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兒童樂園(8) 邪惡又充滿愛意的花……

第8章 兒童樂園(8) 邪惡又充滿愛意的花……

随着陣法發出一陣奇異的紅光,所有人的意識似乎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在混沌中,他們唯一能看到的光明就是一段又一段的畫面,那是來自桐華和計楠楠的記憶。

--

一個老爺子将七歲的計楠楠送到福利院門口,道:“你可要記得,進去之後的任務是什麽。”

計楠楠懶懶道:“殺了福利院院長,拿到福利院的所有權,并且幫助裏面那個接應人成為人心所向。”

老爺子贊嘆地誇了兩句,然後又壞心思地摸了兩把計楠楠的臉。

計楠楠的臉色瞬間變了,攥緊了隐藏在身後的鋒利小刀。

老爺子有點怕--誰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從會走路就開始學習各種槍械,刀具,在這方面堪稱天才,是天生的殺手,要不是任務特殊需要小孩,他們才舍不得把這個寶就這樣獻出去。但他還是維持住了面子,哈哈道:“你還想殺我?我可是組織頭兒那邊的人,你完成這次任務我們就不管你了,你要是殺了我,後果自負。”

說完也不敢亂動了,把計楠楠留在了這個地方,自己走了。

計楠楠是組織裏從小就秘密培養的殺手,為了就是這個任務,全組織只有她的年齡符合這個條件,也只有她可以做到毫無忌憚的殺人放火--在他們眼裏是這樣的。

組織裏有個小白鼠實驗所,那是這個女孩最愛去的地方,她會殺了實驗室裏的小白鼠,且死狀凄慘。

沒人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喜歡殺那些小白鼠,在同齡孩子裏,她是個惡魔,是魔鬼。

計楠楠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只是覺得與其讓那些人拿它們做各種痛苦的實驗,不如提早結束痛苦。

--她明明是在救它們。女孩想。

福利院的大門打開了。

那是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年齡也不大,應該才十九或者二十歲,她的眼睛也是金色的,由外到內的漸變金,稀碎在光被融合在裏面,好像蘊含着無限溫情,像只無害的兔子。

“你是福利院院長?”計楠楠沒什麽表情。

桐華看到小孩,立即蹲下身,看着她道:“對啊,你和爸爸媽媽走失了嗎,怎麽在這裏?”

計楠楠擡眼,眼裏是藏不住的敵意和掃視,那時候的她尚且年幼,不懂僞裝,卻生硬地裝柔弱:“我沒有爸爸媽媽,我可以在這裏住下嗎,我沒地方去了……”

桐華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尋常,只是拉着她的小手進福利院,輕聲安慰着她,“你可以把你爸爸媽媽的聯系電話給我,你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嗎?我可以幫你找到他們,在這之前,姐姐會給你一個家的,你別怕……”

計楠楠看着桐華一個人絮絮叨叨了許久,對自己一點防備心都沒有,不禁感覺心裏有些奇怪。

這就是她的目标,也是她要殺的第一個人?

計楠楠想,這也太沒有挑戰性了,這會讓她覺得自己那幾年刻苦的訓練像個笑話。

計楠楠還是在這個地方定居下來了。

但即使已經生活在了福利院,她的訓練也不可以有一天的停止,這不是為了殺掉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的福利院主人,而是為了防止組織出爾反爾,派人追殺她。這種高強度的訓練她已經習慣了,她不想成為弱者,變成組織裏的一顆棄子,成為被他們秘密處理掉的千人之一。

所以她需要有一個訓練場,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計楠楠找了幾天,終于在宿舍樓背面找到了一個能訓練的地方。

這裏是一片花海,她認不得這是什麽花,不過這也不重要,她只是需要這個場地而已。

她為了僞裝成一個正常的小孩,紮的是她不喜歡的幼稚雙馬尾,穿的是紅色公主裙,上面的小熊很是可愛,卻和這件裙子的主人格格不入。

計楠楠雖然長相乖巧甜美,眼睛裏卻暗藏戾氣,她的手有點粗糙,那都是訓練弄出來的老繭了。

她沒有靶子,就站在橋上,選定一朵花兒當目标,然後--一發命中。

嬌嫩的花瓣比高速發射出的子彈擊中,瞬間消失殆盡。

那麽,下一個目标。

計楠楠又把目光放在了這朵花的另一株嬌嫩的花瓣上,扣動扳機--

“計楠楠。”

桐華的聲音從背後忽然出現,計楠楠手一抖,沒有射中。

那株花依舊在微風中搖曳,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計楠楠不爽極了,但比起這個,更重要的事如何向桐華解釋自己的手.槍。

桐華蹲下身,平視計楠楠,金色的眼眸中多出來幾分關心,“你不可以玩槍,這是很危險的東西,把它給我,我幫你收起來,好不好?”

計楠楠後退了兩步,紅色感嘆號在她腦中已經響起了千回萬回。

把手.槍給她,誰知道她會不會一槍擊斃自己這個奇怪的小孩!

是自己大意了,這麽簡單的任務都辦不好,還沒有到成熟的時機,她不能這麽快死,上面的人還沒有下達命令,她該怎麽辦?

計楠楠還沒有那麽多的實戰經驗,面對問題難免躊躇,稚嫩的臉上出現了不符合年齡的殺氣與謹慎。

桐華嘆了口氣,有些苦惱道:“你為什麽總是對我抱着這麽強的戒備心?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

計楠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腦中天人交戰。

桐華無法,自己往前走了兩小步,把手.槍從她的手中慢慢抽出,“我的奶奶曾經說過,小孩子不可以不開心的,你要笑起來,這樣才好看。”

計楠楠露出來一個比哭還恐怖的笑。

桐華:“……”

會不會是奶奶在騙她。

“不管怎麽樣,這個不可以再玩了,我幫你收起來。”桐華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就連收手.槍的姿勢都不太對。

計楠楠看不下去,一把奪過來,把子彈都卸掉了再扔給她,“你這樣,槍會走火,會傷到自己。”

計楠楠忍不住小聲诽謗道:“笨的像頭豬。”

桐華慢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才道:“哦……”

她又笑了起來,捏了捏計楠楠有點泛紅的小臉,“謝謝你啦,那我們快回去吃飯吧。”

計楠楠皺眉:“別碰我。”

雖然她的接觸和那個老爺子比實在是讓人舒服不少。

桐華抿了抿唇:“好吧。”

後來的幾天,計楠楠都為自己找到的秘密基地沒了而不爽,槍她有的是,問題是訓練的地方沒了可不行。

桐華似有所感,時不時在小朋友玩的時候分一些注意力給她,這讓計楠楠更加煩躁。

又過了幾天,桐華在午休的時候偷偷潛入了她午睡的房間。

這實在是奇怪,她沒事跑進來,不怕吵到其他小朋友嗎。

于是計楠楠繼續裝睡,卻發現桐華好像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她要幹什麽?

不會是後悔當時在花海沒有殺了自己,以防後患,跑來把自己處理了吧?

不對不對,這這麽多小孩子在這個房間裏午睡,她應該不敢這樣做。

這麽想着,她才終于放下了一顆心,她還小,對死亡終究是有些恐懼的。

桐華似乎站在自己的床前在自言自語:“把槍還給她,她就會開心起來了吧。”

“可是這個真的很危險的,她會弄傷自己……”

“不……都已經把子彈全部卸掉了,怎麽還會弄傷呢,不要想這麽多。”

“你難道不希望福利院的小朋友都開開心心的嗎?你要辜負奶奶對你的寄托嗎?”

“奶奶無償經營了這麽久的福利院,為的不就是給他們一個溫暖快樂的避風港嗎。”

桐華好像在自我對話,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掀開了她的被子,把她的手.槍放了進去,再輕輕為她掖上被子。

等到關門的聲音響起,計楠楠才緩緩睜眼,拿起了這個放進被窩裏的槍--上面還有她殘留的餘溫。

因為實在找不到訓練的場地,所以計楠楠還是回到了那片花海訓練。

桐華也似乎在刻意回避那裏,只是提醒她到了時間就要來吃飯,只要計楠楠按時回去吃飯,桐華就不會來找她。

這麽幾個月相處下來,計楠楠發現桐華并不是她以為的那麽善解人意,聰明卻又溫和。

反而是個單純,又笨得無可救藥的女人。

她對很多東西反應都很遲鈍,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自己,還要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知道要包紮傷口;在被小朋友親了一口臉,也要好半天才知道,哦,這個小朋友親了她一下;就連被她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偶爾暗地裏擺了她幾道,她也愣愣的,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欺負了。

她只會把自己所有的耐心交給這些小朋友們,去照顧他們,保護他們。

哦對了,忘了說,桐華的雙胞胎妹妹桐蓉,就是我要內應的人。

據組織上的消息,她們争奪這個福利院的權利是為了争奪家産,她們的爺爺奶奶十分恩愛,但無奈父母早逝,只剩下兩個女孩。

他們的爺爺奶奶十分熱衷于慈善事業,這個福利院就是他們的手筆,裏面傾注了他們許多情感,後面奶奶離世了,爺爺便打算将大部分家産交給那個可以好好照顧福利院的人,于是任務産生了,落在了計楠楠的頭上。

真是諷刺啊,想做好事卻弄巧成拙,讓姐妹倆互相傷害--雖然基本上都是妹妹一個人但方面暗暗針對姐姐。

這天,計楠楠依舊在花海練習,極高的專注力讓她罕見地忘記了吃飯的時間。

“計楠楠。”

忽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讓計楠楠的這一槍打偏了。

可以說,除了剛開始練習的一年,這是她短暫的人生中唯二的失誤。

更加奇怪的是,為什麽自己總是讓對方悄無聲息地靠近自己,而且沒有發現對方,這是很致命的。

計楠楠收起了槍,道:“我忘記時間了,下次不會了。”

桐華淡淡搖頭,居然罕見地沒有拉着她去吃飯,囑咐她要規律飲食。

她指着這篇花海,道:“你知道這花叫什麽花嗎?”

計楠楠搖頭。她從來不關心這些。

桐華溫聲道:“它叫雙生花。”

計楠楠看着桐華認真的神色,不禁放松了身體,走到她旁邊一齊看着這些花在這裏展示自己的姿态。

桐華說:“這些花雖然很美,但是卻有着很殘忍的蘊意,我的爺爺奶奶之前不明白他們的意思,覺得這個花的名字代表着愛情雙方的長久,實則不然。”

“雙生花只會在一枝梗子上互相愛,卻也互相争搶,鬥争不止,用最深刻的傷害來表達最深刻的愛,直至死亡,甚至願意殺死對方,因為任何一方死亡的時候,另一方也悄然腐爛。”

“這裏的花沒有一枝獨秀的道理。”

“在我奶奶離世之後,爺爺就像驗證了這個花的含義,身體逐漸變得越來越差了。”

桐華說完,輕輕把面前一株的雙生花的一朵撫下。

面前這株雙生花就只有一朵鮮豔的紅在上面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深處執着的地方,我的執着是守護這個福利院,幫爺爺奶奶把這裏經營下去,你的執念是什麽呢?”

桐華轉頭,柔順的金發散落在肩頭,她的目光似乎透過了計楠楠的身體,看到了她心中所想。

計楠楠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撲通’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好像是她的心跳在加速。

她忽然覺得桐華并不是印象中那麽愚笨,她好像只是……不把這些放心上而已。

也許她早就看穿了全部,但是她不想反抗,就像她的性子,不争不搶,只是安靜地做着自己份內的事情。

即使桐華稍微反抗一下,計楠楠都會覺得慶幸,這樣她也許就能軟下心來把她殺了,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好像下不了手。

實驗室裏的小白鼠如果是自願接受那些殘忍的實驗的話,那她還有必要提前結束它們的痛苦嗎?

計楠楠突兀地笑了一下,雙方的角色似乎進行了改變,變成了計楠楠在催促桐華去吃飯,“诶,我說,你不覺得餓了嗎?一起回去吃飯?”

半晌,桐華才站了起來,白色的裙子擦過計楠楠的手臂,帶來一陣酥麻,“好。”

久而久之,計楠楠好像習慣了桐華來這裏看她訓練,偶爾累了,他們會一起坐在橋邊看這些花,聊一些有趣的往事,嘴角是計楠楠自己都不自露出的笑意。

雙生花,多麽悲慘的蘊意,多麽美麗的外表。

計楠楠指着那株被桐華拆了其中一朵花的雙生花說:“你看,沒有了另一朵花,這朵花可以長得更好,你說的那個故事,終究只是故事而已。”

桐華莞爾。

“也許吧,其實它還有個傳說,想聽嗎?”

計楠楠歪着腦袋,“說來看看。”

“傳說很簡單,他們說對這種邪惡又充滿愛意的花虔誠許願,就會有神明來幫助你。”桐華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還有幾分好奇。

計楠楠嘲笑道:“你是三歲小孩嗎,這你都信。”

桐華垂眸:“可是……我好像真的見過……”

計楠楠探頭過去,道:“夢裏見到的?”

桐華紅了臉:“……不是!”

“就是。”計楠楠肯定道。

“不是!”

“是!”

“……”

兩人争執片刻,最後以計楠楠壓倒性的勝利結束。

就這麽平靜地過了幾個月,計楠楠和福利院們的小孩心智不在一個層面,不怎麽想太多接觸,但看着這些孩子在桐華的悉心照顧下健康快樂的成長,心裏終究還是有什麽地方松動了一下。

這就是她想守護的嗎?

計楠楠迷茫地想着,每個人都有執着的地方,那她所執着的是什麽呢?

完成任務?殺了她?追求自由?

之前一直追求的好像都已經變得不值一提,計楠楠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答案。

這些日子雖然平靜,但是底下卻是暗潮洶湧,桐蓉在桐華不作為的情況下,已經侵蝕了大部分家業,這個福利院也将在自己和她的配合下被她吞噬,然後桐蓉就可以理所應當地拿到桐家的家業。

這樣就夠了吧,她們是雙胞胎,血肉相連,她下不去手的。

桐蓉的面容有些扭曲,明明長得桐華一模一樣,卻給人帶來完全不同的感覺。

“放了她?!”桐蓉的聲音拔高了幾度,十分刺耳。

計楠楠不由得揉了揉耳朵。

桐蓉摔了放在旁邊的杯子,道:“你知道我為這一天籌劃了多久嗎?你什麽都不懂。”

桐蓉笑了起來,那笑容越來越大,十分可怖,和之前照顧福利院孩子時的溫和相距甚遠,“爺爺本來是打算把家産給她打理的,否則也不會故意拿福利院當唬頭,誰都知道,桐華照顧了這裏有多久,讓我掌權,簡直不可能--”

“家裏的人明面上對我畢恭畢敬,但都把我那個無能的姐姐當做家族的真正繼承人,就連父母也更加疼愛她,臨走前唯一能進去探望的機會都給了她,而我……”

“只是個活在姐姐陰影底下茍延殘喘的狗罷了。”

“不把她殺死,這個家族的産業永遠不會完全歸屬我,”桐蓉從剛才悲憤的情緒中走了出來,眼眸低垂,笑中帶着諷刺,“小殺手,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動手了,就明天吧--”

桐蓉想了想,又好像寬容似的一笑:“我忘了,明天是你的生日,那就延遲一天,後天吧,屆時你完成了任務,我就送上一部分財富,讓你遠走高飛,也算是生日禮物了。”

計楠楠沒有什麽表情。

她從來沒有生日,她也沒有父母,這個生日是桐華為她定下的,6月6日,一個吉祥的數字。

桐蓉是怎麽知道的,她已經不想去糾結這些了。

她只想找到一個兩全的辦法,一個能讓桐華假死,讓自己自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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