。
“喂!徹!你快嘗嘗這個粗點心!真的超級超級好吃!”
“亂步!都說了跑出來玩要低調……嗯!怎麽會那麽好吃!我還要我還要!”
甜品店老板慈祥的看着櫃臺前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忍不住多打包幾個點心給他們。
左邊的那個漂亮精致的像天皇家偷跑出來的小王子的孩子張着嘴,不斷纏着右邊那個俏皮機靈像是黑貓的孩子。
“啊——徹還要吃!”
“沒有了!亂步也沒了!”
明明同樣是黑發綠眼的配色,左邊的孩子頭發柔順細長,右側幾縷頭發被編成麻花辮,乖巧中透着一絲怎麽也藏不住的淘氣,右邊的男孩幾縷頭發翹起,眼睛習慣性眯起,盡顯靈動可愛。
這一看就是兩兄弟!都好可愛啊!甜品店老板內心瘋狂點贊!
江戶川亂步心疼的将手中最後一塊撕成兩半,猶豫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把點心塞進上梨子徹嘴裏。
沒了粗點心,兩個孩子又将目光放在老板身上,兩雙翠色的眼睛天真的眨巴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後那個較小的孩子害羞的遞上一張卡:
“請問……這些錢夠把您的店買下來嗎?”
當然最後還是沒有買成,大方的老板還以為是兩個孩子的玩笑,在揉了兩個貓貓後,高興的拿出了粗點心大禮包!
上梨子徹的手上還多了瓶老板哄小孩的汽水。
“徹,粗點心真棒!”甜甜的點心刺激着味蕾,亂步幸福的眯起眼,狹長的眼睛在燈光下不像是可愛貓貓,倒像是騙到食物的狡黠狐貍了。
兩個晚上都沒吃飽的孩子趁着家裏大人都出門的間隙,跑到附近的銀座大吃特吃!以至于買的零食太多實在拎不動了,才坐在路邊長椅上消滅零食。
“那當然!”
上梨子徹好不容易騰出嘴,抓起一旁的波子汽水咕嚕嚕猛灌。
“咳咳咳!咳咳咳……這個汽水……”
一邊的亂步趕緊嘗試幫上梨子徹順氣,免得他把自己咳得背過氣,他拍着徹的背,視線慢慢下移,徹手中的汽水不足半瓶,露出的玻璃珠在瓶內咕嚕嚕打轉,在銀座閃耀的燈光下像水晶球一樣。
一陣咳嗽後,兩道稚嫩的聲音同時響起。
“徹這個……”
“亂步你看……”
根本不用說完,兩個聰慧的孩子一下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兩雙貓貓眼瞪得老大。
“不行是它讓徹咳嗽的,所以玻璃珠應該給徹賠罪!”
“亂步大人拿粗點心跟徹換嘛!”
“你的粗點心本來就是吃不掉的!”
“你沒有亂步大人喜歡這個啦!你更多是看亂步大人喜歡逗亂步大人玩的!”
“徹才沒有!”
“就是的!”
……
今日份打鬧任務超額完成!
鬧了半天後兩個小孩氣勢洶洶得殺進便利店,像是黑手黨一樣将貨架上的波子汽水搜刮一空!
接着,亂步嘗了一口汽水後驚為天人,宣布波子汽水是此生摯愛,一旁的徹細心的清洗着玻璃珠上殘留的汽水,眼神溫柔得像是對待自己的戀人。
不知哪家店鋪的音樂聲響起,亂步驚喜得擡頭。
“徹!這個音樂!”
上梨子徹也愣住了,半遮眼睛的劉海被風吹開,吹得他懶洋洋的,但他就是知道,這風不可能一樣了。
同樣的萬家燈火放着熟悉的音樂,街上東亞人長相的人們三三兩兩,沒有詞的音樂在腦海中自動填上了詞,夏日的晚風帶着一縷遠處酒吧微醺的氣息,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回不去了。
這太熟悉也太陌生,記憶中的以往是跟同學們哼着曲調唱着歌,哪怕是跑調跑到天上去了,也依舊知道你在唱什麽,現在哪怕曲調再接近記憶中的模樣,也不會有人能跟着唱出聲了。
再相像又如何?不一樣又如何?反正也沒有人能聽得出來了。
那些日日夜夜敲擊琴鍵,摸索熟悉的曲調究竟是為了什麽!
從一開始不就知道了嗎?他是孤獨的、是與衆不同的。
根本沒有人!根本沒有人。根本沒有人……
“喂!徹!你也真是一個傲慢的人啊!”
亂步清脆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在上梨子徹的耳邊炸起,擡眸才發現,自己已經流了滿臉淚。
“亂步……”
他出聲才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嗓子梗在那,只能發出一點氣音,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睛,平靜的張開雙臂。
什麽都沒說,但什麽都知道了。
幼小的稚童撲倒大一點孩子的懷中,終于哭出了聲,原本拼命抑制住的嗚咽,在亂步緊緊得回抱中哭的撕心裂肺,壓抑不住。
晚風過去,就再也不會回頭。
————————————————
“看來一千萬花得物有所值啊!連銀座都放我的音樂了。”
稚童哭的眼角、鼻尖紅紅的,說話間帶着重重的鼻音,但現在輕描淡寫的坐在那,誇耀着自己先前走的棋是如何的高明。
“上梨子明義以為我宣傳自己是為了擡高身價好去津島家的宴會,幫他更好的巴結上津島家,真是傻瓜!我才不會去管他怎麽想呢!我有名氣後,爆炸的火花才會越大嘛!”
“我都能想到,幾天後他們的臉色了!花他們的錢,炸他們的根基,炸完了他們還要幫我找上梨子明義算賬!算完賬他們就會發現……”
稚童的腳在椅子上晃悠來晃悠去,他高興的雙手合十,嘴裏發出“轟”的拟聲詞:
“他們就會發現賬上沒什麽錢了!”
江戶川亂步在一邊往嘴裏塞粗點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到時候別忘了留一點錢讓他們先自己争一争,別那麽快找上來煩我們。”
以後還是別讓徹哭了,徹這哭完就自曝的小孩子習性是跟誰學的啊?怎麽會像其他小孩那樣哭一下就老實交代呀?
不過嘛……還蠻可愛的。
現在的徹是真實的呢!
“亂步!吃東西時不準說話!”上梨子徹故意找茬,故作老成的說:“俗話說‘千裏之堤毀于蟻穴’,我這做了快十年的炮,也該響一下了!”
鬼扯呢!你都沒十歲呢!
江戶川亂步半月眼,但還是老實的在吃東西時沒吱聲。
上梨子徹還在那喋喋不休的講着他最初的幾種設想,或放棄,或完善,雖然他在那歡呼雀躍的講着,亂步卻能看見那個一直在與現實做抗衡的孩子,倔強而不屈服。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上梨子徹非得認為自己是“共犯”了。
或許在徹的眼裏,只剩下這個身份是和他站在一邊的。
“幹嘛呀!”上梨子徹突然被亂步抱住,“黏糊糊的!快放開啊!”
亂步蹭着徹,“才不要!徹剛剛也抱了亂步很久!”
左右也不影響他說話,上梨子徹也就默許了亂步這一行為,繼續講了良久,才說:
“亂步,我有首歌,感覺再不唱就不會想唱了。”
江戶川亂步安靜了一會,他一時想了很多,但最後說:“去吧。”
吉他調弦,跟樂隊其他人說好,再站在麥克風前,望着前方板凳上亂步,徹露出完美燦爛的微笑。
身後酒吧廣告牌的燈光襯的他愈發的溫和,仿佛随時能融化在夢裏。
“一首歌《在他鄉》送給我自己,敬……他鄉。”
吉他聲起,鼓點有節奏的跳着,閉上眼,稚嫩的童聲傳遍整個街道。
我多想回到家鄉
再回到她的身旁
看她的溫柔善良
來撫慰我的心傷
就讓我回到家鄉
再回到她的身旁
讓她的溫柔善良
來撫慰我的心傷
……
那些晚上他靠着回憶拼湊起這些歌,委屈、難受擠滿了內心,他帶着哭腔一遍又一遍練習着,自虐般重複着。有些記不清的就拼命尋找合适的曲率代替,記不清的詞就翻字典自己押韻。
一點一點,一句一句,終于将這首歌磨了出來。
他以為反正不會有人真正明白,這首歌會爛在心裏,爛在回憶裏,成為一首只對自己有意義的歌。
成為一首越唱越委屈,但真正的難過只有自己知道的音樂。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再也不在他鄉了。
一曲畢,再睜眼,整個天空都變得模糊起來。
啊,怎麽又哭了啊?
眨眼,淚落,不知不覺間面前的空地聚集着一群聽衆。
也許準備并不充分,和酒吧樂隊配合的并不緊密,但歌曲與歌詞中蘊含的情感永遠是值得傳遞的。
被這份情感共鳴人們尋找着音樂的源頭,聚集在這裏,靜靜的聽那個男孩唱他鄉、唱家鄉、唱自己的悲傷。
在他們沉入歌曲的情感裏時,主唱松開話筒,抛開吉他,撲到另一個黑發孩子懷裏,擋住自己流淚的表情,委屈的說:
“亂步!你把我的那份粗點心也吃掉了!”
————————————————
深夜裏,有人在外面吃飯唱歌,有人在屋子裏絕贊加班。
種田山頭火将資料甩到桌上,捏着鼻梁無奈的嘆息着。
桌上資料散開,上梨子徹微笑的照片赫然出現在上。
【上梨子徹
年齡:8
精神系異能者
……
異能力名:未知
異能力效果:通過音樂影響人的情緒
危險評級:B】
無論怎麽看都還是覺得太突然了,種田山頭火重新翻看資料,按理說每一個送上前線的異能力者都會通過層層測試,判斷他們的忠實度和異能力的危險水平。
可自從常暗島戰役拿下了幾場戰役,原本中立的津島一派迫不及待地跳進來想分杯羹,想用一個可以振奮軍心的孩子打開局面,撬開軍部這個原本緊密的鐵桶。
誠然,已經打的昏天地暗的前線有一個這樣的異能力者是個好事,更何況這個異能力者身後還有相當龐大的資本做支撐,帶來的軍費投入的數量是十分可觀的。
但從上梨子徹異能力暴露到現在不過短短一天半,上梨子徹的隊伍歸屬就已經被确定,甚至四天後就要動身前往前線!
種田山頭火盯着異能力效果那一欄,到現在為止,真正确實感受到上梨子徹異能力威力的只有昨晚大廳裏的人,自家好友更是大力推薦上梨子徹。
只是……
粗糙的手指撫過年齡一欄。
簡直就是亂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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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