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橫濱（一） 往事

第22章 橫濱（一） 往事

“多謝前輩幫忙了！”

那年, 剛入學的降谷零放下沉重的行李，感激的對幫忙擡了一路的學長道謝。

“呼——沒事沒事，不過你這行李是真多啊！”

學長捏了把汗, 不知想到什麽，興奮的對降谷零說：

“對了, 聽說你是這一屆入學測試的第一名, 你可要加把勁啊！把我們學校那位‘傳說’從文化課榜一拉下去！”

“‘傳說’？我們學校還有校園傳說嗎？”

降谷零有些詫異，畢竟在他的認知裏, 能成為警校校園傳說的應該都是往屆的優秀畢業生才對，怎麽會還有還在校園裏的“傳說”呢？

學長一見降谷零疑惑的表情, 立刻興奮起來,

“居然還真有人不知道！來來來！前輩我來告訴你！”

接着，降谷零從學長那得知了關于那位“傳說”諸多情報。

比如十二歲破格進入警校留級三年多學校依舊不勸退，比如教官又愛又恨視作掌中寶, 再比如常年霸榜文化課的第一可射擊、擒拿……樣樣不及格。

“哎說起來那位已經不怎麽來學校上過課了, 要不是最初那兩屆學長他們見過那位的模樣，我都要因為那是教官故意編出來來刺激我們努力學習的人物了。”

學長遺憾的搖搖頭, 接着又幸災樂禍的對降谷零道：

“不過我們這一屆畢業了終于擺脫他的陰影了, 現在, 要輪到你們這一屆受苦喽！”

“你可一定要努努力呀, 說不定你就能打敗這位‘校園傳說’呢？”

“嗯！我會的！”

降谷零鄭重的點頭, 心中對這位“校園傳說”多了些好奇，雖說對見到他本人的可能性不大, 但文化課榜一……

總是要挑戰一下, 不是嗎？

只不過，降谷零沒有想到，見面的機會來得那麽快。

入學不到三月, 就遇見了那位傳聞中已經不經常來學校的那位學長。

-

“喂？喂！小降谷？Zero？想什麽呢你！”

手臂被猛得一拍，降谷零一驚，側頭望去，萩原研二壞笑着看着他，收回作惡多端的手，

“在看什麽這麽出神？教官都進來有一會了。”

接着又伸長脖子，竭力去夠降谷零的視角，可惜看了半天也沒看到降谷零剛剛到底在看什麽。

“沒什麽，回你位置去！教官都來了你還靠過來，聽課！”

降谷零一眼嫌棄的推開萩原研二的臉，轉頭便看到另外三雙同樣閃着好奇的臉，他完全沒料到，有朝一日居然要用“布林布林”來形容這些壯實小夥的眼睛。

場面已經不能用辣眼睛來形容了。

“反正教官開頭慣例要給我們吹一吹我們那位傳說級前輩，也沒啥好聽的。Zero你就說說你看到什麽了嘛！竟然讓你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

萩原研二回到座位，撐着頭腹黑的笑着。

“哇哦！零露出的表情好吓人啊！”

“哼！他不一直都那副模樣！”

“所以零到底看到了什麽呢？”

其他三人也在一旁起哄。

“哎你們這群家夥。”

降谷零見狀只能妥協，他順着窗外望去，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讓他可以看到更遠的角度，恰好越過教學樓，對着警校大門的方向，降谷零一邊觀察着，一邊給自己這些損友“播報”。

“好像有大人物要來了，我們教官好多都候在門口。”

門口同一樣式的車衆多，前面幾輛開路的汽車停下後，幾位壯漢下了車，同一早便在門口等候的鬼塚教官點頭示意。

緊接着，又有幾輛車陸續停下，司機迅速下車，拉開車門，旁邊的壯漢也很有眼力見的撐起一把太陽傘。

一位身姿優雅的女性緩緩下了車，敏銳的視線直接刺向降谷零的方向！

是在看我嗎？

降谷零驚訝得向後一靠，椅子劃過地板發出尖銳的聲響！引得全班紛紛向其望去，降谷零尴尬的擺擺手，慶幸自己偏黑色的皮膚看不太出臉紅。

可這樣膚色的遮擋這麽能瞞過其他四位好友呢？

“Zero，怎麽了？”

待老師和同學轉移注意，前面的諸伏景光回過頭，語言裏滿是關心，可上挑的藍色眼睛裏滿是幸災樂禍。

降谷零面不改色的把自己的幼馴染頭掰正，

“去去去，好奇心害死貓，該認真聽課了。”

其他人見降谷零這幅不想說的模樣，無奈只能換個方式打發時間了。

講臺上，教官還在拿那位傳說級前輩舉例，講述着那位前輩對跟蹤和反跟蹤的獨特理解，講臺下，降谷零的視線又不由自主的飄向窗外。

校門口那位女性和教官們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幾輛車和零零散散的保镖守在門口。

仿佛剛剛那一眼完全是錯覺似的。

連對視線極其敏感的降谷零都有些懷疑是否自己多疑了。

就在降谷零神游天外時，走廊裏傳來一群人的腳步聲，盡管對方盡量放輕了腳步，降谷零依舊能聽出一陣皮鞋聲中混着一道清脆的高跟鞋聲。

緊接着，鬼塚教官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後正式那位剛剛出現在校門口的女士！

簡單大方的西裝裙外披着大衣，黑色卷發配着不符合當下霓虹主流審美的高挑身材，她光是站在那，就有種難言的氣勢！

在和正在講課的教官确認了教學進度後，她走上講臺，冷冽的眼神掃向全班，在一篇肅靜中發言。

“很抱歉突然打擾大家的課堂，但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警校從今天起舉行課外實習期，由我——川端康成，帶領大家檢測一下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

“本次實習為自由報名。”川端康成突然換成活潑的語氣，“不過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對這次實習內容感興趣的！”

果不其然，實習內容一公布，全班嘩然！降谷零拳頭攥緊，眼底滿是勝負欲！

追蹤那位玩失蹤的前輩——江戶川亂步！

這是降谷零第一次對這位校園傳說級人物有實感，這三個月的月考次次被壓一頭，而現在，竟然有了在除成績單以外的地方見到這位學長的機會！

“Zero！”

萩原研二幾人目光灼灼的看了過來，彼此的默契讓幾人同時舉起手：

“我報名！”

-

那場課外實習絕對是東京警校這些年最聲勢浩大的一次！難以想象的參與人數在橫濱織出一個巨大的蛛網。

所有道路監控錄像的查看權、各路段巡警調動權、當地□□暗地裏的各種“方便”，甚至還有已畢業學長學姐們的各種“後門”！

這麽多準備，只是為了找到那位不好好待在警校、非要出來玩失蹤的“叛逆”前輩！

在川端康成介紹完他們可用的資源後，目瞪口呆的降谷零等人迅速調整狀态，立刻展開搜索。

但此時，橫濱即将舉行夏日祭，外地游客劇增，為追蹤工作增加了不少難度。

同時，降谷零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教官平時總把那位前輩挂嘴邊了。

那獨特的追蹤與反追蹤思維！

那躲監控的技術！

那碰到巡警還能面不改色的忽悠水平！

三天！整整三天！這位前輩遛了他們三天！

要不是那位前輩是正兒八經的警校生，他都想報警把他抓進去了！

如果說前兩天是他們作為警校一年級學生對所學知識運用不熟練，那第三天有了同樣經歷過名為“江戶川亂步”的陰影的往屆畢業生的小幫助，這位前輩照樣難以追蹤！

“伊達！左手邊第二個小巷！然後右轉！”

耳機裏降谷零的聲音沉穩有力，鬼塚班班長伊達航果斷按照指揮行動。

橫濱的小巷仿佛走不到盡頭，在七拐八拐的折磨痛苦的路線後，伊達航終于從小巷中鑽出！

可眼前卻是滿是人的大街，密密麻麻的人形成人牆站在路的兩側，興奮的等待着夏日祭花車的到來。

“呼……Zero，還能找到前輩的蹤跡嗎？”

伊達航大口喘着氣，扶着耳機急切的問道。

“目前監控裏還沒找到，不過前輩應該按計劃趕到松田他們那塊了，幸好前輩的體力是一大短板，要想逃離你和景光的追捕，肯定考慮超近道的。”

“這還真說不準了……”

伊達航喘着粗氣，混在看花車的隊伍裏，面露擔憂。

這幾天無論是怎樣精妙的追蹤陷阱，前輩都能精準的找出陷阱中的漏洞，并利用漏洞反過來把他們的計劃打的四分五裂。

每個人都對自己的計劃有着絕對的自信，因此，在幾次追蹤計劃都失敗後，警校內部出現嚴重的分歧，嚴重到一個簡單的安排都有着無數的意見。

哪怕在教官的提醒下重新凝聚在一起，并推選出Zero當指揮組組長，也很難有着最初的力量。

之前前輩趁着警校內部的分裂，甚至開始逛甜品店、買夏日祭紀念品、忽悠那些情報沒及時更新的警校生了！

伊達航有些不甘，但也有些無可奈何，論誰計劃次次失敗都會有些沮喪的，更何況這次課外考核尾聲将至，着急是難免的。

這次他們幹脆采取了強硬的抓捕計劃，推翻之前所有“智取”、“誘導”計劃，最幹脆的使用拼體力的方式，鎖定目标可能出現區域，用“兔子熬鷹”的方法耗掉前輩的體力，最終，在其精疲力盡的時候，再以包圍圈的形式對他進行圍剿！

雖然方法是笨了，但在對付前輩上卻有着極為強大的殺傷力！

就算能靠繞路、僞造痕跡、利用人群等反追蹤小技巧甩開他們，但在絕對的體力壓制和警校生們難得的團結行動的情況下，這次行動，他們勢在必得！

但是，事情真的就按他們想的那樣嗎？

突然，伊達航頓在原地，錯愕的像旁邊望去。

那在計劃裏早已被趕入包圍圈的前輩就悠哉悠哉的在馬路對面等花車！

“Zero！看得到監控嗎？我看到前輩了！”

“什麽！”

聽見伊達航的彙報，正在監控錄像前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不可能！剛剛監控明明拍到他往包圍圈跑了！他不跑等在那被抓嗎？”

“快聯系行動二隊！”

“不行！松田他們已經在往這邊趕了！但人流量太大了！速度不夠！”

“他在監控死角，看不到他的位置！”

降谷零護着耳機擋住大部分嘈雜，語氣急切，

“伊達你聽得見嗎？情況有變，行動一隊現在立刻配合行動二隊确定前輩定位！注意不要驚動人群！”

“收到。”

伊達航應下，謹慎的打量前輩，觀察他任何行動的征兆。

卻見正在被追蹤的小少年莫名發笑，擡起手，虛空對着幾個方向點了點，伊達航頓時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點的方向，正是附近所有警校生的方位！

“我暴露了！”

“該死！他怎麽看到的！”

“行蹤暴露！”

耳機裏頓時炸開了鍋，伊達航當機立斷：

“位置暴露，請求立刻進行抓捕！”

“好！我立刻聯系附近一隊成員配合你！”

降谷零咬牙切齒，語氣裏滿是孤注一擲！

拜托了！伊達！一定要成功輩啊！這最後一次行動計劃，也是最後的希望了！

“怎樣？現在情況如何？”

耳邊突然傳來女聲，降谷零茫然側頭看去，只見幾縷黑色卷發垂落在眼前，妝造明豔大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身邊，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幾十塊監控畫面。

“川端教官。”

降谷零迅速冷靜分析：

“伊達帶領的行動一隊已經開始對前輩的追捕，二隊也已經在轉移包圍圈的路上，這次前輩很難逃脫了。”

“是嗎？可惜在我看來，還是亂步小鬼頭更勝一籌呢。”

“什麽……”

聽着川端康成的話，降谷零有些不解，卻在下一秒頓住，面前數十張監控畫面在川端康成的操作下只留下兩張。

恰好拍攝到的正是行動一隊和二隊進入巷子裏的畫面！

要是他記得沒錯的話……

這正是一個巷子！

這将會是一個完美的包圍！可是為什麽川端教官會覺得前輩贏了呢？

降谷零伊達航不解的看着監控裏已經空無一人的巷子口，突然，餘光裏那一直被看忽略的背景頓時清晰，他仿佛被一道白光擊中！一切都頓時明了起來！

“伊達……”

降谷零下意識聯系伊達航，卻發現自己的麥克風斷開連接，他錯愕得轉過頭，卻見川端康成晃了晃手中斷開的麥克風連接口，笑靥如花：

“抱歉，不小心洩了題。”

她豎起食指輕輕放在嘴前，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還麻煩降谷同學保持沉默，一起來看看最終的結局吧。”

-

燦爛的煙花宣告着夏日祭的開始，歡呼的人群臉上滿是快樂的笑容——

但同時，也意味着，警校這次的課外考試正是落下帷幕。

伊達航不會忘記，在最後一刻追着前輩進了巷子，原以為可以放開手腳的追逐，卻沒料到一個拐彎處就和松田陣平帶領的二小隊迎面撞上，原本狹小的巷子頓時如沙丁魚罐頭般擁擠。

還沒等他們這一大群人找好落腳的地方，就聽到驕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果然！還是亂步大人最棒了！”

笑得一臉得意的少年托着腮立在二樓小陽臺上，慵懶的撐着桅杆的模樣和底下狼狽擠在一塊的警校生們形成鮮明的對比，身後之前被降谷零忽略的吊車正慢悠悠的收回鈎子。

所有人詫異的盯着那位好似憑空出現的小少年，哪怕空中燃放得再美麗的煙花，此刻都成為了背景板。

在所有人的目光裏，江戶川亂步歡呼着從二樓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衆人的中間，大家這才發現，這個赫赫有名的學長真的比想象中小太多了！

“恭喜你們！終于結束了這個無聊的貓捉老鼠小游戲啦！”

“現在！該到了看花車的好時機啦！”

監控室內，鬼塚教官出現在降谷零的背後，指揮組的所有成員寂靜無聲，監控裏，江戶川亂步出現出現在小巷口，開心的擠進人群，他身後，警校生們陸陸續續走出，無言的站在他的身邊。

“最後還被擺了一道啊！”

鬼塚教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從開始你們的抓捕節奏就被亂步帶着走了，特別是你降谷，你的決策思路都被他看透了，你對無關群衆的照顧、你對夏日祭前後橫濱各種路況的不了解、你對官方情報來源的确信……上上下下太多可以鑽漏洞的點了。”

這最後一次的抓捕行動确實很好的抓住了江戶川亂步體力上的弱點，但可惜呀！

棋差一着。

降谷零面無表情的看着監控，時間一點點流逝，終于，無比盛大的煙花在空中燃放，人群爆發出一陣陣歡呼！一輛輛各色各樣主題的花車駛入街道，上面各種主題打扮的演員向人們招手問好！

這才是真正夏日祭的開始！

站在江戶川亂步身邊的松田陣平意識到不對，詫異道：

“不對！現在才是夏日祭開幕禮！那之前？”

被他盯着的江戶川亂步依舊笑眯眯的，随口回答：

“只是找了幾個小朋友提前感受一下夏日祭的氛圍嘛！”

所以他們就這樣站在抓捕對象旁邊一直等到考試結束！

松田陣平兩眼一黑！

就差一點！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松田、伊達他們的崩潰，監控室內這些提前知道真相卻被禁言的各位不由的笑出來，先前那一點看着抓捕對象戲弄隊友的憋屈消散，有的只有對這位前輩的敬佩和不服輸的幹勁！

在周圍人興奮複盤整個考試內容時，降谷零無意間注意到屏幕裏，被警校生們“圍攻”的前輩利用身高上的“優勢”，避開了這遲來的包圍圈後，卻看着花車愣了神。

哪怕下一刻就被伊達航“逮捕”，那笑容凝固的表情還是被降谷零捕捉到。

是為什麽呢？

手指輕敲鍵盤，整條街的監控被調出，美麗的花車、慶祝的人群無一異常，正當降谷零以為自己太敏感時，他才注意到，華麗的花車隊混進了一個風格極不相似的花車——

一輛載着巨大波子汽水的花車。

沒有演員，沒有其他亮麗的裝飾，只有那巨大汽水瓶內，無比閃爍的玻璃珠為這輛花車做裝扮。

但依舊沒有其他異常，降谷零想到，看來自己還真是太敏感了。

只是一個主題是波子汽水的奇怪花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