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課間,班裏的女生都在讨論柯爵這次的事情。本來女生聚在一起的時候,就很喜歡讨論明星。更何況柯爵現在是她們的同班同學了,和大明星同班的那股熱情勁兒還沒退下去。
“死者家屬真不講理,居然連噴漆刷髒話這種事都幹出來了。”
“而且我聽說死者家屬雇了好些水軍,在網上不停發詛咒柯爵的話。把柯爵從頭罵到尾。還把柯爵之前在電影裏的照片p出來詛咒。”
“電影裏的照片?怎麽p的?這事兒我還沒聽說過呢。”
“柯爵前幾年不是演過一個患白血病最後病死了的小男孩嗎?死者家屬把他在戲裏的墓碑截圖出來,詛咒他不得善終,早點得病以命賠命。”
“這也太過分了吧!欺負人嘛!”
“哎,他也真是倒黴……不過這事兒已經發生三天了,他怎麽一點回應都沒有?他們公司的公關部都是吃幹飯的?不是說希望他賠錢,可是現在鬧成這樣……我看啊,他還不如賠點錢算了。那家屬真是無賴惹不起!”
“我覺得他要是放低姿态去慰問一下死者家屬也挺好的,他不是演員嘛?而且演技那麽好,全當是演戲呗!還能刷一波人緣。”
“那也太憋屈了……”
“總比現在這樣什麽都不做好吧?我是覺得他總得做點什麽吧?除了事發第二天官博發了一條報平安的微博,無論是官博還是他在的公司其他工作人員、他自己的私人微博,一點回應都沒有。不管他是打算怎麽做,總要有個信兒呀!”
“的确是一點信兒沒有。記者守在他簽的那家公司門外呢,他根本就沒出現過。而且我一直潛伏在他的幾個粉絲群裏,他也一直沒在群裏出現過。不知道在幹嘛……”
康小魚趴在課桌上,聽着後排的幾個女生的議論。其實她知道柯爵這三天在幹嘛,他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康小魚翻開手機微信裏和柯爵的對話框,最後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問她學校布置的作業。
他是斷網了什麽都不知道,還是對網絡上的那些攻擊毫不在意?
康小魚真的和班級裏其他女生一樣希望柯爵能站出來面對這件事情,不管是他要怎麽處理,是慰問家屬還是拒絕賠償,康小魚相信她和柯爵的很多其他粉絲都會選擇力挺他到底。
為什麽要沉默呢?康小魚鬧不懂。
康小魚甚至很想問問他打算怎麽做,可是每次她都忍住了沒有問。康小魚覺得她和柯爵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不應該太多嘴去過問他的事情。
康小魚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她一下子坐起來,問自己如果這事兒不是發生在柯爵身上,而是另外一個同學是她的同桌,同桌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真的不會去關心一下嗎?
還不是因為他是柯爵,還不是因為他是明星。因為他是明星,為了避嫌,她會讓自己和他保持距離,連把他當成朋友都做不到,甚至做不到真的把他當成同桌來相處。
這樣對嗎?
康小魚把她和柯爵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從對話裏完全看不出來對方是個明星。柯爵一直用很尋常的語氣和她說話,甚至昨天還看似随意地叮囑她放學的時候路上當心。
康小魚瞬間改了主意。立刻給柯爵發了個消息過去:“是要等車禍的事情處理完再來學校嗎?”
柯爵很快就回複了。
柯爵:“嗯,明天就去學校。”
康小魚驚訝于柯爵這麽快回複她,也驚訝于柯爵明天就來學校。他的意思是車禍的事情今天就會解決嗎?
突然一下子就變得心情好好。
又仔細看了兩遍柯爵回複的這句話,康小魚想不到該發一條什麽消息過去。難道要就這樣結束對話?康小魚總覺得和別人聊天的時候,對方給她發了句話,她就應該回點什麽,如果對方一直發,她就能一直回複下去。她希望兩個人的對話裏,最後結束話題的那個人是她。要不然,她看着對話框裏最後一句話是對方發的,而她自己沒有回複的話,會覺得自己沒有禮貌。
可是她想不到該回複柯爵什麽。
康小魚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目光随意一瞟,看向黑板的時候,忽然有了主意。部分科目的老師已經将作業布置了下來,寫在黑板上。康小魚急忙拿出記事本,将黑板上的作業抄下來。
抄完之後,康小魚仔細檢查了一遍,覺得自己的字跡有點難看。以前記作業是給自己看的,現在要拍下來發給柯爵看。如果字跡潦草,讓柯爵難以辨認怎麽辦?如果柯爵笑話她字跡太醜怎麽辦?
康小魚把剛寫完的這一頁撕下來,重新工工整整地謄抄了一遍。
黑板上留了作業的科目有語文、數學、英語和歷史。康小魚只抄了語文、數學和歷史,然後拍下來給柯爵發過去。
康小魚:“作業已經布置下來啦![小紅花][小紅花][小紅花]”
柯爵:“[大紅花][大紅花][大紅花]”
康小魚:“需要英語作業嗎?”
柯爵:“不。”
柯爵的回答不出康小魚的意料,柯爵英語很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而且康小魚也細心的觀察過,開學第一天柯爵根本沒帶英語書,甚至在英語課上,他都在刷歷史題。想來,他既不需要學英語,也懶得寫作業。
康小魚回了個:“好噠!”
看着最後結束話題的人是自己,康小魚終于将手機放在一旁,開始認真做起練習題。開學四天,因為不同的原因,她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然而此時此刻,康小魚倒是能靜下心來認真地學習了。
班主任周奕君走到教室裏,她拍了下手,說:“大家先停一下,有個事情要說。”
康小魚随其他學生一起放下筆,擡起頭來。
“這學期要申請助學金的學生把相關資料整理一下,明早報名給我。每個班級有一個名額,如果超過一個人報名,那就找一節自習課講一下自己的情況,大家來選。”
康小魚握緊手裏的圓珠筆。她很不喜歡那種站在講臺上,當着全班的面,哭訴自己家庭條件有多差以來博取同情的感覺。也不喜歡把自己的事情擺在衆人面前,讓別人來給她的困難程度打分,更不喜歡別人用憐憫同情的目光來看她。
這是一種揭傷疤的感覺,也讓她覺得靠哭訴自己的凄慘來換錢很……不舒服。
但是她需要助學金。在需要的錢面前,那些不舒服也只能舍了。
明雅中學是私立學校,貧困助學金是校方為了博好名聲設的,所以名額很少。但是也因為明雅中學是私立學校的緣故,大部分學生的家庭條件還是比較好的。康小魚現在只寄希望于班裏沒有別人報名,這樣她就不用和別人競争,不用将自己的事情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出來。
·
“小魚。”
放學了,康小魚剛走到校門口,就被陸沉禾叫住。
康小魚驚訝地看着他,“姐夫,你出差提前回來啦?”
陸沉禾儒雅俊逸又給人一種寬厚溫暖的感覺,只不過向來溫柔的眉宇之間帶着一絲郁色倦意,且風塵仆仆。他推了推金絲邊框眼鏡,看着康小魚和她姐姐康小鸰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略暖的笑容。
他說:“調研提前結束,就早回來一天。走吧,回家。”
“嗯!”康小魚朝陸沉禾小跑過去。
陸沉禾皺眉看康小魚,将她滑下去的一頭圍巾給她戴好,又将她棉外套的帽子掀起來扣在她頭上,說:“現在還冷,別感冒。”
“知道啦。”康小魚笑着答應。
“這幾天放學自己回家有沒有害怕?”陸沉禾帶着康小魚往停車的地方去。
康小魚習慣了報喜不報憂,不提遇見跟蹤的事情,只笑呵呵地說:“不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膽子大着呢。”
“那也不行,畢竟小姑娘家。以後姐夫來接你,我出差或者夜班的時候讓同事來接你回家。”陸沉禾将車門打開,繞到另一邊上車。
與校門處的吵鬧不同,關了車門,好像隔離了那份吵鬧,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陸沉禾握着方向盤的手随意敲着,并沒有立刻開車。
車子裏暖和多了,康小魚将帽子和圍巾都摘了下來,才發覺陸沉禾的異樣。
“姐夫?怎麽不走啦?”康小魚疑惑地望着他。
陸沉禾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小魚,姐夫有事情要跟你說。”
康小魚看着陸沉禾臉上嚴肅的表情,點點頭,“姐夫有什麽話直說呀。”
擋風玻璃外,放學的學生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從學校出來,每個孩子稚嫩的臉龐上都挂着純真的笑臉。組成一幅青蔥歲月的美好畫卷。只是可惜隔離了聲音,似乎也失了彩色,車裏車外,好像兩個世界。
陸沉禾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下一下敲着,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這個周日,我和你姐的婚禮照常舉行。”
康小魚整個人愣在那裏。
“小魚那天可要當最美伴娘的。”陸沉禾側過頭望着康小魚寵溺地笑。即使康小魚已經長大了,陸沉禾還是始終把她當個孩子看。
可是康小魚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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