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合一) (1)

眼睜睜看着許征走到他面前, 許時動了半天嘴, 憋不出一個字。

“不解釋解釋?”許征意指目前的狀況。

“你們,先滾。”許時回過頭, 聲音嘶啞, 強忍着暴怒。

走得近了, 許征才發現面前這四五個人,就是上回他和許時上街發傳單時遇見的面孔。

當時許時還緊張地躲他懷裏, 許征以為許時是怕被同學認出覺得丢人。

沒想到, 是不能有損大哥的威風。

周圍人屁滾尿流地散了,被許時打的那個也被兩人合力架走,只剩下他們兩個。

許時這才直視他的目光,眼裏是發自心底的恐慌, 幹澀的聲音帶着顫抖,向許征示弱道:“哥, 我疼。”

許征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放心不下, 彎下腰對許時說道:“上來。”

背起許時, 許征一步步走回家。

許時将他抱得很緊,死死不肯松手。

他在害怕。

他怕這一松手,許征就不要他了。

“你再緊一點,我就要斷氣了。”許征被他勒得呼吸不暢。

許時小聲道歉:“對不起, 哥。”

糟心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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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時在他背上的分量很輕, 就算背着他繞着整個遷豐轉一圈都不費力。

奇怪, 平時不是挺能吃的嗎?

一定是因為挑食, 以後得多讓他吃點蔬菜。

不對。

他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他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許時才對。

許時把臉靠在許征肩上,吐出的氣息炙熱而煩悶。

還是太輕了。

許征的想法又回到了最初。

背着許時進了家門,王業萍和許敬言都在上班,家裏就他們兩個。

許征把許時放到床上,壓抑下心中所有困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許時處理傷口。

許時的腳上被砸得很慘,指甲蓋開裂,從中間整個斷層,指甲邊緣溢血,半幹的血漬結成硬塊,小心拉扯才将棉襪完全脫離,脫到一旁的白襪子染上了點點腥紅。

看不見的時候還好,一看見傷口,許時就受不住了。

由慘烈的視覺轉化為痛覺神經,只覺傷口處陣陣生疼,一縷一縷的疼痛往腦子裏鑽,許時湊過來抱着許征叫疼。

許征一手拿棉簽一手拿消毒水,冷靜道:“松開,我給你上藥。”

許時這才不得已抓上床邊的杆子。

許征皺眉,怎麽傷得這麽嚴重。

“疼。”許時叫喚道。

“還沒碰呢。”許征只是用棉簽沾了藥。

“哦。”許時乖乖閉嘴。

等到真正開始上藥的時候,許時渾身都在顫抖,死死咬着牙。

許征的動作很輕,幹淨利落,用紗布将許時的傷口包裹好後,發現許時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好了。”許征一句話,許時才睜開眼。

許時怕疼。

小時候家裏人碰他,手一重他就哭。

許時睫毛濕漉漉的,唇角被咬流血了,他恍惚間開口:“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許征把人攔進懷裏,心疼地抱住。

“知道疼還砸着自己?”許征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麽好,想責怪他吧,偏偏自己狠不下那個心。

許時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他怕疼,可是許征的出現,讓他連疼都可以不顧。

“對不起。”許時再度道歉道。

許征啼笑皆非:“你跟我道什麽歉。”

“前面在街上,究竟是什麽情況?”上好了藥,許征沒忘了這茬,“他們叫你,大哥?”

“我好疼啊。”許時開始耍賴。

許征執着道:“不要轉移話題。”

“我要疼死了,哥。”許時在他耳邊委屈道。

“不想說是吧。”許征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最終也沒打算把人逼進死角,而是妥協道,“行,你不說,我自己找。”

“其實也沒什麽。”許時突然開口。

許時的語氣顯得冷淡疏離,還帶着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不是什麽好孩子。”

“只是你想看到我變好,我就盡量裝成你希望的那樣。”

“可惜還是被你發現了。”

聲音越到後面,越發細微,一開始好不容易鼓起的底氣逐漸潰散,就連尾音都帶着不自覺的顫抖,像是等待許征的審判。

宛如被拔了刺後焉了吧唧的小刺猬。

惶惶不知所終。

“是嗎?”許征喃喃問道。

許時沒回答是或不是,只是肩膀不自覺往後縮了些。

許征心中天人交戰,一方面許時承認得果斷,把自己貶到了地下,另一方面卻告訴他不是這樣。

最終情感上的傾向占了大多數,許征緩緩開口道:“可我不這麽覺得。”

不帶太多情緒的聲線,語調很平,可對許時來說卻帶着救贖的意味。

許征鎮定自若地反駁他,像是告訴許時,又像是告訴自己:“誰說你在我面前的時候,不是真實的?同樣是你,只不過面對的人不同。”

許征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數不勝數,今天還和你是過硬的交情,明天轉頭就能捅你兩刀。

大多數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會挂起虛僞的面孔。

可許時沒有。

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或笑或鬧,或喜或煩,許時都很自然。

流露的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渴望。

眼見不一定為真,但用心感受總做不了假。

許時怔住,仔細地觀摩着許征臉上的神情,發現不像有假,這才放心地笑了。

“謝謝你。”我的哥哥。

我果然,最喜歡你。

許征陷入沉思,他在思考:

在外人面前,被逼出另一面的許時,到底是經歷了什麽?

許時毛絨絨的腦袋就搭在他肩上。

抱着他的時候,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許征突然想到。

當初他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兩年,剩下許時一個人,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現在他只不過離開兩天,許時都難受得要命。

漫長的兩年時光,才将許時磨煉成今後那副模樣。

沉默獨立,不輕易招人煩。

因為他沒有了可以依賴的對象。

許征心裏一陣發酸,恨不得回到過去,像現在這樣,抱抱那個孤立無援的許時。

就在許征還沉浸在自我感動裏,忍了許久的許時忍不住開口:“哥你壓到我傷口了。”

“對不起。”許征立刻松開。

“你快去洗澡吧,一股火車味。”許時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在确信了許征待他一如往常後,許時又恢複了本性。

許征随手将他頭發揉亂,輕罵道:“小沒良心的。”

等許家父母回來後,許時腳上的傷自然是瞞不住他們。

許時借口說是從床上滾下來時摔的。

王業萍揪着他耳朵罵他:“你夢裏是當猴去了是不是?這麽點大地方還想着打滾,摔不死你。”

許時的耳朵都紅了,許征出來,把人護在身後:“睡覺的事,誰能控制呢?”

王業萍這才作罷,想了想後兇巴巴道:“這幾天你跟你哥把床換一下,知不知道?”

“知道了。”許時求之不得。

許敬言在一旁補充道:“我明天把床上的欄杆加高點。”

王業萍拍案贊同:“加,最好給我加到半米,看他從哪裏滾下來!”

不得不說,這幾日因為傷情,許時得到了優待。

家務不用幹,書也不用看,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可許時本人對此并不感到快樂。

他再也沒有辦法跟着許征了,當不了許征身後的小尾巴。

許征回家時,總能看見一只哀怨的許時。

如果許時身後有尾巴,那一定是無力地垂到地上。

回遷豐的這幾天,許征委托中介租了家工廠,準備将煤球事業好好發展壯大,從散戶到集中,積少成多,積聚資本。

許征可謂分身乏術,一邊找場地買設備,一邊還要顧着現階段銷售的事。

實在忙不過來了,和許征商量過後,王業萍幹脆辭了食堂的工作,替許征接手買賣行當。

這些日子煤球生意的紅火,王業萍自然是看在眼中,既然是自己兒子的想幹的事情,那她這個當媽的,必然得全力支持。

許征早設想過這一點。

等過些日子他去上大學,不可能天天看着遷豐,手上的煤球生意遲早得有人接手,王業萍能夠主動幫忙,對他而言是再好不過。

許征親自教她,把之前數十年積累的商業經毫無保留地傳給王業萍,雖然不知她聽進去了多少,但多多少少,上手煤球售賣是沒什麽大問題。

許征便安心擴大生産。

許征近日在外奔波的疲憊一回家看見許時就全消散了,許時坐在床上,腳上的傷顯然沒好,厚重的紗布包裹着兩坨,極大程度限制了許時的行動。

床邊擺了漫畫書,可許時早看過了,覺得沒勁。

櫃子上一堆小零食,手邊就是垃圾桶,但許時總覺得這樣的生活缺少了什麽。

“不開心啊?”許征走近,坐在床邊問他。

“嗯。”許時悶悶不樂。

“為什麽?”許征随手拆了包零食,“現在媽忙着管理生意,沒空逼着你學習,零食管夠,漫畫書随你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自從發現了許時在外人面前兇狠的那面後,許征越發喜歡逗他。

只要和許時聊上兩句,看他憋屈的模樣,許征一整天的疲倦就能被治愈。

“是不是渴了?”許征關心道。

許時感到別扭:“沒,就是覺得這樣,好像坐月子啊。”

“然後呢?”許征等待他下文。

“我想洗澡。”許時說出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求。

許征同他對視,最終沒抗住許時的眼神,妥協道:“等着。”

在家裏翻箱倒櫃,許征翻出了保鮮膜和買菜多出來的塑料袋,耐心地将許時傷口用保鮮膜包裹好後,再将袋子紮在他腳踝。

“湊合一下。”許征安撫道,這已經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好解決辦法。

許時一只手從背後繞過他脖子,許征挾着許時的腰把人從床上扶起,明明能夠單腳站立的許時偏把重量全壓在他身上。

“太懶了啊。”許征警告道。

許時被他勒令站好,許征去給他兌水,剛燒開的一整壺滾燙開水,往半盆涼水裏倒,水面不斷冒着熱氣,許征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後去把許時扶過來。

扶着一步步走太慢了,許征擔心水涼,幹脆把人攔腰抱起,扛到肩上。

許時只覺一陣短暫失重,接着就被許征輕輕放在椅子上。

接着,許時整個人被放倒,肩膀靠在許征腿上,許征幫他洗頭。

許征只覺得自己是又當爹又當媽。

面對許時,就像帶孩子一樣。

用手擋在許時額前,另一只手拿杯子舀水把許時頭發打濕,許征的動作生疏中不乏溫柔,眉間輕皺,小心謹慎地對待。

許時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看見的是許征下半張臉,胡子冒出來了,該刮了,領口微開,喉結細微地滾動了一下,不知為何,許時跟随他的動作,也咽了口口水。

許征的指腹劃過頭皮的觸感,讓許時不禁渾身一陣發麻,從天靈蓋癢到了尾椎骨,卻帶着難言的享受。

只是洗個頭,許征臉上的表情認真地像是打戰一般,許征甚至沒工夫理會許時看他的目光,用手抓着許時的頭發,仔細地搓着泡泡。

“閉眼。”總算搓得差不多了,許征長舒一口氣,簡單命令道。

許時這才把眼睛閉起來,微涼尚溫的水小心沖去他頭發上的泡沫,許征一杯杯舀着水,盡量不讓水流進到許時耳朵裏。

給許時洗個頭的工夫,比他自己洗十次頭還累。

早知如此,他應該趁夏天慫恿許時去剃個光頭,用毛巾抹一把就行。

許征想象了下許時沒有頭發的模樣。

算了,有點醜。

頭頂還反光。

“衣服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許征靠牆問道。

許時微紅着臉,嚴正聲明:“我長手了。”

許征不勉強他,嘴角帶了點笑意:“那你自己來。”

套頭短袖往上一掀就行,可單腳站立,褲子脫得有些困難,許時一沒站穩,單手搭在許征肩上。

兩人靠得很近,一擡頭就能對視上的距離,許征勾了勾笑,好意問道:“我幫你?”

許時小幅度點了下頭當做默許。

最後,許征全程扶着許時洗完了這個澡。

中途并不怎麽愉快:

許征嫌棄道:“你注意點,水怎麽老往我這潑。”

許時不服抗議:“它自己要流過去,我有什麽辦法?”

見許時背對自己,洗得慢吞吞的像只烏龜,許征不耐道:“你行不行?不行我幫你洗。”

許時煩躁:“走開呀你。”

許征沒放手:“我走了你不就摔了?”

許時洗得幹幹淨淨,許征倒成了落湯雞。

從頭到腳沒一處地方幹的。

許時穿好衣服站在一旁對着他笑,許征把人趕走,還剩點熱水,他還能再洗個澡。

幫許時洗澡用了四十分鐘,許征自己洗完只花了十分鐘。

出來時許時頭發還是半幹,許征自己頭發都只用毛巾擦了擦,便拿着吹風機坐到許時床邊,按下開關,幫許時吹頭發。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許征道。

吹風機的聲音太響,許時只看見許征動了動嘴唇,沒聽清他說的內容,于是問道:“什麽?”

許征按下開關,說道:“我說,你懶得像豬。”

許時還沒來得及反駁,吹風機又重新運作,在他耳邊呼呼大噪,許時不服氣:“哥哥才是王八。”

這話被許征聽清了,他輕捏了下許時的耳垂。

小混蛋。

把許時頭頂那幾根毛吹幹後,許征順手吹了吹自己的頭發。

等許征把浴室收拾幹淨,一回頭發現在床上的許時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張臉。

許征笑了:“你不熱啊?”

即便屋子裏冬暖夏涼,床上也只放了床薄被,但許時裹得如此密不透風,等會出了汗這個澡就算白洗了。

“我像不像俄羅斯套娃?”許時好奇地問他。

許征認真看了看:“不像,像不倒翁。”

許時把被子撒開,徑直躺下:“沒勁,睡了。”

許征擡手把燈一關:“晚安。”

許征爬到上鋪,熟練地反手摸出許時的記仇本,內容還是他上回看到的那裏,已經許久未更新,不知道是因為被許征發現使得許時放棄了這個行為,還是他又擁有了新的記仇本。

許時的床如今對許征來說,比自己的床都要熟悉。

睡久了他回自己床上不會睡不着吧?

許征瞎猜道。

就在許征快要睡着的當頭,床板被人在下面敲了敲,頓時把許征從半睡着狀态中驚醒,許征出聲詢問:“嗯?”

“哥,我想尿尿。”許時說。

許征認命地把人扶到廁所,在思考明天是不是給許時弄根拐杖回來。

許時在裏面長時間沒動靜,許征敲了敲門問:“需不需要我給你吹口哨?”

“不要。”許時拒絕地又快又堅決。

許時出來後,許征第一件問的事就是:“洗手了沒?”

“洗了。”許時不僅洗了手,洗完還用毛巾擦幹,“沒洗就蹭你身上。”

許征握住他的爪子,把人帶回床邊。

剛要爬上去,又想起什麽停下問道:“你渴不渴?”

“不渴啊。”許時有些迷茫。

許征琢磨再三,最終還是重新踩上拖鞋,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水過來放在許時床邊:“夜裏渴了就喝,沒事別打擾我睡覺。”

也就是許時。

換做別人敢把他在快睡着的時候吵醒。

許征一定做了他。

許征想到做到,次日果真從外面弄了根拐杖回來給許時。

木質龍頭拐杖,桃木制品,木質光滑細膩,做工細致,上面的紋理繁雜清晰,結實耐用。

還附帶防滑墊和防滑繩,洗澡的時候也能用。

誰曾想,換來的是許時嫌棄的眼神。

許時嫌它長得醜,不肯用。

許征一片好心白白作廢,還不能拿許時如何。

不用就不用吧。

随他去。

直到許征的耐心終于感化了許時,兩天後,就能看見許時臭着張臉拄着個拐杖在屋裏到處走。

雖然很醜。

但不得不承認,蠻好用的。

許征也為自己的眼光得到認可感到開心。

工廠和設備的事總算敲定下來,許征一口氣采購了五臺蜂窩煤機,廠邊還有個曬煤場,頂端搭了棚子,下雨也不怕。

随着一個個黑漆漆圓滾滾的煤球向外銷售,許征賬上金額在不斷上升,每天都有大筆資金流動。

雖然,這和前世的賬目比起來微不足道。

但好歹也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工廠有了,許征下一步的計劃是創辦公司。

公司名字全家人曾聚在一起讨論過,最終一致通過真實煤業這個名字。

真實煤業,一則表示他們做的煤都是不摻假,貨真價實的煤球,真實可靠;二則取自許征和許時的名字,征時,真實。

公司法人填的是許征和王業萍。

一個月前,王業萍還在為許征的學費發愁。

一個月後,她就當上了公司老板。

之前許征對她說,一切有他的時候,王業萍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只覺得是小孩子随口說的承諾。

沒想到,許征真的做到了。

而且,還大大超出她所想。

王業萍不是第一次為許征感到自豪,但第一次覺得如此驕傲。

她有一個這麽優秀的兒子。

沒白疼他。

王業萍之前在食堂上班,一月拿着一百二的死工資,跟着許征搞煤炭生意後,一天賺的比她之前一個月還多。

王業萍對生意上的事,其實不懂,背後的運作全是許征一個人幹的,她只是按照許征告訴她的照做,統計信息,給下面的人安排工作,幹的活簡單輕松。

自從開始賺錢後,許征對于錢財方面,不像前世那般在意,賣煤的錢大部分交給王業萍收着。

王業萍一開始不要,許征用一句話說服了她:“這些錢都是小錢,以後會越賺越多,到時候再給我。”

至于許時在家裏的待遇,自然水漲船高,過上了一個月一百零花錢的日子。

一百塊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筆巨款,許時一開始還不樂意,許征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他也是投資方,現在一百塊錢就把他打發啦?

許征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直白問道:“你想要股份?”

“也不是那個意思。”許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表達。

許征承諾道:“放心,等你成年了,就給你股份。”

“只要你聽話,我的都是你的。”前世許征錯過了很多,對于這世的許時,只想盡他所能,對他好點。

股份這種東西,許時想要,給就給了。

上輩子許時只知道給他惹事,要麽就是來找他要錢的。

這輩子他給許時足夠的錢,讓他随心所欲地活着。

自家弟弟,他不疼,難道交給外人來疼嗎?

更不用說魏言那個神經病把許時折磨成什麽樣。

這一世,許時的戀情他會密切關注。

但凡稍有苗頭,就掐死腹中。

要不是殺人犯法,他現在就把魏言給做了。

許時陷入憧憬:“那我豈不是要發財?”

“是啊,小財主。”面對許時,許征變得比以前更有耐心。

八月八號,真實煤業開業的日子。

店鋪選在最繁華的商業街中心,占地面積數百平方米,開業當天,門口兩側擺滿花籃,舞龍舞獅,鑼鼓喧鳴。

大镲碰擊,發出響亮清鳴之聲,左一句:“開業大吉!”

再次重撞在一塊,右一句:“生意興隆!”

氣氛熱烈,吉利喜慶。

許征手裏拿着把剪刀,準備剪彩。

還未落剪之時,一聲中氣十足的制止聲:“等一下。”

許征看向來人,原來是他的老熟人,尤志。

“不厚道啊,老許,開業這麽大的事,竟然不叫我。”尤志走進沖他抱怨。

許征動手剪斷了綢帶,不把尤志的話放在心上:“少來,昨晚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用的還是從尤志那兒買的二手大哥大。

要不然,尤志今天也趕不來遷豐。

尤志連夜開車過來,一宿沒睡,終于趕在許征剪彩前到了,心滿意足道:“今天開業,哥送你三百噸煤。”

“大手筆。”許征毫不吝啬誇他。

開業當天,全場煤球八折銷售,限量五百噸,售完為止。

上門買煤的人絡繹不絕,店內險些被擠爆,隊伍從店門口排到街角,無論家裏有煤沒煤,都加入了排隊搶購的隊伍。

八折的煤,不買是傻子。

店裏有王業萍,許征如今當上了甩手掌櫃,正好尤志大老遠從關樂趕來,許征便帶他四處轉轉。

走了幾條街,尤志最大的感慨就是:“你這地方空氣真不錯,天也是藍的,要是在這多住幾年,我估計能長壽。”

“你可以在這買套房。”許征建議道。

房地産是他們除了煤礦事業以外最青睐也最簡單的投資,趁現在房價便宜,一套房幾萬到十幾萬不等,早買早賺。

尤志被他點醒:“你這提議不錯,你住哪?我買你附近,到時候咱倆還能做鄰居。”

“我家的地段不值錢。”許征一語道破。

之後十幾年都等不來拆遷,仍舊是那麽個犄角旮旯的地方。

“管它值不值錢,買房最重要的是開心嘛。”尤志滿不在乎。

好樣的。

不愧是煤二代。

現在就有日後人傻錢多的潛質。

許征把尤志領回家裏,碰見了剛睡醒的許時,見許征在自己面前,許時沒想太多地撲進了許征懷裏:“你怎麽回來了?”

“站好,有客人。”許征輕聲提醒道,“你尤哥,這我弟弟,許時。”

尤志第一次見許時,無比震驚。

這許征長得比他帥就算了。

為什麽他弟長得比君寧還精致?

不,君寧才是最好看的。

尤志連忙甩頭,把錯誤的想法抛出腦外。

“你們兄弟兩,感情真好。”尤志捉摸半天,擠出一句。

“還行,皮得很。”許征沒放在心上,催促許時,“去刷牙,給你帶了早餐。”

許時拄着手裏的拐杖熟練地走進衛生間。

許征家小,尤志一眼就能望到頭,他有些為難:“你這就沒大點的戶型?”

就這麽大點地,他擺個浴缸都放不開。

許征給他泡了杯茶:“你要是非得在這,可以買兩套相鄰的,中間打通。”

“有道理,你真是個天才。”尤志能把許征吹到天上去。

尤志看看這居住環境,再看看許征周身的氣度,搖搖頭:“真想不到,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你比我有錢呢。”

沒想到真是窮人家的孩子。

尤志當初捉摸不定是哪家孩子出來創業來了。

要不然,怎麽敢這麽跟他說話?

沒有錢,還能将不要臉發揮得理直氣壯的。

許征沒說話,喝了口茶。

尤志說的其實也沒錯,許征比他有錢,但那是在發家後。

現在,他只是個毫無根基事業剛剛起步的小老板。

許時洗漱完就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吃許征給他帶回來的早餐,許家總共這麽大點地方,順便把許征和尤志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

“你弟不招人煩嗎?”不知什麽時候,尤志開始和許征聊起了兄長心得。

許征想了想,答:“還好。”

“你平時用什麽辦法讓你弟聽話?”從之前許征和許時的短暫相處來看,尤志堅信,許征一定有什麽妙招。

“讓他聽話?我看,是我聽他的話吧。”許征苦笑道。

尤志感同身受:“兄弟,我懂你。”

誰家都有個不聽話的弟弟。

許時将這段對話聽入耳中,用力地咬了口油條,咔嗞咔嗞的,格外酥脆。

聽到這聲響,許征知道是許時在無聲抗議,說不定還在心裏罵他。

許征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同尤志閑聊。

其實,尤志這回來找他,也不光是為了許征公司開業的事。

霍君寧上周出國了,大洋兩岸,他們斷了全部音訊。

尤志心裏憋得慌,想找人說說話,思來想去也就只有許征能和他說說這事,這才連夜開車跑來遷豐。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他媽都快隔了二十一個秋了。

尤志心裏就算是片森林,葉子都能掉禿。

“我知道這樣挺丢人的,但我就是想她,有什麽辦法。”尤志一口幹了杯裏的茶,問許征,“你這有酒嗎?”

許征把茶給他滿上:“以茶代酒。”

“來,幹。”尤志一口悶。

許征覺得這幕挺熟悉的,每月29號,尤志總找借口叫他出來喝酒,一開始還換着各種理由,後面就直接用老子心情不好代替。

最嚴重的一次,喝到去醫院洗胃。

之後許征便不再慣着他,尤志叫他出來,許征要麽給他點瓶裝的雞尾酒,要麽泡茶,二選一。

尤志不愛喝雞尾酒,喝起來像氣泡水,撐得慌。

他選擇了喝茶,茶苦,他的心也苦,絕配。

這輩子,他和霍君寧沒分手,尤志還是難受地來找他。

果真和前世一模一樣。

茶喝多了,有個問題,尤志雙腿并攏,別扭道:“你家廁所在哪?”

許征給他指了個方向。

尤志放完水,路過餐廳的時候,一眼瞅見了許時放在椅子邊的拐杖,不由分說拿起來好好端詳了一番:“這可是好東西啊。”

“是吧。”許征言語帶上絲笑意,總算遇上了懂得欣賞他的人,此刻看尤志的目光格外熱絡:“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品位。”

一旁的許時被整得有點懵。

許時用吸管喝着涼了的豆漿,眼裏透露着匪夷所思:難道是他審美有問題?

尤志在許家吃了晚飯,受到許家人的熱情招待,要不是家裏地方小,尤志今晚就住這不走了。

許家人自然不能讓尤志打地鋪,許征給他訂了市裏最好的酒店,尤志一開始堅持要睡沙發,許征告訴他酒店附近有家足浴城,這才把尤志趕走。

尤志在遷豐就待了兩天,原本打算小住上半個月,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尤志他爸尤廣宏從外面回來了,尤志得見他爸去。

臨走時,尤志車後備箱塞滿了遷豐特産,其中一半是王業萍搗鼓回來的,比如當地的臘肉、臘腸等。

“阿姨可真熱情。”尤志樂呵呵道。

許征叮囑道:“路上小心。”

“要是沒事,你下來關樂找我玩呗,我自己一個人可無聊了。”尤志又道。

許征把人趕走:“行行行,趕緊走吧你。”

剛送走個尤志,許征就對上許時哀怨的眼神:“哥。”

許征頭疼:“你怎麽也來給我添亂。”

“你會去找他嗎?”許時問。

“你一個我都應付不過來,哪有那閑工夫。”許征道。

許時最近變得越發黏他:“你要是去哪,一定得帶上我,不可以自己一個人偷偷跑掉。”

許征嘆了口氣:“行。”

許時這才滿意地笑了出來。

差點沒把許征眼睛晃着。

總覺得許時一笑,世界都豔麗幾分。

真實煤業開業三天,銷售額破五萬,王業萍近日笑得合不攏嘴。

對待許時溫柔和善:“小時啊,最近想吃什麽,媽媽給你買。”

許時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媽,別這樣,怪吓人的。”

“死孩子非得我罵你兩句才開心是不是?”王業萍一秒恢複本性。

許時渾身舒坦:“這才是你嘛。”

別說許時,就連家庭地位最低的許敬言這段日子也好過不少,王業萍的數落少了,見誰都開心,就連他出去下棋都給他兜裏塞不少錢。

王業萍還成了市裏美容院的常客。

哪個女人不愛美?

要不是沒錢,誰樂意委屈自己。

有了錢後,美容護膚,服裝造型通通整上,王業萍整個人像年輕了十歲。

逢人就誇許征,兒子争氣,給她創造這麽好的條件,才能讓她在現在這個歲數過得這般悠閑惬意。

許征這個名字,已經不單是別人家的孩子這麽簡單,而是成為了別人家的夢想。

要盼着自家兒子像許征那般出色已經是不可能了,自家的女兒還可以努力一把,嫁個富一代,一輩子吃穿不愁。

從那以後,許家每天都有人來走親戚,帶着他們的孩子,要麽讓許征指點指點生意經,要麽讓許征和自家閨女培養培養感情。

弄得許征好長時間沒敢進家門,天天早出晚歸。

那些人見不到許征,轉頭來騷擾許時,反正都是一家人,嫁誰都一樣。

許時腳上的傷還沒好,沒法出門躲,每天被各式各樣的人騷擾,從一開始的忍耐,到今天的爆發。

在那些人第二百三十六次提起許征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時,許時摔了杯子。

摔的還是許征常用的那個杯子。

“我哥喜歡什麽人,還輪不到你們費心。”許時因憤怒而顫抖,說完這句話後,拄着許征給他買的拐杖回了屋。

等許征晚上回來時,發現房門被從裏面反鎖上了。

許征從許父那了解到情況,敲了兩聲門:“是我。”

屋內立馬有了動靜,只聽見一聲撞擊,東西摔落在地。

許時坐在地上伸手擰開了反鎖的門。

許征推門進去,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許時坐在地面上,拐杖丢在一旁,眼眶紅得像要滴血,憤怒和委屈交雜在一起,在見到許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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