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實幹派

第40章 040章 實幹派

主卧的光線交纏浮沉, 良久方休。

等一切結束,來自胃部的饑餓感讓蘇棠睜開了眼睛。

她捏了捏顧北言攏在她頸下的手臂:“餓了。”

顧北言利落起身:“想吃什麽?我去準備。”

“牛排吧。”

“好。”

男人慢條斯理的套上長褲,穿上家居襯衫, 長指不疾不徐的系着紐扣,動作間是一派清風霁月的架勢。

察覺到蘇棠的注視, 男人垂眸看過來:“怎麽了?”

蘇棠搖了下頭。

有時候她會覺得顧北言像是一個AI, 自帶兩套系統,在床上是一套, 下了床是另外一套。

但仔細想想似乎又不是,因為即便在床上這人也有他固定的标簽。

斯文,刻板, 直接, 實幹派, 還有禁欲。

自從上次談過頻率和時長以後,除非出差回來的特殊情況,大部分時間他都嚴格控制着時長。

這樣一個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 蘇棠覺得, 他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蘇棠下樓的時候, 顧北言正專注的切牛排。

他穿着深藍色的家居服, 藍白格子的圍裙t還沒摘掉, 頭發柔軟的搭在額頭,低垂着眉眼, 骨節分明的長指握着刀叉。

是一種人夫感拉滿的狀态。

莫名溫馨。

……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 蘇棠和顧北言一大早就趕去了老宅。

宅子各處都已經挂上了大紅燈籠,過年的氛圍濃烈而溫馨。

顧北言的爸媽從國外趕了回來,眼下也住在這邊,老宅裏空前熱鬧。

上午顧父顧旗州外出探訪好友, 顧奶奶給顧北言和蘇棠安排了寫福字的任務,她則帶着顧母吳楠去忙其他的事情。

一應物品準備齊全,顧北言拿上毛筆,一口氣寫下五六張,每個字體都不一樣,但每一個都舒展漂亮。

蘇棠看的認真:“你毛筆字寫的不錯,我小時候也跟我爸練過,沒練出來,嫌累。”

顧北言朝她招手:“過來教你。”

蘇棠走過去,被顧北言籠在身前,長指捏住她的手指,手把手的教她握住毛筆。

“首點高起,抗肩往上……”

男人身上清冷的雪松香無孔不入,溫柔的陽光從身後落下,一室溫馨,卻也讓人心猿意馬。

蘇棠不得不承認,只有接吻和情事的時候,她才能放松的和顧北言靠的這麽近。

其他時候,她總是會被這人身上的氣息蠱惑。

會害羞,會臉紅,會莫名的心跳加速。

尤其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就敲在她的耳膜上,氣息萦繞在耳後,讓她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寫完一個行書的福字,蘇棠迅速從顧北言身前抽身出來:“不學了,你自己寫吧。”

她紅着耳尖說:“別浪費時間,還要去貼呢。”

顧北言颔首:“好。”

他語氣平和的說:“等回到簡園,我慢慢教你寫。”

蘇棠垂眸整理桌面上的紅紙,沒搭理他,她總覺着這人要教她寫毛筆字,沒安什麽好心。

半小時後兩人寫完了所有的福字,準備去戶外張貼。

出門前顧北言給蘇棠拿了頂帽子:“戶外有風,別凍了耳朵。”

他的長指觸了觸她的耳垂:“動不動就紅。”

蘇棠擡眸嗔了他一眼,倒也聽話的把帽子戴上了。

今日陽光很好,天空湛藍如洗,就是風有些涼,室外的溫度說不上高。

貼福字的過程中顧北言的手機進了幾通電話,他都挂斷了,倒是出乎蘇棠的意料。

很難想象,顧北言這樣的工作狂,竟然會為了貼福字這樣的小事挂電話。

擱到以前顧北言也想象不到,但他莫名不想破壞此刻的氣氛。

蘇棠穿着咖色的大衣,戴着白色的毛線帽,眼睛亮亮的陪着他貼福字,明明是無聊至極的小事,他卻覺得多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他很踏實。

玻璃花房內,顧奶奶和吳楠都看到了這一幕,顧奶奶感慨了一句:“阿言現在越來越像個人了。”

吳楠把手中的臘梅修剪合适放入花瓶,眸光柔軟:“這門婚事剛開始我還覺得不合适,沒想到兩個人的感情發展的這麽好。”

“沒有合适不合适,都是磨合過來的。”顧奶奶說:“你和旗州這麽多年分分合合的,不也是在磨合。”

吳楠有些慚愧:“我們沒給阿言做好榜樣。”

顧奶奶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說:“是旗州的問題。”

“還好阿言的性格不像旗州。”吳楠說:“倒是有些時候跟爸挺像的。”

顧奶奶沉思片刻:“我倒是也不希望他跟他爺爺這麽像。”

吳楠擡眸看過去,印象中公公婆婆相親相愛了一輩子,她就沒見兩人紅過臉,算得上模範夫妻。

但聽婆婆的意思,似乎對公公也有微詞。

“你有空可以跟棠棠聊聊天,問問阿言有沒有哪裏做得不妥的地方。”顧奶奶對吳楠說:“我和她們畢竟差着輩分,棠棠有什麽事情,也不會告訴我。”

吳楠颔首:“好的媽。”

……

午飯後顧北言和顧旗州一起出門拜訪朋友,老太太午休,吳楠叫了蘇棠到花房畫畫。

花房裏溫度适宜,傭人提前準備好了咖啡、點心和畫架,兩人邊畫邊聊,倒也不至于太尴尬。

“阿言這孩子比較沉悶,不太會疼人。”吳楠先開了口:“他有哪裏做得不對的,你都可以給我講,我給你撐腰。”

蘇棠的回答簡明扼要:“他人很好。”

她沒有和婆婆相處的經驗,剛才收到吳楠邀請的時候,她借上樓換衣服的空檔特意去閨蜜小群裏問過。

沈伊和鹿凝給的建議都是,“點到即止,love and peace”,況且大過年的,有必要讓所有人保持心情愉悅。

吳楠又問了幾個問題,發現蘇棠講的都是好話,便也知道她沒有同她交心的打算。

想想也是,兩人本來就不熟,眼下又是婆媳關系,确實沒那麽容易破冰。

她索性按照自己的節奏,講起了悶在心裏許久的話。

“我和阿言的爸爸是自由戀愛,剛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日子過得蜜裏調油的。不知道阿言有沒有跟你說過?”

蘇棠畫向日葵的手一頓,沒想到吳楠會跟她說這個。

沉默片刻她搖了下頭:“沒怎麽說過。”

“沒怎麽說過就是說過。”吳楠問:“阿言說的應該都是負面的信息吧?比如我們經常吵架之類。”

蘇棠笑了笑,也實在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

吳楠倒也沒在意:“确實,甜蜜期過後我們彼此之間的忍耐度降低,加上我們本來就性格不合,吵架變成了家常便飯。”

她微嘆了口氣:“當時年輕,眼裏只有自己,吵個架感覺天都塌了,只想着分開算了。”

蘇棠沉默的聽着,倒也不自覺減慢了畫畫的速度。

“第一次打算分開的時候,我突然意外懷孕了,阿言爸爸二話沒說,直接買了戒指求婚。我猶豫了幾天,最終還是決定結婚。”吳楠說:“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愛情的。”

蘇棠點頭:“這個孩子就是顧北言嗎?”

“嗯。”吳楠的唇角漾起笑來:“阿言小時候很可愛,白白胖胖的。”

很難想象顧北言還有白白胖胖的時候,蘇棠決定回頭找奶奶要一下老照片看看。

“阿言剛出生的時候,我們家也過了幾年溫馨日子,後來他爸爸的工作忙,我又不甘心在家裏當全職媽媽,我們之間的矛盾再次頻繁出現。”

吳楠把調色盤放在架子上,取了杯咖啡喝了幾口,繼續說道:“現在想想,我對阿言是很有虧欠的,小時候完全沒有盡到照顧他的義務。”

關于這裏蘇棠大概就知道了,兩人整天吵架,離婚複婚司空見慣,顧北言便搬到了老宅。

“我和他爸鬧得最兇的一次……”吳楠垂眸看着咖啡發了會呆,似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或者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棠也沉默着沒開口,她發現自己對顧北言的事情是感興趣的。

她想了解他。

終于,吳楠擡了頭,她的視線望向窗外:“鬧得最兇的一次是阿言九歲那年,他考了雙百回來,興致勃勃的拿給我看……我卻直接把他的試卷撕碎了,還說了很過分很過分的話……”

回想那天的情形,吳楠眼圈微微發紅:“我說,他是我痛苦的根源,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早就和他爸爸分開了,根本不會有這些事情。”

蘇棠沉默的聽着,仿佛穿越時空看到那個穿着白衫黑褲的小小少年,原本興奮的舉着雙百的試卷打算跟爸爸媽媽分享喜悅,結果卻面臨着即将分崩離析的家。

“我還說……”吳楠深吸了一口氣,艱難開口:“我還說你怎麽不幹脆死了算了。”

蘇棠倏然擡頭,似是不可置信,胸腔裏不自覺的滾起洶湧澀意。

所以九歲的顧北言當時聽到的是,他的媽媽讓他幹脆死了算了。

蘇棠的心頭突的一驚,她想到了一件事,之前顧奶奶說起,顧北言九歲那年在會游泳的情況下落過一次水,差點出意外。

她不知道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只覺心裏有些堵得慌。

她想到了自己,雖然媽媽不喜歡她,但爸爸給了她很多很多的愛,那些愛足以抵擋很多風雨,讓她成長為一個內心強大的人。

但顧北言沒有爸爸的關心,同時也失去了媽媽的愛護,那時候的他應該才覺得天都塌了吧。

他才九歲而已。

“是不是有點過分?”吳楠看向蘇棠,眸光裏淚光閃爍,似乎是一種求諒解或者期待被理解的信號。

但蘇棠還是選擇點了頭:“嗯。”

是過分的,無論如何一個母親也不該對一個無辜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

哪怕根本不愛他。

吳楠低了頭,深深嘆了t口氣:“所以這麽多年以來,阿言一直跟我們不親近,他更喜歡待在大宅這邊,陪着他爺爺奶奶。”

“或者您可以嘗試跟他溝通,如果您覺得您做得不對,可以給他道個歉。”蘇棠只能提出自己的建議。

吳楠勉強笑了笑:“現在道歉好像已經晚了,他應該不需要了。”

“雖然造成的傷害可能已經形成了,但道歉永遠都不會晚。”蘇棠誠懇勸了一句。

“是嗎?”

“嗯。”

吳楠思考片刻點頭:“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另外,如果阿言在哪些方面做得不夠好,希望你也能給他一個機會,是我們沒能更好的教會他如何經營感情和婚姻。”

“他很好。”蘇棠強調:“真的很好。”

雖然顧北言依舊有很多缺點,但至少在此刻,蘇棠覺得不應該和盤托出,那是她和顧北言之間的問題,與其他人無關。

吳楠把一直握在手裏的咖啡重新放回臺面上,拿起調色板:“跟你說完以後我感覺心裏輕松多了,謝謝你棠棠。”

蘇棠笑了笑,主動岔開話題:“您的畫畫的真好。”

吳楠順着她的意思聊起畫畫和配色,倒也聊出了不少共同話題,後半程說得上相談甚歡。

完成畫作以後顧奶奶也醒了,吳楠去陪老太太,留了蘇棠自己在花房休息。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進了一條消息,來自顧北言。

“在做什麽?”

此時的顧北言正和顧旗州參加一個聚會,從前面對這樣侃侃而談的場面,他總是能全身心的投入,耐心聽着,并适時發表自己的看法。

但今天他卻意外的頻頻走神。

總是在想蘇棠在做什麽,一個人待着會無聊嗎?

大概率不會,她有很多愛好,她總是很有活力,朝氣蓬勃,哪怕是插花、拍照這樣的小事,她也能做的興致勃勃。

所以她大概率不會無聊。

那麽她到底在做什麽?

想的多了,顧北言到底拿出手機敲了字過去,問她在做什麽。

片刻對話框裏出現輸入中的提示,他輕挑了下眉梢耐心等着,正在這時,席間有人喊他。

“阿言怎麽看?”

顧北言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房地産行業持續不太樂觀,這個時候急流勇退未必不是正确的選擇……”

他的一段發言走到尾聲,衆人頻頻點頭,等大家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顧北言迅速拿出手機。

對話框裏是蘇棠發過來的照片,一張色彩濃烈而溫馨的向日葵油畫。

蘇棠回完消息以後端過咖啡喝了兩口,視線一直望着手機。

對面沒有信息提示,看上去顧北言似乎只是随口一問。她微微聳了聳肩,心裏泛起那麽點不易察覺的失落。

等她的一杯咖啡喝掉一大半,手機才叮咚一聲有了動靜。

顧北言:“在畫畫?”

蘇棠牽了下唇角:“嗯。”

這一次對面秒回:“為什麽是向日葵?”

蘇棠:“不然應該是什麽?”

顧北言:“你不是喜歡小雛菊嗎?”

蘇棠好奇的是:“那你喜歡什麽花?”

顧北言:“從前沒有,現在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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