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招魂(一)

第26章 第 26 章 招魂(一)

第二十六章:招魂(一)

傳說, 江湖上有一類術士,專以招魂為生。

他們精通招魂之術,不僅能讓孤魂為自己所用, 亦能任意驅使野鬼,安插/進他們的原身。

然, 如若做法不當, 不僅會使得魂魄丢掉心智, 更有甚者會讓其成為不受控制、見人就啃食撕咬的怪物,為害巨大。

距離狐妖上次出現,已經過去兩個月。

這兩個月裏, 不管徐讓歡怎麽找, 都找不到她的蹤跡。

當然, 徐讓歡和薛均安也相安無事的度過了這兩個月。

陽春三月, 萬物複蘇長出新芽, 空氣中漸漸有了溫暖的氣息,只是到了夜裏, 還是有股脆生生的冷意。

“阿嚏——”

這晚,給棺材裏的少女喂完最後一滴血,薛均安打了個噴嚏。

有種怪異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揉揉泛紅的鼻尖, 熟練的包紮手腕上的傷。

鮮紅的血液包裹着新舊無數道刀痕, 糅雜在一起。

舊傷且未養好,新傷每日又添, 深深淺淺的痕跡實在是觸目驚心。

徐讓歡派來看着她的侍衛好似不喜歡這般略帶血腥的畫面,每每此時都會別開臉去。

布條一圈圈繞過手腕,薛均安很快包紮完畢,就在起身的那一秒,頭頂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妖魔鬼怪快現身, 妖魔鬼怪快現身……”

她有些奇怪,看着侍衛,“外面何事喧嘩?”

“回禀太子妃,”侍衛畢恭畢敬的回答,“是招魂儀式。”

招魂儀式……

薛均安想起這些天徐讓歡的表現,突然笑起來,“走,随我一道出去看看。”

*

薛均安躲在草叢裏。

從她這個角度剛好能将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只見士兵們手持點燃的蠟燭,在棺材正上方的空地上圍成了一個人圈。

中間圍着的是一名老道士,和一些薛均安看不明白的做法工具。

徐讓歡則站在人圈外圍。

老道士扛着招魂幡的旗幟,手舞足蹈,口中念叨着咒語。

旗幟飄蕩在夜色中,吊詭至極,令人心下生寒。

下一秒,随着老道士口中念念有詞,一條黑影從段堯頭上掠過,男人一驚,大叫,“什麽東西?”

段堯皺起眉頭,朝老道士出言不遜,“喂。老頭兒,你搞什麽幺蛾子。難道是騙子?”

老先生并不生氣,轉頭,故作玄虛的比了個手勢,“噓!”

“萬萬不可喧鬧!”

争得過老道士,争不過徐讓歡,段堯吃癟,于是乖乖閉嘴。

老道士轉回頭,骨瘦嶙峋的手捋起下巴上長長的白胡須,“蕩蕩游魂、何處生存、 河邊野處、敬請路神、快快幫尋……”

一段冗長的咒語和法術後。

黑漆漆的天幕中掠過一個、兩個似人似鬼的東西。

道士繼續在中間做法。

外邊的士兵們倒是被吓得不輕,一個個眼神追尋着魔物,露出驚恐的表情。

不久,衆人的頭頂上方就彙集了大片亡魂。

烏泱泱一片,好不瘆人。

或許那驅使狐妖的亡魂就在其中?

這般想着,徐讓歡走近些,眯眼,試圖瞧出這些東西的區別。

不料,這些魔物似乎感應到什麽,筆直朝着徐讓歡的方向襲來。

“太子殿下!”段堯大叫。

不到一秒鐘的功夫,黑影便将徐讓歡包圍,像是一只只蝙蝠,盡情的撕咬他的身體,吞噬他的血液。

痛感幾乎從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膚襲來,徐讓歡不自覺皺眉,可任憑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

血腥的味道充滿整個鼻腔。

段堯帶領在場所有士兵,拔出佩劍,忍痛奮力斬妖,“保護太子殿下!”

“全體保護太子殿下!”段堯喊着。

在這片混亂中,老道士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罪不可恕,什麽都沒拿便匆匆逃走。

最終還是被看守薛均安的侍衛抓了回來。

“死東西,是不是你指使這些妖物襲擊太子殿下的?”侍衛兇神惡煞盯着老道士。

道士看着徐讓歡的方向,顫顫巍巍沒說話。

“說!”直到侍衛抓起道士的衣領,讓他騰空而起。

老先生這才慌了,眼神飄忽道,“怎、怎麽會呢?您借小的一千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對太子殿下造次啊!”

說的有道理。侍衛将他铐在一邊,只身加入斬妖的隊列。

待到妖物全部驅退已是半炷香後。

谪仙般俊美的男人倒在地上,周身鮮血淋漓,如玉殒的仙君。

猩紅沾上徐讓歡蒼白的嘴角,叫他顯得愈發破碎和脆弱。

“太、太子殿下……”段堯哽咽的跪在徐讓歡身邊,對手下說,“快!快去找禦醫!”

*

徐讓歡做了個夢。

他夢見十多年前的某天,心心念念的母親回來了,溫柔的牽着他和妹妹的手,帶他們上街,給他和妹妹買饴糖吃。

一切都是那樣美好,美的不像是真的。

也确實不是真的。

夕陽西下,天際的顏色從白變成橘,吸引了兄妹倆的視線。

三人就站在饴糖鋪前面。

恍然間,橘色的天空驟變,轉瞬間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他回過頭,母親已買好饴糖,笑眯眯盯着他看。

他想說什麽。

可是四目相對的瞬間,他清楚看見母親的臉一點一點扭曲變成妖魔的樣子。

一雙眼睛死死盯住獵物,女人張開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一口吞掉他整顆腦袋。

他恐懼的抓住妹妹後退,可下一瞬間,面前妖鬼的腦袋竟直愣愣落在地上,只剩一個完美切口的脖子在噴血。

他吓壞了,妹妹也吓壞了。

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還沒來得及驚訝,女鬼噴灑而出的血液便幻化成無數小妖,兇神惡煞的追逐他和年幼的妹妹。

徐讓歡拉着妹妹拼命向前跑,連頭都不敢回。

周圍的景物也随着少年的奔跑随時更疊改變,從繁華的長安街變成全黑的、毫無盡頭的深淵。

徐讓歡喘着粗氣,拼了命的求生,不知跑了多久,“啪嗒”一聲,求生的線斷了。

年幼的妹妹跌倒了。

徐讓歡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看着身後的惡鬼,又看着妹妹,最終選擇背起妹妹一起逃。

可是他的速度太慢了,慢到不僅救不了自己,也葬送了妹妹的生命。

跑着跑着,他的臉邊落下一滴血珠。

回頭看背上的人,才驚覺那是妹妹的血。

不知何時,妖鬼已經纏上妹妹的身體,将她啃食殆盡。

甚至沒來得及對妹妹的屍骨發出痛苦的慘叫,惡鬼們朝他撲過來,無數顆牙齒在他身上撕咬,咬掉他一塊塊血肉。

額間冒出層層冷汗,徐讓歡從夢中驚醒。

睜眼時,啃食撕咬的聲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耳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醒啦?”薛均安坐在床邊,不情不願的照顧他。

因為她有賢良淑德的義務。

裝作賢良淑德的義務。

要說徐讓歡戰損這事兒,薛均安心裏可是樂開了花。

反正徐讓歡這魔物殺不死……

多好的機會,能讓她多折磨折磨他。

徐讓歡沒有理會薛均安的話,精致的薄唇緊閉,咬緊牙關,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段堯。”

“什麽?”薛均安沒聽清。俯身側耳,靠近他。

女子身上好聞的玉蘭花香鑽進鼻腔中,徐讓歡只覺厭惡,青筋蜿蜒的雙手攥緊被褥,虛弱無力的重複,“把段堯叫進來。”

可是薛均安不聽他的話,直起身,居高臨下看他,“太子殿下您這是怎麽了?是冷嗎?怎麽在發抖?”

徐讓歡冷冷盯着她,“快點,把段堯叫進來!”

薛均安慢條斯理端起一碗湯藥,用勺子盛了一勺,遞到他嘴邊,“段堯不在。”

“太子殿下有何事吩咐妾身便可。”薛均安說。

徐讓歡嘴唇緊閉,高傲的自尊心讓他拒絕開口,偏執的将臉轉向另一側。

薛均安也不勉強,繼續拿起一邊的書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躺在床上的徐讓歡就抵不住身上的寒冷,主動開口,“熱酒,給我熱酒。”

也不知道那群邪物什麽來頭,他現在全身發抖,冷的快要結冰了。

還有,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手段,竟讓東宮中除她再無旁人左右。

薛均安擡眼看他,“哦——熱——酒——啊——”

“您——別——急——啊——我——這——人——t動——作——比——較——慢——”

她故意拖長尾音,龜速拿起酒杯,斟滿酒後,慢吞吞往他身邊送。

不知道是傷得太重還是急火攻心,酒杯到嘴邊的瞬間,徐讓歡一口鮮血吐在薛均安臉上。

濃稠的血液包裹着唾液,叫人打心底厭惡,偏偏是這髒物模糊了薛均安的視線。

女人下意識皺眉,拿出帕子清理臉上髒污。

下一秒,徐讓歡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往懷裏一帶。

女人沒來得及反應,驚呼一聲,重重倒在徐讓歡懷裏。

他身上還受着傷,女人壓過來的時候不由得悶哼了聲,而後用盡全力咬住薛均安的脖子。

顫栗的感覺傳遍全身。

她清楚感受到他柔軟的唇和鋒利的牙齒。

柔軟的嘴唇負責放松她的警惕,堅硬的牙齒負責咬破她的肌膚,貪婪的吮/吸她的血液。

“嘶。”薛均安倒吸一口涼氣,吃痛的推開他,大罵,“你屬狗的啊亂咬人!”

她胡亂用衣袖擦去臉上的血液,伸手去觸自己的後脖,皺眉。

雪白指腹上全是血。

他的血和她的血,交織在一起,糾纏不清。

薛均安怒不可遏的擡頭看他。

只見男人幹淨的嘴角沾滿血跡,若無其事,全然不像是犯錯的模樣。

反倒是一臉幸災樂禍,冷笑着嘲諷她。

徐讓歡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是在提醒她,眼前的惡魔死有餘辜。

薛均安就這樣看了他兩秒,随後冷着臉起身。

她像是下了某樣決心一般,直白的看着他。

指腹觸上衣襟,薛均安一顆一顆解開身上的紐扣,開始脫衣。

衣物一件件褪下,直到只剩一件心衣。

徐讓歡看着她,神情逐漸從厭惡變得唾棄。

薛均安一臉淡定的看着他。

直到他與自己四目相對的瞬間,才慢悠悠撚起徐讓歡的被褥,掀開,小鳥依人的鑽入他懷中。

他讨厭人,

讨厭女人,

讨厭任何事物,

也讨厭她身上的氣味。

好巧,這些薛均安都知道。

所以在徐讓歡頑強抵抗的時候,她才能游刃有餘的拿捏他。

身上的傷讓徐讓歡胸膛起伏,喘着粗氣。

薛均安就這麽看了一會兒他的側臉。

削瘦的臉上,白皙到幾乎泛紅,喉結滾動,我見猶憐。

看着看着,薛均安伸手,摸上他的腰,想要抱住他,為他取暖。

可惜,連他的心衣都還沒摸到,徐讓歡就一把推開了她,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薛均安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重新将手指朝他伸去。

比起男女間的纏綿悱恻,二人藏在被褥底下的互動,不如說更像是在舞劍。

就靠徐讓歡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樣子,又能敵得過誰呢?

二人推搡了幾個來回,僵持不下。

薛均安戲弄夠了,索性拿出致勝的法寶,來個一招制敵。

女人貼近徐讓歡耳邊,慢吞吞吹了一口熱氣,“太子殿下,您就別再拒絕妾身了,妾身這樣做也是為您着想呀。”

“您傷勢嚴重,妾身這才想以身體為您取暖,這樣您的傷口也好痊愈得快些。”

薛均安假裝掉了幾滴淚,“太子殿下怎就不明白妾身的良苦用心呢?”

“別演了。”徐讓歡冷冷說。

薛均安将下巴抵在徐讓歡的肩膀上,“太子殿下若是再這樣推脫,妾身可就要……”

“妾身可就要親太子殿下了哦。”

話音落下,她明顯感覺到徐讓歡的身體僵直,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動不動。

薛均安趁此機會抱住徐讓歡的窄腰,舉止親昵。

徐讓歡臉色差的不像話,幾乎要咬碎後槽牙,“薛小姐信不信,本太子痊愈之日,就是你下地獄之時。”

這是一句肯定句,耐不住薛均安依舊笑容滿面,如沐春風的仰頭看他,“太子殿下何必對妾身這樣殘忍?”

指腹在男人胸膛上畫了幾個圈,薛均安輕聲道,“妾身這樣做都是因為……”

“因為太愛慕太子殿下了呀。”

徐讓歡的眉擰成深重的眼色。

薛均安滿意極了。

親愛的太子殿下,您厭惡的事情,就是妾身翹首以盼的事情。

當然了,若您當真能将真心托付于妾身,那麽在您最愛我的時候殺掉您,将成為我此生最翹首以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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