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占領

第4章 004章 占領

顧北言的表情是一貫的雲淡風輕:“如果你願意的話。”

蘇棠直言:“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在她的注視中,顧北言點了頭,語氣輕描淡寫:“嗯,以你的意願為主。”

蘇棠提着的一口氣松了半分,又乘勝追擊道:“我們剛結婚,之前只見過兩面,彼此之間也不熟悉,所以……”

她抿了下唇,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些不可理喻,但她不得不提:“我可以先睡在次卧嗎?”

顧北言依舊坐在她對面,長指點在剛剛簽署完成的協議上,擡眸注視着蘇棠,慢條斯理的問道。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并沒有結婚的打算,是什麽促使你改變了這個決定。”

男人的表情說得上無波無瀾,一字一句也都尋常,但蘇棠就是從他幽深的深棕色瞳孔裏窺探到一抹壓迫感。

她快速把男人的這個問題在腦海中翻譯了一遍。

聽上去,他似乎在懷疑她選擇結婚的動機,而且她的答案很重要,除了影響到男人對她的看法,還可能影響到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她快速評估了一下在男人面前撒謊而不被拆穿的概率,旋即開口說道。

“我爸爸已經去世了,我媽媽也找到了繼續陪她走下去的人,繼父一家搬到了翠湖天地,我不适應重組家庭的生活,剛好你出現了。”

蘇棠選擇實話實說,她素來不喜歡撒謊,一個謊言總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掩蓋,那樣太累。

男人盯了她兩秒,點頭:“可以,想住哪個房間,你自主選擇。”

“次卧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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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不算是一個強勢的人,倒還不至于讓主人家住次卧。

雖然這個房子很快就是她的了。

顧北言顯然對此也沒有意見,不過他又強調了一句:“有一點我覺得我有必要重申一下,我需要的是一段正常且穩定的婚姻。”

蘇棠點頭,語氣誠懇且真誠:“這也是我對婚姻的願景。”

顧北言低笑了一聲,他的唇角只輕微牽了下,稍縱即逝,以至于這個笑更像是……譏笑。

“很高興你也是這麽想的。”他說。

蘇棠保持沉默,同時也深刻的認識到自己剛才選擇實話實說的必要性。

顧北言似乎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位者,他的洞察力比一般人都要深刻,謊言在他面前很可能無所遁形。

一切塵埃落定,蘇棠站起身:“那我回房了。”

她迫切需要洗個熱水澡。

顧北言颔首:“次卧在二樓,右手邊。”

蘇棠拿上包包快速上了樓,同她想象中的一樣,樓上的布局一如既往的簡約大方,卧室裏的陳設也很簡單,比樣板房都簡單,不過一應洗漱用品倒是很齊全。

蘇棠懷疑顧北言也是打算讓她主次卧的,不然房間怎麽收拾的這麽幹淨。

當然也不排除家裏的阿姨勤勞能幹。

蘇棠胡亂的想着,打開淋浴,整個人瞬間被溫熱的水流包裹,輕松洗去疲憊和忐忑。

和顧北言的談判出乎意料的順利,看得出他是一個冷漠寡言但還算通情達理的男人。

至于未來的路怎麽走,蘇棠想,她似乎已經無法精準掌控,顧北言算得上是變數,也是她從未接觸過的那一類人。

但好在從此她有了一個家,而且這個家很快會成為她的私有。

這是這場倉促決定的婚姻帶給她的意外之喜。

蘇棠心情愉悅的擦幹身體,裹上幹發帽,去衣帽間找衣服的時候才赫然發現,衣帽間空空如也。

也就是說她讓穆琳送過來的行李并沒有放在次卧。

蘇棠有些無奈的擡手按了按額角,轉念一想又明白了,穆琳只是生活助理,她怎麽知道新婚夫妻不住同一間卧室?

很顯然,顧北言對這件事也毫不知情,否則不可能不提醒她。

蘇棠轉回浴室,源與她的“好”習慣,她剛剛穿的衣服已經被她随手丢進了浴缸,半濕不濕的搭在邊上。

猶豫再三,她只能給顧北言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幫忙拿條裙子過來。

顧北言很快上了樓,原本空曠的女主人衣帽間裏确實添了色彩,和他印象中差不多,衣服風格和顏色都偏素雅溫柔。

衣物不多,但也強烈的昭示着他的空間被另外一個人占領。

等了五分鐘,次卧的門被扣響,圍着浴巾的蘇棠拉開點門縫,男人修長好看的手指拎着衣架遞進來,視線觸到她的一瞬又快速移開。

蘇棠道了句謝接過衣服,快速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

蘇棠咬了咬唇,感覺自己的臉燒的發燙。

一門之隔,顧北言腦海中回想起一閃而逝的冷白肌膚,指尖輕撚,快步下了樓。

套上裙子以後,蘇棠又把頭發吹幹,這才又給顧北言發了條消息:“我現在方便去你的卧室把我的衣服搬過來嗎?”

顧北言秒回:“方便。”

想到自己裙子裏的真空狀态,蘇棠又咬着唇問:“你在卧室嗎?”

顧北言:“我在書房,至少還需要待一個半小時。”

蘇棠松了一口氣:“好的。”

這算是男人給了她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搬家。

她定了定神打開門,快步又鬼鬼祟祟的進了主卧。

男人的房間有一種和他身上的香水差不多的味道,都挺淡的,但存在感很強,如影随形。

蘇棠來不及觀察,進衣帽間收拾自己的衣物。

主卧的布局很大氣,女主人的衣帽間是單獨的,東西分門別類的存放,收拾起來很容易。

蘇棠先把裝內衣的儲物盒抱上,回房間穿戴整齊,這才再次折返,用了半個小時才把東西全部歸置到了次卧的衣帽間。

她長舒了一口氣,仰面躺在大床上,摸過手機給顧北言發消息:“收拾完了。”

顧北言沒回,蘇棠也沒在意,反正這人素來沉默寡言。

大概是換了新地方的緣故,蘇棠躺在黑暗中的大床上,遲遲沒有睡着,大腦還異常活躍。

她情不自禁的把今天晚上從進門開始和顧北言的互動都複盤了一遍。

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才勾勒出了男人清俊挺拔的身形。

簡約板正的白襯衫,一絲不茍系到頂端的扣子,熨帖規整的黑色西裝褲,慢條斯理的語氣和漫不經意的眼神。

那種氣場是她學都學不來的松弛感。

複盤到談判環節,蘇棠腦海中回憶起男人對她“過不過夫妻生活”的回答,他的态度是那麽的輕描淡寫,似乎對這件事駕輕就熟。

蘇棠翻了個身,所以這人該不會有過女朋友吧?或者有固定或者不固定的床伴?

她微擰了眉心,有些懊惱自己的沖動,這麽關鍵的問題居然沒有考慮到。

幸虧今晚兩人分房而居。

蘇棠拿過手機在備忘錄敲字“找顧北言要一份體檢報告,近三個月內”。

事實上,談起“夫妻生活”的那個時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顧北言的手也緊張的握了握。

……

翌日一早,鬧鐘準時叫醒了蘇棠。

看着陌生的環境,她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搬到了簡園,繼而想到自己已婚,對方還是個只見過寥寥幾面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短暫的茫然之後,蘇棠找回了狀态。

洗漱完畢,畫了個淡妝,她靠在門口側耳聽了聽門外的動靜,在寂靜無聲中打開了卧室門。

猝不及防的,她和從主卧出來的顧北言打了個照面。

男人穿一件白襯衫,黑色西褲,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襯衫扣子一絲不茍的系到最頂端,襯衫領口用了基礎款的銀色領針固定,挺闊優雅。

搭配他格外俊朗的眉眼和優越的身段,給人一種清貴雅致的感覺。

蘇棠沒有仔細觀察,視線相觸兩秒,她心頭躍上一抹慌亂,脫口而出:“早上好。”

“早上好。”男人眉眼平靜的朝她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往樓下走,腳t步聲混合着心跳,讓蘇棠覺得短短的一段樓梯似乎變得格外長。

她迫切需要說點什麽:“對了,你能把你的體檢報告發我一份嗎?最好是近三個月的。”

她盯着自己的腳尖,聽到身側男人溫沉好聽的聲音:“現在才想起來要體檢報告,是不是有點晚了?”

蘇棠咬唇,轉頭看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而坦蕩:“聊勝于無吧。”

顧北言微不可查的揚了下唇:“好,上午讓助理發你。”

兩人終于來到一樓,蘇棠回想剛才男人的表情,隐約覺得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又不确定。

即便是笑了,應該也像昨天一樣,是譏笑。

他在嘲笑她的行為是馬後炮。

餐廳裏,阿姨已經做好了早餐,正立在兩人位的小餐桌旁等着。

“這位是家裏的阿姨,跟你一個姓氏,她會負責早晚餐的準備和日常的清潔工作,不住家。”

蘇阿姨大概五十出頭的樣子,短發,慈眉善目,笑容溫和:“太太早上好,以後您有什麽想吃的随時告訴我,我來準備。”

蘇棠笑着跟她打了聲招呼。

等兩人落了座,蘇阿姨便上了樓,開始今日份的清潔工作。

早餐是鮮肉小馄饨,個頭不大,浮在香味四溢的湯底裏,旁邊還放着一衆碼放整齊的調味料。

除此之外,她昨天帶回來的那束鮮花,也被阿姨插瓶以後放在了餐桌旁的置物架上,此刻正沐浴着清晨的陽光肆意綻放。

莫名讓人心情跟着晴朗幾分。

蘇棠往碗裏加了點香菜,攪拌均勻小口的吃着馄饨,注意到對面的顧北言。

男人動作間露出腕上一塊藏藍色表盤的腕表,蘇棠記得那好像是一塊百達翡麗的機械表,爸爸曾經有一塊。

由此蘇棠得出一個小結論,顧北言可能有一點點的古板屬性,暫時還不明顯,有待繼續觀察。

蘇棠突然覺得生活好像多了一種樂趣,觀察和認識顧北言,這種貼标簽的過程像是拆盲盒,讓她有一種新鮮感。

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喜歡新鮮感的人。

不過事實證明,顧北言說忙也是真的忙,接下來的幾天她和顧北言仿佛成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室友,僅在早餐時間有個十幾分鐘的會面,後面兩天顧北言還出了差。

蘇棠的工作也不輕松,除了日常需要思考如何籌措資金,還要積極為霜滿天尋找投資公司或者合作夥伴,服裝設計工作室那邊的工作她也不可能完全放下。

從周二開始,她一連參加了三場飯局,這期間她也成功拿到了顧北言健康到沒有任何瑕疵的體檢報告,和簡園這棟複式大平層的産權。

周五這天,她終于破天荒的按時下了班,七點半鐘,車子到達簡園門口,她讓司機把她放到門口,抱着一束小雛菊下了車。

簡園并沒有做徹底的人車分流,地上地下都有停車位,進入小區就是四車道的馬路,植被覆蓋率很高,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法國梧桐和銀杏林環繞的步道。

從大門口到7號樓大概八百米左右,步行需要十分鐘。

蘇棠很喜歡用這十分鐘的時間散散步,好像這一天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這十分鐘之前她是蘇總,十分鐘之後她是顧太太,只有這十分鐘裏她才是真正的蘇棠。

七點半鐘,太陽已經徹底落了山,都市亮起霓虹,她踢踢踏踏的走着,每一步都輕松愉悅。

直到一輛車子緩慢的停在她身邊,車窗降下來是顧北言那張清隽的臉。

“蘇棠。”他喊她,雖然沒說其他的話,但潛臺詞很明顯。

蘇棠站定看着他:“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着就好。”

顧北言并沒有堅持,點了下頭吩咐司機開車,司機看了他一眼才啓動了車子,開出幾米欲言又止道:“顧總,太太剛才可能只是矜持一下。”

顧北言指尖輕扣,腦海中回想起方才的畫面。

蘇棠穿一套淺米色套裝,抱着的那束鮮花是綠白相間的,他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看上去應該是小雛菊。

實際上他對鮮花品種一無所知,這還是蘇棠來了以後,每天都會往家裏帶花,他無意中從蘇阿姨口中聽過的名字。

蘇棠好像很喜歡這種花,每天帶回來的都是不同顏色的,今天這束格外好看。

從她剛才的背影來看,她的腳步輕盈,跟他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态也很愉悅。

并沒有任何因為需要走路而産生的不快。

顧北言的視線從窗外收回,淡聲一句:“或許她只是喜歡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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